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銀鈴般的歡笑和男子富有魅力的優雅聲音交織在一起,鳥兒的叫聲令這片世界增添了更多的活力與生機。安雅漠然地看著不遠處的歐也妮與查理,攏了攏裙子坐在一棵樹下,閉目假寐。


    這裏是歐也妮的夢境。不是出自主人本身的意願而強行占據對方的身體,其結果就是安雅無法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地入睡。


    但是……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還擁不擁有夢境這種東西。更何況,她已經不再是普通人了。


    “名著”裏的世界是否真實,安雅不願意去深究。何為真實、何為虛幻,這一直都是讓數多哲學家迷茫不解的問題,安雅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去研究其他,因為就連她自己的存在,都尚未明白是否是真實的呢。


    她的意識誕生在虛無之中,從蘇醒的那一刻起,那些職責和規定便烙印在了她的腦海裏,與之同來的還有一份長長的名單。腦海中模糊的記憶告訴她,“她”並不是一個完整的人類,而隻是由無數份執念所化成的靈魂,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為實現那些執念而在名著的世界中奔波。但是潛意識裏她卻相信,自己曾經是個人類,一個在“現代”生活過幾十年的普通女子。


    滿打滿算,從意識蘇醒到現在,也不過一天的時光而已。然而她卻能如此輕易地接受這樣的自己,仿佛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這當中一定有什麽原因,但她不願意去追究。


    在歐也妮的夢境中呆了幾個小時之後,安雅被人叫醒了。葛朗台太太對女兒居然一口氣睡了那麽長時間而感到憂慮,但安雅運用自如的“模仿氣質”一項並沒有什麽破綻,單純善良的葛朗台太太當然也不會知道,現在在她女兒身體裏的隻是個陌生的靈魂。


    昨天借口不舒服逃避了勞動,今天可就不能用同樣的借口了。安雅乖乖地跟著葛朗台太太下樓,開始織毛線。雖然手還不熟練,但她有意放慢了速度,表情又鎮定自若,倒也沒引起多少狐疑。


    葛朗台先生走了之後,安雅就放下了手裏的活,說道:“親愛的媽媽,我們去看看堂弟他在幹什麽好嗎?可憐的查理,他已經哭了一天一夜了。”


    沒錯,一天一夜……安雅之前還懷疑這是不是文學家所運用的藝術手法,或是歐也妮因為擔心堂弟而做的誇大其詞,但是她昨天晚上進入夢鄉的時候,的確還隱隱聽到查理的哭聲;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也是如此。所以說……這個日後心狠手辣、為了利益而不惜一切的白眼狼,這時候居然還是個愛哭鼻子的風流大少爺?


    葛朗台太太的表情有些吃驚。她現在雖然並不年輕,可也比葛朗台先生小幾十歲;但是看上去,她卻遠遠沒有葛朗台先生來得年輕健壯,生活過早地讓這位本該富有的小姐顯得老而醜陋。這個吃驚的表情如果放在歐也妮身上,可以說是可愛;但是放在了這位太太的身上,卻隻讓人覺得悲哀。


    但是像葛朗台太太這樣的女性,雖然不敢反抗生活或丈夫所給予的壓迫,卻能在恰當的時刻,為保護女兒的幸福而下定決心。經過了一天的適應,安雅已經完全接受了這位母親。她的語氣裏帶著點親昵和撒嬌,繼續說道:“好嗎,媽媽?我們去看看他吧!”


    “你瘋了!孩子,好吧,你想去就去吧。”葛朗台太太還是允許了她。


    安雅站了起來,走上樓梯。她來到查理的房門前,敲了敲門:“查理?你起了嗎?我是你的堂姐。”


    “請進來,我已經起來了。”一個聲音傳了出來。安雅推門進去,看到他正憂鬱地坐在書桌前,身上正穿著那件被娜農讚揚萬分的絲綢睡衣。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令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純潔的天使——不過,也隻是看上去而已。安雅無比地清楚,這個男人本質上就是個鳥人!


    “查理,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安雅語氣和善地道。


    “還好,我的大姊。”堂弟回答。


    本來按照原著的寫法,這時候歐也妮是應該關懷一下自己的表弟,問他是不是要吃東西的。但是“安雅”這個靈魂的定義雖然情感不太充沛,但是錢和吃的是她生命裏唯二不能妥協的部分,更何況這個場景也不能幫助她更好地達成自己的目的,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跳過去了,直接按照自己的方式和查理說話:“不用稱呼得這麽生疏,我和你也隻差一歲而已,叫我歐也妮就可以了。”


    查理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歐也妮。你也隻需要叫我查理就好了。”


    屋裏的唯一一把椅子被查理坐著,而且看他並沒有起身讓開的意思,安雅更加確定他現在並不想留人說話了。她大大方方地走到床邊坐下,順便翹起了二郎腿,笑容和煦地道:“查理,你在這裏住著,不用太擔心,雖然叔叔出了那樣的意外,但我父親是不會置之不理的。”


    “哦,多謝了。”查理憂鬱地道。他把椅子偏轉過來,對著安雅,臉上的表情卻好像帶著點鄙夷,似乎很看不慣安雅的這種姿勢。安雅要的就是他看不慣,現在他越是討厭歐也妮的鄉村氣質,後麵就要忍著越多的惡心去討好自己的表姐。她把二郎腿又翹得高了點,繼續說道:“能跟我講講巴黎嗎?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索漠,還沒有機會去那裏看看。”


    “是的。”查理定了定心神,勉強開口道:“那是個非常繁華的都市,非常漂亮。到處都是漂亮的房子、穿著時髦的人們,我在巴黎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和朋友一起出遊,然後我們會去參加一些上流社會所舉辦的舞會……”


    “抱歉——上流社會?”安雅表情驚訝地道,“我聽說嬸嬸她似乎是個私生女?哦……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個的。”


    查理捏著拳頭,語氣隱忍:“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大姊。我有點餓了,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弄點東西來?”


    “都說了,查理,你叫我歐也妮就可以了。”安雅故作嬌羞地道,扭扭捏捏地看了查理幾眼,又站了起來:“你要在這裏吃,還是去樓下?”怎麽兜兜轉轉又回到吃的上了?


    “隨便吧。”查理果然如原著中那樣回答道。安雅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間走下樓。她可不會像歐也妮那麽傻,真的去給查理弄吃的。敢把她當傭人使喚?安雅的小姐脾氣可不比任何一個巴黎的名媛淑女差呢。


    娜農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畢竟查理是客人,還是要好好招待的。安雅走下樓的時候,娜農就問道:“我的小姐,少爺他醒了沒?”


    “唔,”安雅眨眨眼睛,憂愁地道:“他正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不知道是要給誰寫信……你說他還會有朋友在嗎,娜農?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真希望他在巴黎的朋友能施加援手。”


    “我想一定會的,我善心的小姐。”娜農同情地安慰道。在她看來,這位從巴黎來的公子哥兒表弟和自家小姐還是十分般配的,但是小姐似乎對他並沒有那個意思。而老爺無論喜不喜歡索漠城裏的那兩位青年才俊,都是絕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窮光蛋的。老天爺真是不公平,這麽一個漂亮的公子哥兒,為什麽偏偏沒了父親呢?


    經過這麽一打岔,娜農也把查理的早飯給忘記了。安雅當然也樂得如此,順勢將話題轉向了另一個方麵:“媽媽,你說爸爸會幫助叔叔嗎?”


    “這是你爸爸的事情。”葛朗台太太回答道,她深知自己丈夫的秉性,葛朗台先生一向無利不起早,他怎麽會做虧本的生意呢?


    這個時候,大門那邊傳來了幾聲敲門響。葛朗台先生回到了家裏,摘下帽子,把手裏拎著的鷓鴣和兩條梭魚交給了娜農:“太太,今晚我們家裏要請客。”


    葛朗台太太和娜農臉上的表情簡直像是看到了聖子降臨:“什麽?!”


    安雅適時地做出了驚訝的表情。這是歐也妮有生以來,家裏第三次宴請客人。如果她記得沒錯,緊接著發生的事情就要讓所有人好好感動一把,認為葛朗台先生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了。而她也剛好要借此機會加強查理的感動才行,不然的話,又怎麽去造成之後的心理落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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