林生話音未落。


    那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愈演愈烈了,大殿圓頂上的聖光逐漸黯淡,蝗蟲如同烏雲一般烏壓壓地從七個拱門洶湧而來。


    正驚慌之際,二人身下的土黃色石鑄地麵陡然裂開了一道黑魆魆的大口。


    奧蒂列特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隻應聲墜入那未知的黑洞。


    好像在一瞬間裏,一切都靜止了,白發瘋老頭的鬼叫聲,蝗蟲的嗡嗡聲,沙雨泄下的聲音渾然不見了蹤影。


    盡管林生還緊緊拉著自己的手,但自己意誌卻越來越不清晰,這一片純粹的黑暗裏,隻有身體在不斷地往下墜。


    沒有聲音,沒有氣流,沒有溫度。


    難不成自己落入傳說中無底洞了嗎?


    ※※※


    奧蒂列特眸子裏的畫麵融化了。


    從純粹的黑暗,逐漸變成了融融的火光,寒冷與溫暖交蚺著。


    這是在哪?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奧莉,你在發什麽呆啊?”


    “嗯?”


    奧蒂列特感到十分奇怪,奧利是她的奶名,都已經七年沒有使用了。


    她抬起頭來,迷惑地望著眼前那個人,竟是如此慈祥和藹。


    脫口而出:“奶奶!”


    “欸,小奧莉,你這調皮鬼,快和火爐坐得近一些,你看看看你,渾身都在發抖。”


    “什麽?”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奶奶不是早就去世了嗎?


    可是也不對,眼前的奶奶似乎還十分年輕,兩鬢也沒有完全染白。


    奧蒂列特下意識摸了摸奶奶的手,溫軟和煦,是真的!


    眼眸裏湧出來一陣潮濕,“奶奶……我好想你!”


    “傻孩子,這不,奶奶剛和你講了一個風神埃羅斯的故事,你就快要睡著了……”


    奶奶慈祥地笑著,用手輕輕地揉著奧蒂列特的頭發。


    “明天波頓那個調皮鬼就要和你的韋斯特伯伯一起來,你是風蝕要塞的長女,可要好好待他們。”


    “還有,奧莉,要照顧好你的小妹妹,溫蒂。”


    奧蒂列特微微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枕著自己胳膊沉沉睡去的小溫蒂,甜美的容貌如同嬌嫩的花蕾一般。


    窗外正下著飛絮一般的鵝毛大雪。


    原來,一切都回到了七年前。


    ※※※


    畫麵又迅速的消散,到了一片蒼茫的雪地上。


    風聲嗚咽,地上是七零八碎的腳印。


    嘴裏呼出來的熱氣化作了大霧,厚重的麂皮雪地靴,白狐裘裹上絳紅色的鬥篷。


    朔寒之氣,果真使人寸步難行。


    “孩子們,你們不要跑遠了,太久沒有下這樣的雪了,實在是太難得了,我必須去找一些獵物給領主大人!”班傑歡快地叫嚷著,看那模樣十分年輕,大概隻三十歲不到,穿戴還頗為幼稚。


    朝幾個孩子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這一幕幕果真是曾經發生過的,一模一樣。


    班傑還沒有走遠。


    波頓這個小大人就喘了一口長氣,拿起手中又短又細的黑鐵劍,老氣橫秋地指著奧蒂列特說道:“所以,你們風蝕要塞的人都是這麽無能的嗎?”


    “這樣的蠢管家,這樣的傀儡的領主,還有你,小盧卡,你也是,你都不敢跟我決鬥。”


    波頓這幾句侮辱的話,奧蒂列特簡直就能順著他的話背下去。


    從現在開始,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在她夢裏出現無數遍了。


    在她苦澀的味蕾裏,痛苦的記憶裏被回味了無數次。


    “小盧卡,來啊,別躲到你姐姐背後……”


    小盧卡這時候才五歲,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角,把臉藏在自己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姐姐……我怕……”


    奧蒂列特冷笑一聲,瞥了一眼這個劍拔弩張的小大人波頓,眉毛輕佻,嘴唇薄而外翻。


    原來波頓從小就是那麽讓人討厭了。


    “堂妹,你這是什麽眼神?我倒是想說一下你,你知道自己有多丟臉嗎,聽聽大家是怎麽說的。


    就連你父母都以你為恥,就因為你是個該死長女,卻不是長子,因為這個關係,你就沒有資格接替恩伏教皇的名分?”


    “不過這樣也很好,你們一家子都是騙子,靠著一些肮髒的東西,呸……就可以做領主……雖然我父親如今隻能做一個小小的堡主,但也好過這個傀儡領主萬倍!”


    深呼吸,屏氣凝神。


    胸中有火焰。


    奧蒂列特曾經無數次在諸神麵前懺悔,因為自己錯手傷了波頓,害了這個男子落下終身殘廢。


    但此刻,同樣的情況再一次擺在了自己麵前的時候,


    她竟然發現哪怕這一件事無論發生了幾百次,幾千次,甚至幾萬次。


    自己都會做同一個選擇。


    波頓嘴巴一咧,輕蔑說道:“難不成,你也要和我決鬥。”


    奧蒂列特冷哼一聲,那麽新仇舊恨就一起算吧,波頓。


    “來。”


    ※※※


    啪嗒。


    愛德華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臉色煞白,青筋暴起。


    “奧!蒂!列!特!你……你……你怎麽會對波頓使出祭風謠?”


    看到暴怒的父親,奧蒂列特緊咬下唇。


    整個序風長廳空寂無聲,奶奶,母親,班傑都眉目低垂,不敢發聲。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她孤立無援。


    就再也不是那個可愛的奧莉了,而變成了冰冷的全名,一字一頓,奧,蒂,列,特。


    愛德華的眸子在大廳裏橫掃了一遍,怒氣衝天,吼道:


    “班傑人呢?”


    “小人在……領主大人……”


    “班傑,事情發生的時候你上哪裏去了,怎麽會讓孩子們捅出了這麽大的簍子?”


    撲通一聲,班傑麵如土色,直直地跪了下來。


    “咳……大人……都是小人的錯……小人……”


    “不必再說了,兄長韋斯特已經回去?”


    “大人……黑鐵堡的人都已經回去了……不過波頓少主渾身是血,性命倒是無憂,隻不過下半身已經血肉模糊……想必情況……”


    “夠了!”


    愛德華氣血上湧,狠狠朝奧蒂列特瞟了一眼。


    唯有黛安娜輕輕咳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愛德華,木已成舟,奧蒂列特她固然有錯,但為今之計不是怪罪小孩子,應該極力彌補這過錯。”


    啪嗒。


    愛德華往座位上,猛然一坐。


    略微定了定心神,長歎了一口氣,說道:“班傑,擬一份長書,言辭殷切一些,承諾風蝕要塞上下今後不再對外使用‘祭風謠’,將其列為風蝕禁術之一。


    至於少主的傷我們風蝕要塞,教廷都會全力醫治,今日之事是我們的過失,改日定會登門拜訪,前去請罪。”


    雖然此番彌補已然是最不濟的下下策了,但班傑還是猛然點頭應和領主的要求。


    期間還偷偷朝奧蒂列特望了一眼,不料這小妮子此刻低著頭,麵若冰霜,竟沒有一絲悔意。


    這小妮子前一晚還是甜美可人,今天就徹底轉性了?


    正思想之際。


    一個風蝕地的兵士,從外麵衝了進來,猛地一個趔趄,撲通一聲就跪倒在愛德華麵前。


    上氣不接下氣說道:“領……領主大人,溫蒂小姐不見了!整個風蝕地都找遍了……我們隨著黑鐵堡鐵騎的腳印追去,在西澤峽穀的小徑上發現了這個……”


    愛德華眸子圓睜。


    望著兵士手中那枚玄青色的十字吊墜,晶瑩剔透,二十六顆墨綠色的孔雀石熠熠閃亮。


    那是小溫蒂滿月時恩伏外公送給她的禮物。


    咣當。


    愛德華手中的長劍落了下來,目光變得堅毅起來。


    “奧蒂列特,這把白芒你拿著,從今以後,不可單獨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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