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裏的天黑得比外麵要來得早,才五點光景,就已經黑壓壓的一片,氣溫也隨著降下不少。沒有城市裏的喧囂,這裏除了稀稀疏疏的蟲鳴,和間或幾聲不知名野獸的嚎叫外,就再無其他聲音,安靜又慎人。


    徐亞斤幾人攏著外套,小心謹慎地疾走在九曲十八彎的山路上。婆梭村和前麵的麻索村之間隔了整整一座山,且山路高低不平十分難走,他們光在路上就耽擱了大半時間。現在總算就要回到婆梭村,幾人雀躍的同時又無不遺憾——此次去麻索村尋找曾進浩,又給那狡猾的小子溜了!


    又走了將近半小時,幾人才看到前頭的星星燈火。


    “總算要到了,這鬼地方!”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揉了揉冒出胡渣的下巴,說得有些氣急敗壞。


    “怎麽,這樣就耐不住了?你們這群娃娃兵,就是欠練!”楊朔瞄了眼抱怨的手下,忍著笑揶揄。


    “楊隊,我們哪能跟您比啊。”幾位小警察一個個都抓著頭發,不好意思地奉承。


    “好了,別貧嘴了。”楊朔看了一眼走在前麵一直未吭聲的徐亞斤,催促幾個兔崽子,“先前那人指不定就是曾進浩,你們就算回到了婆娑村,也都給我打起一萬分精神,曉不曉得!”


    天早點的時候,徐亞斤在婆娑村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襲擊,雖然眾人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可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與他們的警覺不同,此刻的徐亞斤卻是氣憤難忍,那個猥瑣的聲音仿似還在耳畔……“徐律師,沒想到你這麽想念我,千裏迢迢地追了過來。你放心,等沒人的時候,哥哥會好好疼你的!”


    當時她去民廁小解,正好碰上躲在角落裏吸煙的曾進浩,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對方迅速地鉗住了雙手壓在牆上。


    “雇傭兵出身的人,反應果然敏捷。”徐亞斤盯著麵前這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不冷不熱地嘲諷,“看來你這幾天過得也不咋樣。”


    “嗬嗬,想激怒我?”曾進浩伸手掰起她的下巴,“我知道外麵有幾個小警察正憋著勁盼著我出現呢。”說到這,他忽然轉了話題,眯起眼打量了她一番,“徐亞斤……徐亞斤……嗬嗬,我倒是誰,原來是你這臭丫頭。沒想到都長這麽大了!”


    “徐亞斤,我曾進浩和你勢不兩立!蘇啟誌的冤魂不知道有沒有來找過你?”


    ……


    徐亞斤搓搓浮起的雞皮疙瘩,抱緊風衣,走得更快了些。蘇啟誌,這個名字像惡魔一樣吞噬著她的理智,讓她腳下的步子微顫了起來……


    就在幾人馬不停蹄地趕回婆娑村的時候,山路的另一邊,一個背著藍色背包的人影,正懊惱地垂著一台小巧的筆記本。


    楊光把筆記本高舉過頭頂,看著依舊沒有反應的信號,頓時沮喪萬分。


    “亞亞……”他垂著頭,認命地把筆記本塞回背包裏,“我找不到路了怎麽辦呀?”


    黑沉沉的山林裏,樹欲靜而風不止,那一陣陣山風吹來,讓人毛骨悚然。楊光縮了縮身子,覺得有些冷。他又怕徐亞斤也會這樣冷,急得白皙的臉上更是煞白起來,緊抿著唇更想早些找到她。


    可憐的小白兔,你找到她能做些什麽?嗯……做好吃的,吃飽了身子就暖了!楊光握著拳,鬥誌高昂。


    山林裏時不時的有些土著出來月光浴,楊光最先看到野兔的時候,嚇得抱住了身旁的一顆鬆柏,好半天沒緩過勁來。


    他盯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瞧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地判定那是一隻兔子。某男揪著鬆柏葉子,嘟著嘴嫌棄,“我家的兔子可比這黑乎乎的長得好看多了!”


    而當他麵對一頭更加烏黑的野豬時,他已經抱不住鬆柏了。


    是誰說他呆的?是誰說他不食人間煙火的?看這個卯足逃命的人,像是那種以為野豬是人類善良的夥伴的人嗎?


    好吧,他確實有點呆。但凡有點常識的,看到這麽一頭凶猛野獸,斷不會拔腿就跑。你兩隻腳,跑得過人四隻腳?


    *****


    村長去看了村裏生病的張大爺,正打算回自己屋,就在村頭看到七八個人朝村裏走來。他瞪著老花眼瞧了好一會才看出來人,立馬堆了笑容迎上去,“徐律師,楊隊長,你們回了?”


    “嗯,大叔,餓死了,有沒有東西吃啊!”楊朔一看到村長,就跟見到了親爹似地叫道。身後幾個小的,也都捂著肚子哀嚎起來。隻徐亞斤朝著人大爺笑了一下,矜持得有些不合常理。


    “有,有!我估摸著你們就要回了,讓家裏給你們備著呢。走,跟大爺回家去!”


    村長一席話,說得幾人就差熱淚盈眶。山裏的人就是熱情又淳樸,他們見慣了大城市的爾虞我詐,難得體驗到這純潔的民風,一時都感慨萬千。


    到了村長家,待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村長忽然一拍腦門,對著徐亞斤抱歉地說道:“瞧我這腦子,就這麽把人托付的事給忘了!徐律師,剛有個小夥子找你,還留了紙條,我這就拿給你!”


    他邊說邊往裏屋奔,末了還回過頭加了一句:“那娃,長得可漂亮了!”


    徐亞斤一聽有人找,第一直覺就是曾進浩,可聽到“漂亮”二字,眉毛習慣性地一挑,心頭突突地跳了起來。曾進浩長得是很帥,可不至於用“漂亮”一詞……


    待看到那字條上娟秀清晰的字時,她整個眉間都抽到了一起。“亞亞,你餓不餓啊?我把吃的給帶路的小孩子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楊光?!


    “徐律師?”楊朔看到她發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忙湊過來問道。


    “楊光……楊光他也來了。”徐亞斤的聲音已經有些發顫,隨即轉向村長,急急地問道:“他去哪裏了?”


    “哎,他去麻索村了。我勸都沒機會勸!”村長想起那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孩子,就一陣無奈。


    “什麽?”在座的幾人全都蹦了起來,眾人麵麵相覷,眼裏隻有一個訊息:曾進浩很可能就在那裏呀!


    “我要去找他!”徐亞斤放下字條,就要往外走。


    “不行!“楊朔一把拉住他,臉上已經一派嚴肅,“你知道目前的情況的,我們不會讓你冒險的。找人的事,教給我們警察來辦。”


    “曾進浩是什麽人?如果讓他找到楊光……”徐亞斤急急地甩開他的手,說著就往外衝,“楊光膽小,我不能讓他有事!”


    楊朔一直覺得徐亞斤對那個男孩子有些不同,現在看到她的反應更是肯定了幾分,隻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趕上去拉住他,語氣已經有些嚴厲,“徐亞斤,現在不是你逞能的時候。你也知道曾進浩是什麽人,去了也是給他多個人質而已!”


    “我管不了那麽多,楊光是因為我才來的,我不能讓他有事!”徐亞斤眼睛瞪得老大,兩手使勁地掙脫著。


    是她低估了那隻兔子的執拗,她萬萬想不到他竟然會追過來。“亞亞你餓不餓?”永遠都能這麽不在狀態,永遠不知道什麽是危險。那個笨蛋一樣的人,卻總能用他最純淨的思想,給她救贖。


    是的,救贖。徐亞斤每每看到,心裏那處最軟的地方,總是會有暖暖的東西流出來。就像很多年以前,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被人救贖一樣。所以,不管她多恨婆梭這個地方,不管她內心是有多麽恐慌,她都得去找他!


    “徐亞斤,你冷靜點。”旁邊楊朔幾人還在勸解,可徐亞斤卻跟隻發怒的獅子一般,誰擋“殺”誰!


    “你……”徐亞斤正要走出院子,忽然脖子一痛。轉頭憤憤地瞪向楊朔,可下一秒,她的眼神卻兀自黯淡下來,隨即合上了眼,軟軟地倒向楊朔的懷裏。


    楊朔一邊抱著她往屋裏走,一邊吩咐手下,“你們立馬進行分區搜索,看到目標不要輕舉妄動,一定要確保人員安全!”


    另一頭,被野豬追得沒了魂的楊光,自然不知道自己此時成了眾人爭相尋找的香餑餑,他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裏一個勁地罵那黑乎乎的豬,“我都跑了你還追,豬不是很懶的嗎?再追我就不跑了!”


    身後那頭野豬似乎也玩上了癮,兩隻綠油油的小眼睛,在黑夜裏閃閃發亮。它脖子上的鬃毛全都豎了起來,撒著四隻小短腿很是享受。


    楊光聽著耳畔越來越近的哼哧聲,好好的脾氣完全沒了。他突然一個急刹車,氣呼呼地轉身看著那個黑家夥:“我不玩了!”


    野豬的眼睛更亮了,比看到母豬還興奮,恨不得就從地上飛起來。


    楊光兩隻手緊緊地揪著背包帶子,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躍離地麵的豬。隻是那豬是不是沒掌好方向啊,怎麽往旁邊飛了?


    野豬在飛離軌道之後,躺在地上哀哼了幾秒,忽然又從地上爬了起來。它向著楊光的方向望了下,隨即像是看到了凶猛野獸一般,拔腿跑了。


    幾秒後,身旁又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人抖了抖踹得有些發麻的腿,一步步從暗處走了出來。


    “小美人,我們又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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