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洛瓦穿著一身租來的黑色禮服,坐在燭火通明的餐桌前。他看上去儀表堂堂,像個真正的有錢人或紳士,那種世間難得的英俊更是顯得熠熠生輝。


    這天晚上,三個被邀請來參加宴會的人都覺得非常愉快。每個人都口若懸河,仿佛有著無數的道理要說。安雅時不時地加入談話,和弗雷斯蒂埃夫人彼此之間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她們互相在關鍵時刻插一句話,把話題引領到高|潮部分。


    兩位男士對德·馬萊爾夫人的改變毫無所覺,瑪德萊納卻發現了端倪。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安雅,開始若有若無地進行刺探。


    瑪德萊納無疑是了解自己的朋友的,句句試探都戳中重點,卻又不至於被人發覺。可她並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和自己朋友一模一樣的女子事實上並不是她本人。不過,克洛蒂爾德會有的反應,安雅一樣不少。她沒有回避試探,而是借機透露出了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誤導瑪德萊納問出她想要的問題。


    在一個關於愛情的話題中,弗雷斯蒂埃夫人終於把話問出了口:“既然你和我的意見有所不同,那麽,你又是怎麽看的呢?”


    安雅將香檳一飲而盡,略帶憂愁地道:“我?我可沒有這麽柏拉圖式的觀念。不過,具體的情況,你還是去問德·馬萊爾先生吧!”


    “德·馬萊爾先生?”杜洛瓦忽然插了一句,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他好像並沒有想到,德·馬萊爾夫人是一位有夫之婦一樣。


    “別管他了。”安雅臉上露出了一種長久的帶著不屑的神情,“他呀……總是那個樣子。”


    瑪德萊納若有所思。弗雷斯蒂埃卻在這時候猛咳起來,撕心裂肺、滿臉通紅。安雅知道他命不久矣了,正是因為這點,瑪德萊納才會想到另尋下家。可是如果他的壽命能延長得多一點……


    好不容易等他平靜下來之後,剛才談笑風生的興致已經蹤影全無了。安雅便按了按鈴,叫來侍者結賬。他們走出大門以後,杜洛瓦自告奮勇地要送安雅回家。


    安雅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說道:“這可真是太好了,我已經有點醉了,正需要一位騎士來保護我回到家門。”


    她的語調很輕佻,好像渾然忘了自己是個有丈夫的女人一樣。但是正是這語氣,才讓杜洛瓦更加魂不守舍、心跳加速。他心不在焉地和弗雷斯蒂埃夫婦告別,殷勤地叫來出租馬車。兩人並排坐在黑暗的車廂裏,臂膀相挨,感覺著彼此的體溫,一種曖昧的氛圍漸漸滋生出來。


    杜洛瓦不時地看向安雅,目光裏含著的欲|望一看便知,借著酒意,他鼓起了勇氣,一直在打量著她。安雅卻因為喝了點酒,感覺十分困倦,對他的眼神也很不耐煩,於是開口道:“您這麽看著我幹嘛?”


    她的這句話卻像是打破了某種魔咒,杜洛瓦轉過身,猛地向她壓了過來,手伸到她身上開始亂摸,急切地湊近了她的嘴唇。


    安雅又驚又怒,吃力地抓住杜洛瓦的雙手,聲音變得又輕又柔:“看著我。”


    杜洛瓦下意識地將目光對準了她,安雅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地道:“你真正喜歡的是弗雷斯蒂埃夫人,無時無刻不想把她弄到手……她喜歡你的容貌,剛好你也需要她的才幹。你需要她的幫助,迫切地需要著……”


    杜洛瓦的目光迷茫起來。


    出租馬車停了下來,安雅打開車門,獨自一人從車上走下。杜洛瓦目送著她的背影,喃喃著:“看樣子她不喜歡我,也許我應該換個對象試試?”


    不期然地,他的腦海裏浮現出弗雷斯蒂埃夫人那嫵媚的形象。


    “不管怎麽說,弗雷斯蒂埃那小子能娶到這樣一個老婆,真是走了大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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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雅剛剛在梳妝台前坐下,門就被推開了,洛琳娜走了進來。


    她穿得很單薄,身上隻有一件綢緞晨衣。安雅立刻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我的洛琳娜小乖乖,你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我想見你。”洛琳娜輕聲說道,神色怯生生的,“媽媽,你身上有酒味?”


    “對,媽媽喝酒了。”安雅笑了笑,“洛琳娜以後長大了,也會開始喝酒。不過,酒這種東西可不能多沾,因為喝多了會神誌模糊,沒有力氣。如果有人趁著這個時候想要對你做什麽事,那可就太容易了。”


    洛琳娜似懂非懂,忽然問道:“你今天出去是和誰見麵了,媽媽?是漂亮朋友嗎?”


    “有他一個。”安雅點點頭,輕輕拍拍她的背:“洛琳娜,不要想漂亮朋友了。有的人長得漂亮,可未必是好人。你想不想爸爸?”


    洛琳娜的眼睛亮了起來:“爸爸要回來麽?”


    安雅愛憐地碰碰她的額頭:“對。以後我們都會和爸爸在一起。”


    洛琳娜需要父親的角色,而德·馬萊爾夫人如果想不出軌,卻十分艱難。但是,如果她的丈夫就在旁邊,情況也不至於像現在這個樣子……


    不管怎麽樣,她沒有義務去改變德·馬萊爾夫人的想法,更沒有義務去引導她的人生。她所能給予的隻有改變命運的契機,例如給德·馬萊爾先生寫信……能不能抓住機會,就要看她自己了。


    她的主要任務,還是要對付杜洛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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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個星期,安雅都沒有再看到杜洛瓦登門拜訪。不過,她倒是開始從《法蘭西日報》的幾個欄目裏又發現了杜洛瓦的名字,語言之成熟犀利,和他之前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杜洛瓦年輕聰明,又有心鑽營,這些東西一向上手很快。可是忽然之間變得這麽成熟,就有點不正常了。


    對比一下他之前發表的幾篇報道,以及署名弗雷斯蒂埃的幾篇報道,很容易就能看出來了——這全是瑪德萊納的手筆。她的才華和野心絲毫不下於男人,如果她是個男人或是出身高貴,一定能夠順暢地在這一行業搶得地位。可是現在,她還不得不依靠男人……


    雖然克洛蒂爾德也是瑪德萊納的朋友,但如果她能有自己的朋友一半理性,就不會對杜洛瓦傾心了。


    安雅在耐心地等待著自己布局的生效。


    這一周,安雅收到了瓦爾特夫人的帖子,邀請她在星期六一起小聚。瓦爾特夫人常常會舉辦類似於此的聚會,邀請名流或者富豪的妻子來參加。她是個真正的正派女人,四十歲,心地善良而天真。安雅很樂意去參加這樣的聚會,關鍵是她也想看看,已經開始對弗雷斯蒂埃夫人出手的杜洛瓦到底能保持著多大的決心。


    瓦爾特家的別墅十分奢華,裝扮闊綽,連仆人也穿著華麗。安雅被引入二樓的會客廳,把外衣脫下交給女仆,走進一間客廳裏。這裏四周用藍色的絲絨裝飾著,上麵點綴著一朵朵金色小花,無論是圓桌、椅子,還是放在桌上的茶具,細節處無不體現出一種富豪的感覺。


    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安雅已經參加過多次宴會,很快認出了這幾個人分別是誰。她笑盈盈地走過去,衝瓦爾特夫人伸出手:“下午好,瓦爾特夫人。”


    “下午好。”瓦爾特夫人對著她微笑。安雅坐在了四張椅子裏空餘的那一把上,說道:“我本想把洛琳娜帶過來,可是她最近迷上了鋼琴……你們剛才都在談論什麽,夫人們?”


    “我們在說現在巴黎出現的霜凍。”一位女客說道,和善地對著安雅點點頭,“這種天氣實在太糟糕啦。”


    瓦爾特夫人說道:“比起春天和冬天,我更喜歡的是秋天。”


    “我倒是覺得夏天不錯。”


    “夏天太熱了,我覺得春天很好。”


    女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重拾了話題,而這時候,一個人又走了進來。這是個男人,西裝革履,打扮得一表人才,兩撇小胡子令他顯得神氣十足——杜洛瓦?


    安雅禁不住開始皺眉。杜洛瓦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對瓦爾特夫人出手的心思,那他過來是為了什麽?難道是瑪德萊納?如果瑪德萊納真的對他另眼相待,那麽幫助他尋找機會也是應當的……瓦爾特夫人是他頂頭上司的妻子,討好她的策略並沒有錯。


    那麽,現在,瓦爾特夫人對杜洛瓦的感覺又是怎樣的呢?


    杜洛瓦大概是頭一次進出這樣的場合,顯得有些局促。他用目光打量著在座的四位女士,看到安雅時眼前一亮,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安雅知道他的意思,但就是故意假裝沒看見,不給他解圍。迫不得已之下,杜洛瓦隻能說道:“夫人,恕我冒昧……”


    瓦爾特夫人看出了他的局促,向他伸出一隻手:“先生,您來看我,真是太好了。”


    杜洛瓦在她手上吻了一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看得出,他有些緊張,以至於沒有看清椅子的高度,坐下去的時候差點摔倒。


    房間裏一陣靜默,安雅想了想,打破了沉默,微笑著問道:“這幾天我一直聽別人說摩洛哥的問題,你們對這個有什麽看法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精神狀態非常不好,可能五章之內就能結束漂亮朋友進入下一卷。計劃是寫十章,因為精神狀況非常差,所以可能有波動。


    今年冬天我可能真的需要去看心理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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