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上,秦侞暮開始抓狂。


    因為昨兒晚膳散後秦老太爺偷偷喊住她道,“與定郡公說話要思量為之。”意思你在人家麵前說錯話了。


    秦侞暮莫名其妙,“道長何意?”


    秦老太爺說話都是點到為止從不多說一句廢話,但他對自己這個嬌嬌孫女實在說不出‘愚極需勤悟’,也就是‘傻嗎你?自己回去悟!’這樣的話來。


    秦老太爺隻得引導著道,“毅國公你知道是幹什麽的嗎?”


    “當然知道。”秦侞暮一頭霧水地答,“太子太傅兼內閣協理大臣,管理吏工二部。”


    “那你知道,他下邊兒還有個參知政事幫著他管理二部嗎?”


    秦侞暮睜著如幼鹿一般清澈的眸子,好奇地問,“誰啊?”


    “定郡公。”


    秦老太爺說完就走,老半天後,秦侞暮反應遲緩地問一邊的書丹,“意思是,我中午當著工部二把手的麵,表現出了我想讓仲叔把過錯推給工部?”


    書丹哪裏懂,因此她也張著一雙懵懂無知的明亮眸子看著秦侞暮。


    秦侞暮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想起在自己說了那些話以後定郡公確實驚訝地盯了自己一會兒,然後,引開了話題。


    秦侞暮心道,我真的,好蠢。


    我真的蠢爆了!


    這就導致秦侞暮不想去用早膳,因為她調動不出合適的表情去麵對定郡公。她甚至有點自暴自棄地想,祖父幹嘛要告訴我這件事!讓我單純快樂的度過這一生不好嗎!


    定郡公早上與秦老太爺一塊兒用膳時,知道了秦三姑娘昨兒吹了風今兒頭暈沒起來的事,也沒作他想。


    吃過早茶,定郡公就與秦老太爺告別了。他還有事兒要辦,再耽誤下去真就捅簍子了。


    秦老太爺沒說話,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滾字。


    秦侞暮聽書丹說定郡公走了,這才出了院子,在閣樓上練了一上午的字。


    晌午用過膳,秦侞暮實在按捺不住,向秦老太爺問道,“道長可知被褥一事到底如何處理?”


    想也不用想秦老太爺不會理她,但伺候老太爺起居的道童慧信拿出一張紙箋道,“郡公爺落下來的,道長讓扔了。可這紙箋名貴小道不敢扔,還是讓三姑娘保管。”


    秦侞暮窺了閉目養神的秦老太爺幾眼,含笑著接過紙箋看了。


    說是落下的,倒不是說是刻意落下給秦侞暮看的。箋上短短一句,“天晴,而沿江視也。”


    什麽意思?秦侞暮將紙箋翻來覆去找了一遍,再找不見別的字了。她朝光舉著紙箋又看了片刻,懊惱地撐著腦袋思考起來。


    轉運司與發運司在設立初期,因物資由兵卒裝卸押運,所以二司並在兵部下,由靖國公管轄。後來由於涉及的河流越來越多,規模越龐大,便設立漕運司由寧遠侯任漕運督使,兩名副督使協管。


    下麵再設淮江漕運使、渠江漕運使、贛江漕運使等,掌管沿江河重要地區的進貢物品以及調劑京都民用的物資。而其餘地區就由地方轉運司與發運司調控。


    秦侞暮輕輕咬著下唇想,貢賦在檢驗封箱押運上都極其嚴格,在封箱前都由仲叔與左右副使察看過的,因此問題出現在始發發運司的可能性不大,畢竟是他們收繳上來的東西,沒誰會拿自己開刀。那肯定是在沿途的發運司碼頭停靠補給出了差錯。


    沿江視也……定郡公是要去揪幕後人的小辮,可為什麽定郡公要幫秦府?


    因為祖父?秦侞暮看著秦老太爺冷漠的臉,心裏否決了。先不說他們兩到底什麽交情,單說祖父都不操這門心,定郡公就算攬了這個事兒祖父也不會多瞅他兩眼。


    那因為誰,因為他特別看好仲叔?或者想娶大姐姐?


    這個想法一出現,秦侞暮毫不猶豫地揮拳砸向自己的腦袋。


    若她沒記錯,這個定郡公再過一年多就要及冠了,現在雖喊他定郡公不過是因為定國公過世多年,他遲早要世襲爵位的。他都差了大姐姐四五歲,這事兒怎麽可能!


    也不是沒可能,不過四歲多而已嘛……


    秦侞暮又捶自己的頭,你到底在想什麽……


    幕後主使能使喚得動地方發運使想必官職不低,那他陷害仲叔的目的隻在於這個有點油水的官職還是在於秦府,也許一時半會兒都查不出。


    可時間迫在眉睫,官船馬上要泊岸了,要是鬧到皇上麵前那還怎麽遮掩……


    電光石火間,秦侞暮突然抓住了一點。她茅塞頓開地睜大了眼睛,三步做兩步蹦跳到老太爺跟前,舞著手裏的紙箋說,“道長!道長,我知道啦!”


    秦老太爺睜開點眼縫瞥著秦侞暮,秦侞暮一隻手攀著秦老太爺的手臂,兩隻眼睛撲閃撲閃的,“這件事要鬧得越大才好!要鬧到這事兒被拿到明麵上,查到底。”


    秦老太爺微不可察地揚起一點笑來。


    暮姐兒一個十歲的丫頭想得出的法子,為官多年的秦二爺想不出嗎?若一味想著遮掩,那將貢賦被毀之事推到工部頭上是最快最方便也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施計之人錯在將漕運司與工部扭在一條繩上。


    現在就看是他們善後的手法更高明,還是定郡公的手腳更快了。


    定郡公下山後接到京都來的快馬傳書,一小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些字,定郡公看過讓汪全燒了。


    毅國公的嫡孫馮長徽打馬上來道,“怎麽著?換道兒還是怎麽的?”


    “不換。”定郡公拿過汪全牽來的馬韁,一手抓著馬鞍跨上馬道,“不過出門兒遊玩,往南一下往北一下叫人看了害怕。”


    “倒也是。”馮長徽驅馬與定郡公並肩站著,湊上去問道,“你怎麽上去那麽久?我隻當你下午就回來,居然還在上麵住了一宿。”


    定郡公睨著他道,“與秦老太爺聊天兒。”


    馮長徽咧開嘴滿臉嫌棄,“你就拉倒吧!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若不是你救了他孫女兒的命,秦老太爺能讓你在白雲觀住,我馮文台這幾個字倒著寫。”


    “倒不用。”


    馮長徽無言以對,他又不甘心地擠眉弄眼調侃道,“秦三姑娘冊封鄉君的誥書在太後娘娘手裏擺了好些日子了,等她回府就要頒告。如果不是她還未滿十歲,郡公爺這麽死乞白賴的在山頂上住一晚,我還當郡公爺有什麽想法呢。一個郡公一個鄉君,倒也算是般配。”


    定郡公認真地望著馮長徽,思索了下,漸漸的嘴角勾起了笑。


    馮長徽被他笑得渾身打了個激靈,瞠目結舌地道,“你不會真有這想法吧?你是禽獸嗎?她還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啊!”


    “難道你這麽大年紀了還沒娶妻是因為戀童?”


    “說來聽聽,我們是好兄弟你還怕我出賣你嗎?”


    “你別走啊!還有,你府上有沒有養孌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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