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狼的眼淚


    舒蘭不知道為什麽蕭琅要突然替她穿好衣服,又火急火燎地背著她往回跑,可他這樣急匆匆地跑在林子裏,跑在崎嶇的山路上,開始還沒覺得如何,慢慢地她就難受起來,好像顛簸地越厲害,她就越難受,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不是被針紮了手的銳利刺痛,更像是……連綿的折磨。


    她實在忍不住了,抱緊他的脖子:“狼哥哥,別跑了,我難受……”臉上有汗水流了下來。


    軟綿無力的聲音,聽得蕭琅心都揪了起來。


    “阿蘭別怕,我這就帶你回家,讓伯父給你吃藥,吃完藥就不疼了。”他不敢再跑,穩穩地疾走。


    可舒蘭還是難受,她雙手撐著他的肩膀,這是要從他身上下去的姿勢。


    蕭琅忙彎□子,盡量輕柔地放下她,一轉身,就見她捂著肚子蹲在地上,臉色蒼白,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流,額前的碎發都打濕了,粘在細白的肌膚上,無助又憔悴。這是蕭琅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可憐的模樣,以前哪怕她哭的再大聲再厲害,他都沒有如此強烈的心疼害怕過。


    “阿蘭,你哪裏疼?”他努力鎮定地蹲在她身前,扶著她的肩膀問道。


    舒蘭連蹲著的力氣都沒有了,肚子疼得厲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那裏攪動似的,她慢慢地坐在地上,順勢想要躺下去,希望躺著會舒服一些,根本沒有心思回答蕭琅的問題,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蕭琅連忙抱住她,聲音裏帶了掩飾不住的顫抖:“是不是肚子疼?”


    舒蘭點頭,“狼哥哥,我想躺著,這樣子好難受……”


    “別躺了,咱們趕緊回家,回家吃藥就不難受了!”蕭琅胸口緊得慌,腦海裏閃過前世受傷死去的狼,它們無一不是蜷縮在地上,一聲不響地默默死去,他不想讓懶丫頭躺下,他怕……


    舒蘭阻住他想抱她起來的手,蹙眉央求:“先讓我躺會兒,一會兒再回家吧?”她是真的不想動了。


    蕭琅立即脫下外衫鋪在地上,跟她一起躺了下去,讓她靠在他的肩窩,低頭看她的臉:“這樣好點兒了嗎?”


    “嗯。”舒蘭輕輕應了一聲,在他肩頭拱了拱,尋了處最舒服的位置,右手緊緊按著肚子,還是很疼,但比坐著的時候要好受一些。


    蕭琅見她一直捂著肚子,不由把手伸了過去,“是這兒疼嗎?”不敢用力,隻貼著她的手,努力忽視她手上的虛汗和涼意。以前他喜歡夏日她身上清涼的感覺,現在卻害怕那種清涼,怕她再也熱不起來……


    他的手又大又熱,舒蘭情不自禁地反手握住,然後壓在自已的肚子上,那股溫熱隔著薄薄的衣衫傳到肌膚上,好像初春的第一縷暖風,驅散了那無法形容的痛意。她笑著抬頭,“狼哥哥,你的手真暖,我舒服多了呢。”


    蕭琅下巴抵在她頭頂的軟發上,不敢看她的眼睛,低低地道:“那就好,那我一直幫你捂著,要是難受了,你就跟我說一聲。”他不知道自已該做什麽,能做什麽,抱她起來會讓她更難受,可這樣躺著,又擔心她的傷勢加重。如果不是她覺得好受一些了,他怕自已會瘋。


    舒蘭輕輕嗯了聲,縮在他懷裏,因為有他溫熱的大手,那陣痛意如潮水般散去,她突然有種很疲倦的感覺,伴著他急促有力的心跳,慢慢睡著了。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他不知道她已經睡了,她不知道他心裏承受著什麽樣的煎熬。


    山林的風徐徐吹來,拂動她的裙角,落在少年的身上。兩個人就那樣靜靜地躺著,一個窩在另一個懷中,好像蜷縮在一起的兩隻小獸,彼此慰藉。


    不知道過了多久,被她枕著的胳膊隱隱發麻,蕭琅這才注意到舒蘭太過安靜了,心中咯噔一下,輕輕將她平放在地上,蒼白著臉坐了起來,俯身去看她。


    小臉已經恢複了紅潤,淺淺的鼻息拂在他臉上,有些癢。


    蕭琅深深鬆了口氣,睡得這麽香,至少短時間內應該沒有大礙。


    可當他翻過她的身子,看清她裙子上的一團血跡,一顆心馬上又提了起來,再也不敢讓她睡下去,“阿蘭,醒醒,醒醒!咱們回家了!”


    舒蘭睡得正香,被他搖醒很不高興,嘟著嘴道:“讓我再睡會兒……”


    蕭琅才不敢讓她睡,按了按她的肚子:“還疼嗎?”


    舒蘭搖頭。


    蕭琅便做出要背她的姿勢:“你下麵流血了,咱們趕緊回家,一會兒要是你又不舒服了,千萬要告訴我!”


    她流血了?


    舒蘭不信,低頭去扒自已的褲子,結果真看到一片殷紅,嚇得她慌忙趴到蕭琅背上:“狼哥哥,我為什麽會流血啊?那麽多,是不是快要死了?”一邊說一邊掉眼淚,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龐滑下,落在蕭琅的脖子上。


    蕭琅身形一頓,緊緊抱著她的腿,大步往回走:“不會的,你爹一定能幫你治好的!”


    秦氏正在院裏洗衣服,聽到外麵的跑步聲,好奇地抬頭,就見蕭琅背著女兒急急地跑了進來,她眉頭一皺,這個懶閨女,不會耍賴讓蕭琅一路背她回來的吧?


    “伯母,伯父今天去哪個村子了?阿蘭受傷了,我去把他找回來!”蕭琅腳步不停地往屋裏跑,邊跑邊喘氣道。


    秦氏嚇了一跳,慌張地站了起來,“阿蘭怎麽了?哪裏……”話沒說完,瞥見女兒衣裙後麵的血跡,一時愣在原地,她的小懶閨女,來葵水了?


    正想著,蕭琅又跑了出來,滿頭大汗地望著她:“伯母,伯父到底去哪了?阿蘭流了好多……”


    這個傻小子!


    秦氏連忙打斷他的話,笑著道:“沒事沒事,阿蘭沒事,看你急的,伯母去看看就行了,不用找你伯父。”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去了屋子。


    蕭琅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懶丫頭都那樣了,伯母怎麽還能笑出來?是因為她沒看見懶丫頭裙子上的血嗎?


    就在此時,屋裏麵傳來母女低低的說話聲,懶丫頭的聲音惶恐又害怕,秦氏則是刻意壓低了聲音。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舒蘭一動不動地躺在炕上,忐忑地望著走進屋的娘親。


    秦氏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柔柔地看著她:“傻丫頭,什麽死呀活的,你這是要長成大姑娘了!”


    舒蘭頓時瞪大了眼睛:“啊?可我下麵流了好多血,褲子都染紅了!”胸口變鼓是因為要長大,流血也是要長大,好奇怪……


    秦氏做了個“噓”的手勢,聲音變得很輕:“笨,女孩子都這樣,你這是第一次來,以後每個月都會流幾天呢,唉,你姐姐是十三歲才來的,沒想到你這麽快!”說完,忍不住捏了捏舒蘭的小鼻子,寵溺地笑道:“小傻蛋,我的傻閨女也要長大了呦!”


    “疼!娘你又捏我鼻子!”舒蘭不滿地嘟起嘴,扭頭躲避娘親的手。


    那可愛的小摸樣,讓秦氏忍不住親了她一口:“好了好了,不捏了。阿蘭,你記住啊,那個不叫血,叫葵水,以後來葵水的時候,不許喝冷水,不許光著腳丫子在地上走,也不許露著肚瓜睡覺,冬天要穿暖暖的,也別亂跑亂跳,否則肚子會疼的!”


    舒蘭眨了眨眼睛:“哦,原來是這樣啊,剛剛我就肚子疼來著,還是狼哥哥幫我捂肚子,我才不疼了。嘿嘿,娘你不知道,狼哥哥嚇壞了呢,他肯定也是以為我要死了,一直背著我往回跑。”想到蕭琅嚴肅繃緊的側臉,她就覺得好玩,那個家夥很少會害怕的。


    秦氏想到蕭琅著急的模樣,不由笑道:“你們倆都是傻孩子,不過,阿蘭你記住了,你現在是大姑娘了,以後就算肚子疼,也不能讓阿琅幫你捂,知道嗎?”


    舒蘭很是不解,“為什麽啊?他的手又大又暖,擱在我肚子上可舒服了。”她剛剛還想著,以後要是肚子疼,就找蕭琅幫忙呢。


    秦氏聽了,沒有多想,阿琅一向把女兒當親妹妹看待,女兒要是說肚子疼,他又不知道女孩子的事,肯定會幫她揉肚子的,換成懂事的舒展,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便點著舒蘭的額頭道:“因為你是大姑娘了,以後要學會自已照顧自已,阿琅是你哥哥,男女有別,有些事情不方便幫你!”


    舒蘭想問什麽是男女有別,蕭琅卻突然掀開門簾走了進來,滿臉擔憂地看著母女二人:“伯母,阿蘭真的沒事嗎?剛剛她躺在地上說肚子疼,我嚇壞了……”


    背著女兒一路跑回來,馬不停蹄地要去找丈夫,秦氏知道蕭琅是真的嚇壞了,可這種事情她也不好跟他解釋,隻好搪塞道:“沒事沒事,你不用擔心,快去洗洗臉吧,瞧你滿頭的汗!”她也得給女兒準備棉布帶了。


    蕭琅眼中全是疑惑,但他還是點點頭,又摸了摸舒蘭的腦袋,這才出了屋。


    取水洗臉,清涼的水潑在臉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愜意。


    他不斷重複著捧水潑臉的動作,衝掉臉上額頭的汗水,衝掉眼角那來的莫名其妙的鹹澀**,想笑,笑不出來,想哭,沒有道理。


    阿蘭,是不是因為我上輩子要吃你,所以這輩子才被你吃的死死的?


    舍不得你皺眉,舍不得你掉眼淚……


    可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撲向你,與你同歸於盡,與你重頭開始,但我會從小就對你好,不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作者有話要說:在我們看來,這是一件小事,可對於並不明白的小狼,那關乎生死……


    “阿蘭,是不是因為我上輩子要吃你,所以這輩子才被你吃的死死的?”這句話,本來是想做結束語的,可俺又想到了一個更合適的,到時候大家看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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