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肅殺的寒風之中,二人徐徐前行。


    寒冬夜。皓雪輝映著那綠色,反射出一種奇異的顏色,顯得整個雪地都變得分外詭譎。


    前方的一切好像變得不太真切。


    二人亦步亦趨,羅可忽然聽見織婆口中“咦”了一聲,他向前走近了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時候,他也不禁打了個寒噤。他呆呆地望向那幽光之處,愕然地停住腳步,不可再前行半步。


    他口裏不能發出聲音,心裏卻如見到一個可怕鬼怪,平日霹靂,動蕩不安。因為眼前綠光所出的那個房間實在過於古怪了!


    哺靈長廊分為東西兩大長廊,每一麵牆上都有十二扇斷橋窗。東長廊通常師傅講授課業的地方,西長廊則是牟修一人獨自研習苦厄島魔法與咒術的地方,傳言西長廊滿是苦寒島各脈師尊收藏魔法書籍的地方。也正是因此,眾弟子對哺靈西長廊都心生向往,都想前去一探究竟。


    隻是眼前這幽光傳出來的地方,既不是哺靈的東長廊,也不在哺靈的西長廊,竟隻是在哺靈長廊旁邊一個毫不起眼的雜物間。


    這個雜物間之前是個掃地的老翁所用的,隻是這老翁前些年便去世了,如今這雜物間閑置了多年,已經好些時日沒有使用。


    但這一晚,那間屋子好像藏珠的寶匣,幽綠的光芒,從門縫,窗裏,流瀉出來,竟顯得分外的詭異、可怖。


    兩個人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心照不宣地循著那幽暗的綠光前去,愈來愈近了。


    兩摸索著前行,隻到了窗邊,織婆仍想前行,羅可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讓她再前進一步了。


    雜物間的窗子,是一個極小的高窗,有部分的幽光從那窗中遺瀉出來。


    兩人寂寥無聲,終於匍匐到那窗台之下。冷風一陣,竟是讓織婆和羅可都清醒了三分。


    兩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師傅分明吩咐二人不必為了古奇的事操心,隻需守著那屋子便可以了。


    而現今,二人卻雙雙拋下師父的命令不管,竟將奄奄一息的古奇大師兄一人留在屋內,不顧一切冒然出來,若是被師父知道了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再退一萬步講,他們今晚是特意前來想求師傅來救大師兄的,如今在這裏,隻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已。


    言念及此,織婆也不敢再滯留,拉起旁邊的羅可起身意欲要走。


    然而,羅可膽大心細。他雖然明白自己答應了師妹,今天的首要任務便是先要想辦法救古奇師兄。隻是他眼看著這一縷縷幽暗綠光不斷從窗扉,門縫之間流淌出來,那光實在是非比尋常。


    有一種瑰異、非同尋常的力量驅使著他,無法將自己的目光挪開半刻。


    羅可本來性子便是貪玩,又喜愛一些稀奇玩樣,他曾瞞著師父收藏了不少先民古市的寶貝。


    先前因為他把師父在他生辰時贈他的一塊古玉奇石,拿去換了一堆破銅爛鐵,被師父重重責罰。


    那日,牟修命他在一麵極冷的冰壁上劃苦厄島奧義口訣心法。隻是隻那冰壁又厚又冷,加之苦厄島的氣候寒冷幹燥。還未等羅可完全劃完,它就又以極快結冰愈合,隻這一劃一補,實在捉襟見肘,卻是如何也趕不上那結冰的速度。


    羅可便是這樣前前後後,劃了整整一年的冰壁,在一個氣候偏溫涼的夏夜,他終於僥幸成功。自此,他也沒有荒廢時間,在那麵冰崖之下,煉鑄了一柄玄鐵寒冰劍。


    那一晚,那綠色的幽光,就如同鬼魅一般,遊蕩在羅可的眼前。他是如何也不肯放棄這樣的好機會。


    他心裏思想道:“這雜物室不過是放置雜物的,也沒有師傅特別的命令禁止弟子入內,其中也卻是沒有什麽不可騰挪的珍貴之物。現下,裏麵冒出如此奇特的光芒,我就僥幸看上一眼,恐怕也沒有什麽大關係罷……”


    如此一想,他就將手一扣在窗沿上,緩緩抬起頭來。高窗本來就是用來簡單的采光,因此窗子極高,並且極其窄,不能容下兩個人去看。


    織婆看著羅可的樣子,她心中既狂熱,又害怕。那抹綠光仿佛有它的魔力,使人忍不住陷入進去。


    她看著羅可的眸子裏的那一片綠色逐漸變大,變深,逐漸眼神也變了,變得驚恐、可怖。


    她雖然不情願,卻也隨著羅可的頭一點點抬起來。直到恰好能夠看到屋中之景。她的臉也一刹那變成了灰色。


    二人對視一眼,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們對自己看到的東西都不敢置信。


    那狹小的屋中光線極其昏暗,其實沒有點燈。


    二人使勁睜大眼睛,再次向著那團黑暗望去,隻看見了那片純淨的漆黑之中,果真有一道淺淺的綠光,綠光之下,竟還是一道獨自佇立的人影。


    ?那人影雖然背向羅可與織婆,看不清他臉上的輪廓,但單看他的影子,是如此清瘦,如此鬆形鶴骨模樣,不是牟修又會是何人?


    兩人嘴裏不敢高呼,心中早已驚呼:“師傅竟然在雜物間修行!”


    羅可本來已經下定決心,這一次是來向師傅求情的,乞求師傅能夠救古奇大師兄一命。隻是此番他在這雜物室看見了師傅的身影,那不怒而威的站姿,令人望而生畏的背影。


    羅可心中卻不免害怕起來,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倘若被師傅發現了,他和織婆兩個人擅自離開屋子,沒有照看好大師兄,還隻是算小事。


    但如果是在暗處偷看師傅修行,這在苦厄島是多大的罪愆,該承受什麽樣的懲罰,他心裏自然清楚的很。


    他心中切切地想:“好在今晚風雪極大,師傅也擔心師兄,這才在憂思自閉,沒有發覺屋外的動靜,趁師傅還沒有發現屋外人影,我和師妹還是趕緊退去為好……”


    織婆看見羅可的臉色很不好看,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意,這時,她也低下頭來,靠著牆角,冷哼一聲,問道:“這時候心虛了?”


    還沒有等織婆說完,她的嘴上就多了一雙手。


    正是羅可的手,織婆瞥了一眼羅可,隻看見這個男人的模樣,神情慌亂,眼珠子外瞪,分外狼狽。


    其實,這一句“心虛了”,聲音不大不小,也隻是放在羅可的耳邊說,恰好可以聽見。加之,今晚這風雪的聲音更如猛獸狂嘯,百鬼奔疾,若是遠了點距離,便完全聽不見了。


    隻是,縱然如此,牟修是何等的修為,在如此近的距離,隻有一牆之隔,隻怕是師傅已經聽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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