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知經過突變的心就是一動:單對單的交感中還可以這樣運用借勢得勢,來取得攻勢,這不是倚玉攻玉,樹上開花之技的一種法門嗎?辛知領悟到了這一點,在他腦海中就像是形成了一個明亮的光點,照徹了內在的一方世界,他動念之間就閃電般地把這一領悟用“掐時”的暗示之法蘊藏起來,以後有了“掐時”的自動提醒,他就不慮有忘卻的可能了。不過是短短的時間,第九步台階上的內在突變,就讓他收獲到了第一桶金。


    這是種隻有自己才心知肚明的收獲,是欲‘更與何人說’也說不明的收益。辛知已經有自信自己的內在已經強大起來了。這一切的起步都是從憋氣訣和放鬆術開始的,隻不知那隨意寫下筆記的那人如今的內在又是何等的強大,比之折服了整個業界的丁爺舒出又是如何。辛知不禁心向之,神往之。


    辛知的外在卻不受內在天地正在拓展的影響,向還沒有怎樣說過話的劉元丙抱歉地笑笑:“沙叔叔太在意他的老大了,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麽激烈。要早知如此,我不提就好了。現在隻好等他去冷靜冷靜也了。”“小兄弟你稍坐,看到大沙牛氣成這樣,我的心裏也爽了不少,待我們再聊聊,等我心情再好點,我還得整頓茶具再泡一壺功夫茶出來,我們三人是第一次見麵,說什麽也得喝上一壺,才是待客之道。”“劉叔叔你且坐,這次泡茶的機會就讓給晚輩吧,我做義工時跟一些當地老人家學過此道,這個機會正好給晚輩練練手,叔叔就請在一旁指導指導,也讓我今後在外行走好拿得出手。”


    劉老哥是個實誠人,不會故做姿態假謙虛“也好,年輕人就是要這樣,越多練,手就越聽使喚。”“越多練,手就越聽心的使喚。叔叔這句話講得真好,天下文化果然都是相通的。”辛知起身重新整理茶具,所有器具都是現成,沙車喝剩下的半壺開水還是滾燙,辛知就用這水先倒進一個副茶洗裏淨了手,再將剩餘開水倒進正茶洗中,用鋼筷夾了三個白果杯泡了起來,接著把已經泡過茶收入他淨過手的副茶洗裏,這才從龍缸中續了大半壺水,放在電磁爐上燒水。劉元丙看著他一環接一環地做得有板有眼,並無生澀之感,在一旁連連點頭。他問道:“這半壺開水不是還可以用嗎,而且就算是再加半壺冷水進去一起燒不是更快些嗎?”


    “叔叔這是在考較晚輩了。若隻有半壺水,等會淋壺、洗茶之後再高衝,就顯得不太足夠。若是再加入冷水混合在開水中再燒,那就成了冷熱交加的陰陽水,有怪氣,不再純粹,就會混淆您這單樅茶的靈氣,那樣的茶水隻能解渴而矣,哪裏還能叫功夫。”“就聽你這話,你已得個中三味,老哥我可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就等著品嚐好了。”


    “哪怎麽行?功夫茶的泡製也是千變萬化,門道太多,若叔叔不加指導,晚輩如何能有長進?晚輩正要請您指點迷津,就是剛才我倒出開水時,已經從汽泡中看出這不是取用的自來水,重新續水時又發現這龍缸中的水,有井水的甘冽並無井水的冷凝之氣,有山泉的清澈卻又少了那種厚重的地氣,似江中之水的流動又沒有那種奔騰狂放的聲息。以此地的條件要想取得雪水露水這樣的天上水是千難萬難,除非是長途奔走千裏之外取水,可遠來的水與本土不合,不太適合泡單樅茶。這樣我就不明白了,這水不像是山上水,江中水,井下水,這上中下三種都不像,也不可能是天上水,這不是四不像了嗎?但這水猶清冽,畢竟已經兼有了江、井、泉的一些優點,卻並不雜亂,總的感覺這水還是很純粹的。應該算得上是下乘中的中上品,不知我的認識對不對?可我就很迷惑了,那叔叔這水到底是如何得來的呢?應該不止是隨取隨用那麽簡單,請叔叔不吝賜教。”


    聽得這一席話,劉元丙止不住一歎,又歎,再歎。“你這份辨識的細膩,當真是我幾十年來從所未遇。大沙的粗中有細,我已經領教了,那是我遠遠不及的,但我還能模糊地感覺到他不是天生如此,而是長久地耳熏目染,後天慢慢變得如此的;而你的細膩卻不知是從何而來,不像是先天的,也不是後天的,倒像是無中生有,突然之間就從身體中暴漲了出來一樣。”“叔叔快別誇我了,你的感覺也是靈敏得夠嚇人的。”“我這是日積月累,不綴地鍛煉身體,從外影印到內的,雖然有了一點底子,卻薄得可笑,不能跟你們比的。”“叔叔太謙了,您還沒有告訴我這水是怎麽來的呢。”


    “我知道。”沙車從洗手間走了出來,情緒已經相當穩定,可辛知突變後的靈覺卻察覺到他就像是被痢疾一連洗劫了數十次,心氣一下子垮塌了一半,竟然是這麽嚴重。辛知暗自警惕,又將堅守本心的重要暗示給“掐時”。沙車外表上看不出有何虧損,就像隻是順便去洗洗手罷了,還是龍精虎猛,他說:“我先前已經問過了,這個老小子,他是蹬著老式的腳踏三輪車,繞到鎮外的前台山背麵,從山足的老古井中汲水,取回後又用特意篩選過的河沙反複過濾,不到用時,就循環反複過濾不止。他還不是在這裏的樓房中來過濾的,而是在他水田村的老屋中,就是樓房不粘地氣,這老小子每次隻取來一桶,用完之後才再從老屋中嗯哧嗯哧地搬弄過來,說不盡地麻煩。我就說他泡茶比泡妞還要費力。這麽重視水,折騰來折騰去,太不劃算了。”


    辛知聽得肅然起敬:“沙叔叔,我卻不這樣認為。你看用來泡茶的水。曆來以天、地、泉來分等級,現在的天級水,含有的飄浮顆粒物那麽多,雨水和雪水還有幾人敢用?天下之大,又有幾條江的水可以用來泡茶?就是我們想要退而再退求得泉水也很難了。陸羽在《茶經》中寫道的:‘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現在能得其下者也不容易了。劉叔叔這樣珍重泡茶用的水,才是真正的符合茶藝的道。人們往往重視茶葉卻不那麽重視泡茶用的水了,其實茶與水的輕重關係人人都能一眼就看出來,隻因茶輕於水,才能在水中沉浮!人們常常去看重比例很小的茶,卻忽視了比例絕對大的水。水重於茶,這麽明顯的現象,卻在人們的心中把他們的輕重倒置了。畢竟到了最後,我們喝掉的還是水,剩下的卻是茶楂。”


    “噫!你小子說的這番話,有思想,像是舒出那小子才講得出來的,能給我不小的啟發。我也喝了近四十年的茶,竟然品不出水重於茶的道理,這麽明顯的現象,卻數十年來熟視無睹。你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水與茶,孰輕孰重,就是瞎子也掂量得出,無數年來我們有億萬萬的人在喝茶,為什麽就得不到這句正確的話呢?值得思考。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小子,千年以來這公開的秘密,被你小子一語道破。”


    “沙叔叔過獎了,我不過是一時有感觸,姑妄說之,對與不對,還不好說呢。”劉元丙也說道:


    “水重於茶!有這一句,不枉一生!”


    “水重於茶!有這一句,當喝一壺。”沙車從來就不是個能嚴肅得了多久的人,他嘿嘿笑著,“小兄弟,開水的火候快到了,就看你能給我倆泡刷什麽樣的功夫茶來。”劉元丙也說:“這必須是一壺有思想的茶,泡茶泡得出思想,才敢說泡茶入道了。”“經典!”沙車擊掌讚歎,“今天到底是什麽日子?就連劉老弟都能說出經典的話了。”辛知也湊上一句:“其實經典的話也是無所不在,無時不有的,誰都有可能講出來,隻是大多數是不經意講了,也就不經意就丟了,沒有幾句被撿起來,如果都能撿來,人間就遍布哲學家了。”


    說話之間,開水壺的蓋子開始跳動,水的火候到了。經曆內在的突變後,辛知再不需要刻意調整心情狀態,隻需稍微暗示和念頭輕輕轉換相配合,想要的程度就能出來。辛知從第一步的鑒賞香茗開始,一步步做下來,如行雲流水,略無滯留。孟臣淋霖、烏龍入宮、懸壺高衝、春風拂麵、熏洗仙顏、若琛出浴、玉液回壺、遊山玩水、關公巡城、韓信點兵、敬奉香茗到第十三步的品香審韻,並沒有用多少時間。三人已經是帶有“思想”來飲,第一杯每人三口飲下,沙車說“新”,主人說“鮮”。


    辛知不語,又從懸壺高衝開始第二泡。成套的功夫茶泡製,後麵還有好幾步,高衝低篩、若琛複浴、重酌妙香、再識醇韻、三斟流霞,辛知一一演示出來,並無逾越不當之處。三人細細品來,隻覺每一杯都略有不同,越喝越有味道。待辛知收拾好茶具,淨過手重新落座,沙車才問:“小兄弟,我們看你也不是爆燥之人,你剛進大門時為何要勃然大怒,大吼一聲呢?是有意而為還是真生氣了?”“沙叔叔你別笑話,是前者。我是想引起對手對我性格的誤判,同時也是為了提振自己。隻是我不明白,劉叔叔為啥要考我一回呢?”“我聽馬炳說你已經抓了兩個小偷,我們對你的本領就有所猜測,小試一下無傷大雅,或許很快就有借重之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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