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酒席喝了有三個小時左右,趙文淮借口中午喝的有些多了,就淺嚐輒止,沒有多喝,但是李沐卻是喝的高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黃溪拉著李沐坐在自己身邊,頻頻向李沐舉杯。


    這裏李沐級別是最低的,雖是從省委下來的,但也不能擺譜不喝,對於黃溪與沙洲市的其他領導的敬酒,李沐隻能強迫自己喝下去。其中一大半是李沐代趙文淮喝的,這李沐心裏很清楚,不會因為人家向自己敬酒,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領導。


    最後散席後,李沐已經醉了過去,連自己怎麽回的房間也不知道。他喝了這麽多,也有借酒澆愁的意思,最後還真的想著一醉方休才好。


    這些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情緒化表現,落入了趙文淮的眼中。他這次隻喝了幾杯,然後就與吳海東在一起敘話,兩人都沒怎麽喝,好似是局外人一般,而李沐卻成為了席間的主角兒。他邊與吳海東說話,吃著菜,邊看著李沐。李沐的表現他一一看在眼裏,心中想著李沐肯定有什麽心事,但他卻是一直不說。


    對於李沐,趙文淮是很看重的,雖然他不曾對李沐有過特殊照顧,但是一直他都在觀察著李沐,可以說是從李沐到一處來的第一天開始,趙文淮就一直留意著他。


    他還記得當時李沐來後,是自己在京城的老同學給他打來電話,讓自己多多照顧李沐。這是幾年未曾聯係過的老同學了,但為了李沐,他主動聯係自己的,可見他對李沐的看重。而且他現在依然記得老同學說話時的口氣,那種酸溜溜的語氣讓他對李沐產生了好奇。他想看看李沐到底有什麽本事,值得老同學那麽看重。


    李沐身上有著年輕人的朝氣,但更多是成熟穩重,而顯得有些老成。說話給人一種謙謙君子的感覺,性格溫潤如玉,來到一處後,能很好的和同事們相處,從不爭風頭,卻總是讓人不經意間能注意到他。但這些也隻是他對李沐的表麵上的了解,就已經讓人對他產生好感了。但甄明的態度,讓他更加留意起來李沐。


    甄明的父親是省委常委,合州的市委書記,平時甄明也是心高氣傲的主,常雲清以前在一處時,甄明也是對他看不大順眼。但他自李沐來到一處後,他卻不遺餘力的拉攏著李沐,這自己都能看的出來了,更是別說其他人了。


    這次出來,他是等了很久的一個機會,他想看看李沐水準,至於讓李沐去暗中拿材料,也是他臨時起意的想法,也算是對李沐的一個考驗。如果李沐與其他人有什麽牽連的話,那麽回省委後就會有風聲傳出來。他這麽做也是冒著很大的風險的。如果李沐真的泄露了這件事,那同他泄露的沒有區別。等待他的將會是處分,至於嚴重程度,卻是不得而知。


    至今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省裏領導對這件事很重視,但並不曾傳開,隻在主要幾個領導中間討論過。沙洲王酒是兩江的一個招牌,同時也占了財政的一個大頭,有沙洲酒廠支持著,對兩江的經濟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個連教師工資都在拖欠的年代,一個盈利的大廠對兩江的作用顯而易見的。省裏讓趙文淮暗中調查,也是考慮到證據不足,而且還有一件興致惡劣的事並不能傳開,不然酒廠怕是頃刻間就能毀掉。


    至今為止,他對李沐還是很滿意的,加上李沐是唐教授的外甥,讓他感到更加親近,所以趙文淮對黃溪他們的做法冷眼旁觀。俗話說,酒品看人品,喝酒也是對一個人的考驗,雖然不能以偏概全,但也有助於了解一個人的性格、脾氣、內心。


    李沐最後人事不省地被服務員送到了房間,而趙文淮又被吳海東邀請到賓館的舞廳裏娛樂一下,到晚上九點鍾才回到房間裏休息。


    他回到房間裏,也沒能睡著,房間裏裝了空調,但卻讓趙文淮心裏依然感到有些躁動。他回來後翻看了一下李沐帶回來的文件,直覺感覺到酒廠的情況比較嚴重。


    收集這些材料的人,根據自己的崗位所能接觸到人和事就已經反映出來了嚴重的問題了。部門裏吃回扣嚴重,根據孟益豐的描述,連潔身自好的自己也不免受過幾次禮,更是不要說其他人。其他公款吃喝,已經在廠裏是很普遍的現象了,而且人們都已經司空見慣的樣子。最為嚴重的是對經銷商的監督不力,一些經銷商竟然買下沙洲酒廠的包裝,而進行造假作為,被發現後,也隻是不了了之。


    由於沙洲酒的熱銷,經常性的出現斷貨情況,像前麵說的,沙洲人買沙洲就還要到外地進貨並不是誇大其詞,而是真的出現過這種情況。沙洲酒廠幾次擴建,但受技術和各種條件的限製,一直是求大於供。


    為了更好的打開市場,有些“聰明人”出售沙洲酒的真品包裝給經銷商,以求占領市場,但是後果可想而知。


    沙洲酒的聞名全國,暢銷那麽多年,並不隻是靠著廣告而起來的,其自身的品質是最為重要的,有史記載以來,沙洲酒的曆史有著六百多年的曆史,比之五糧液更為悠久,清代時就已經蜚聲遐邇。但以前隻是小作坊來做,建國後,國家實行白酒專釀,把小作坊合並在一起,建立了沙洲王酒業有限公司,生產的精品酒都是特貢進中央的,與茅台平分一片天,“兩江多名酒,沙洲獨成王”這句話是對沙洲酒最好肯定。


    趙文淮敏銳的感覺到這個信息的重要性與嚴重性。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而且還比較嚴重,一旦被曝光,那沙洲酒廠頃刻間就要倒掉。這對全省的經濟也將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兩件現在還是一個農業大省,雖然改革開放了,但發展起來的都是沿海地區和省份,兩江現在還是個農業大省,隻有少數幾個縣市有著重工業基礎。國家現在的工作重心還在沿海地區,對處在內陸地區的兩江支持力度相當較少,沙洲酒業年繳兩個億的賦稅,對兩江的重要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拿起手機想要立即向省裏報告一下,但播出一串號碼後,最終沒有撥通。這件事雖然嚴重,但卻隻是孟益豐的一麵之詞,畢竟還沒有調查過,孟益豐為什麽要離開酒廠?真的是同他說的那樣,對酒廠已經失望了?還是另有隱情?這都要值得斟酌,並且具體調查後才能得出結論。


    他思前想後,最終沒有撥通號碼,掛下了電話。但躺在那裏沒有睡著,依然想著酒廠的事情。翻來覆去索性就坐了起來,拿起煙看了一下,煙盒裏已經空了。他苦笑的把煙盒揉碎後仍在了房間的垃圾桶裏。


    下床在房間裏踱著步子,忽然抓起手機,要打電話給省委,但看了一下房間裏的鍾表,已經淩晨一點多了,領導們肯定都已經睡了,他有些無奈的放下了電話…….


    第二天中午,趙文淮與韓昌泰草草的開完會,不顧沙洲縣領導的挽留,就驅車到其他縣市了。韓昌泰雖也是處長,但比趙文淮低了一個級別,而且趙文淮是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處長,對應的服務對象是省委書記,官大一級壓死人,自然都聽從趙文淮的安排。


    一行人在以後的五天內,走訪了兩江北部的所有市一級地區,重點走訪了幾個縣,中間沒有一點空閑,這讓韓昌泰很是不解,不明白他在沙洲之前顯得不緊不慢,但自沙洲出來後有些急色匆匆的樣子,日程安排的慢慢的。但趙文淮沒有和他解釋,他也不便多問,隻得自己給自己解釋,無意中撞見趙文淮和省裏領導通話時,麵色沉重,可能是省裏對他們的工作進度不是很滿意,所有加快了速度。


    幾人負責的是兩江北部的市縣檢查,中部以及南部也安排了人去,一行人把兩江北部地區走訪完後,就回到了省委,簡單的做了一下告別,趙文淮和李沐回到了省委。


    回到省委時已經是下午了,李沐把趙文淮的文件等資料拿到樓上他的辦公室,整理好就要離開,趙文淮在後麵叫住了他。“李沐,先別急著走。”


    李沐疑惑的看著趙文淮,不知他有什麽事要自己做,就住了腳步,看這趙文淮,等著他吩咐。


    “別那麽正式,叫上你是為了私事。”趙文淮看李沐一本正經的樣子,就和顏悅色的說道:“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到唐教授家裏去探望他們,好唐教授之前也打了電話,讓你回來後就去他們那裏,估計你還不知道怎麽走呢。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把東西交上去,咱們就一起去。”他不待李沐回答,就夾起文件出門了。


    李沐隻得在房間裏等他,他不由的想起該怎麽對姨母怎麽解釋,要是她問起自己怎麽不住在他們那裏,自己該怎麽說。他不願對自己的親人說謊,而且是姨母他們。


    趙文淮沒用李沐等太久,就回來了,他好似放下了一樁心事,顯的神色有些輕鬆的樣子,看著李沐坐在那裏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連自己進來也不曾發覺,不由得有些好笑。


    “怎麽,見自家親戚也要愁眉苦臉的?”


    “趙處長,我…….”李沐連忙起來,對趙文淮道。


    “這你和我解釋什麽,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再賣賣東西,也該到了飯點了,走吧。”趙文淮擺擺手,先走出了屋子。


    趙文淮開上自己的車,帶上李沐先回家把自己夫人接上,他夫人顯的很年輕、漂亮,但給人的感覺是成熟,言行間氣度雍容,說話很平和,讓人忍不住親近。趙文淮給兩人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就開車向兩江師範學院行去。


    他夫人知道李沐是唐教授的外甥,對李沐很親近,在車上,她和李沐坐在了後麵,她拉著李沐的手道:“這感情好,在兩江,我們一直把唐教授當著自家長輩看待,以後別拿我們當做外人來看,也要多走動走動。”


    李沐不知道他們和自己姨夫關係到底如何,不好回答,隻是靦腆的笑笑。


    車很快就到了兩江師範,趙文淮輕車熟路的開到了一棟家屬樓下,他招呼著李沐把東西拿著,自己也兩手拿滿了禮品率先上樓了。


    到二樓,趙文淮的夫人敲了敲門,聽見裏麵傳來一聲“等等,這就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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