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蕭南予陰晴不定的表情視若無睹,蘇暮顏微微施禮,輕柔轉身,一個旋動,輕煙般飄進了那圈白色的帳幔。


    司禮嬤嬤高舉雙手,然後用力落下,原本就己經昏暗的場中,燈火立時又滅掉了一半。


    隨著燈火的熄滅,琴音悠然響起,而蘇暮顏倒映在帳幔上的影子,也廣袖嫦娥般的翩然起舞。


    樂聲清雅,平和,如一隻涓涓不斷的小小山流,清澈,怡然,不為身周的任何景物所動,隻埋頭向著自己的道路,不卑不亢的緩緩前進,乍看起來,似乎極為柔弱,仿佛隻需伸下一隻手掌,就能將其截斷,而當你真的伸下手去的時候,才會突然發現,自己的自以為是,有多麽愚蠢


    。


    寬袍大袖,細影纖纖,蘇暮顏的身影在帳幔的每一個角度上翩然旋轉,似時空滑過流年,帶著種天馬流星與白駒過隙般的世事滄桑。


    每一個動作,每一次衣裙的輕柔飄動,甚至每一根清晰倒映在帳幔上的頭發絲,都呈現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美感。


    這是蘇暮顏的舞台,在這個舞台上,她用生命在歌唱!歌唱她卑微的祈求,歌唱她的平凡的夢想,歌唱她對自由的渴望,甚至也歌唱……她那麽無可奈何的煎熬。


    震驚,讚歎,膽顫心驚!


    蕭南予的手握的死緊,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而不自覺。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離開那白色的帳幔,生怕隻要一眨眼,那帳幔中的人,就會真的翩然升仙,逃離他的身邊。他甚至有種錯覺,他覺得這一切,都不過是場夢幻,等一下,等到這支舞結束,當他走過去打開帳幔的時候,會發現裏麵其實根本什麽都沒有,因為他傷了蘇暮顏,所以,她用這種方式,來狠狠的報複他。


    終於明白了沈玉樓的話,人的心一旦傷了,就很難再補好。


    也終於肯承認,他錯了,真的錯了。


    不再借口什麽保護她,不再說什麽帝王的不得己,錯了,就是錯了,把一個深愛自己的女子的心,當作一個籌碼來算計,賭她會因為對自己的愛而原諒自己,不離開自己。


    可是,當他這樣做的時候,他又究竟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在深切的愛著她,保護著她?


    沈玉樓說的沒錯,歐陽情就是因為他死的,因為他和低能兒一樣的情商程度,所以才連累了歐陽情!


    而如今,他又要因為同一個錯誤,失去蘇暮顏了麽?


    “停下!不許再跳了!”蕭南予猛的喝道,看向場中的雙目充血,有種野獸般的瘋狂和歇斯底裏。


    樂聲戛然而止,群臣訝異的看向蕭南予,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看不見舞者的舞蹈裏,蕭南予突來的怒喝令每個人都莫名其妙


    。


    帳幔中的身影緩緩的收勢,安靜的站在原地,沒有人看得到,隱藏在簾幕後的蘇暮顏,麵色己因這場舞蹈,虛弱蒼白成什麽樣子。


    “朕乏了,今日的花神宴就到這裏吧。”蕭南予勉強穩定住心神,硬著聲音說道。


    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此話一出,逐客的意味分明,誰也不是沒眼色的傻子,縱然有些可惜不能看完,但卻紛紛行禮告退。


    沈玉樓的麵色己如冰雕般蒼白,體溫也幾乎在零點以下。沒有誰比他更知道暮顏花的特性,那種花除了蘇暮顏剛才所說的那些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特性,那就是每一朵花開花的時間,在一生之中,隻有那麽短短的一次!


    當它在那短暫的時間中傲然綻放之後,就會隨著黑夜的到來一起,被掩埋進深深的泥土,那一次綻放,是它整個生命的燃燒!而繁星草原,也正是在無數暮顏花這樣前赴後繼的綻放與毀滅之中,展示著洞虛仙境般的靈氣!


    然而蘇暮顏,那個驕傲又美好的女子,她選擇這種花,她居然選擇這種花,她怎麽可以!


    這是宣戰麽?對他們帶給她的一次又一次的傷痛宣戰,對她那麽久的隱忍宣戰,告訴他們,她不會再妥協,不會再退讓,她要用自己最大的努力,來維護每一個她在意的人。


    她不再信任他們了,對現在蘇暮顏而言,他們都隻是一群沒有信用的小人!


    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把她逼入絕境,卻指望著她能夠隻是微微的笑笑,然後就前嫌冰釋,他也好,蕭南予也好,他們怎麽會如此天真,又如此殘忍?


    幾乎毫無知覺的隨著歐陽清風一起走出景怡宮,耳邊還傳來歐陽清風不滿的嘀咕聲:“皇上怎麽回事啊?那麽好看的一支舞蹈,居然不讓我們看完。”


    沈玉樓忽然笑起來,笑容中有說不出的慘然,那麽好看的一支舞蹈,那個女子,是多麽冰雪聰明,居然用一支如此驚心動魄的舞蹈,來向他們華麗的宣告著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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