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解思準時在早上九點到了公司。


    令所有人感到驚訝的是,林思東竟與他同時出現在公司門口。


    解思一點也沒打算掩飾自己對此人的痛恨。


    他恨恨地盯著已換上了幹淨整潔的衣服,煥然一新的那個人,如果不是有記者在一旁,他早就衝上去再一次動手了。


    昨晚,他一時沒注意,在林思東懷裏哭得天昏地暗,等平靜下來,第一個反應便是奮力掙起身來,一腳將他踢開,冷笑道:“你也會為我哥哭?你對他那麽狠毒,將他逼得走投無路,你還有臉說愛他。


    我哥明明是個正常人,以前在美院上學時就算偶爾與男同學交往,也不過是圖個新鮮,是你逼著他愛上了你,卻又不珍惜。


    我好好的一個哥哥就這麽沒了,你就是死一萬次也難以贖你的罪衍。”


    說著說著,他又是一腳踢過去。


    於顯強連忙撲上去將他拖開。


    這時的解思已是疲憊不堪,沒再掙脫開。


    他有半個月都與解意聯絡不上,這才心急如焚地從美國直飛廣州,又馬不停蹄地轉機,從廣州飛到海口,先趕到公司,再到別墅去找林思東算賬。


    得知哥哥遭遇後,心靈上受到的強烈震撼,再加上身體的極度疲勞,讓他終於支持不住,隻得跌坐在客廳裏的沙發上。


    這幢別墅的裝修風格十分清淡儒雅,處處彌漫著解意的風格,解思到此刻才看清楚房間的裝飾格調。


    他啞著嗓子問於顯強:“這房子是我哥的還是那混蛋的?”於顯強聽他總是以“混蛋”來稱呼林思東,一怔之下卻感到異常的熟悉。


    想當初,解意也總是這樣罵林思東的。


    林思東也從他講話的習慣裏想起了與解意最初的那些日子。


    他坐在地上,靠著樓梯發呆,久久不能言語。


    見那兩人都怔忡不已,解思提高了嗓門:“喂,我在問你,這房子是我哥的還是那該死的混蛋的?”這個事於顯強卻不清楚,不由得看向林思東。


    林思東瞧著越看越像解意的解思,嘴角微微掛起一縷微笑,輕聲說:“是你哥的。”


    解思立刻抬手指著門口:“那你立刻給我滾,現在,馬上。”


    於顯強看著眼前這個性如烈火的年輕人,眼裏也漸漸有了一絲笑意。


    他輕聲說:“你的脾氣真是太像你哥了。”


    解思冷哼道:“我哥的性子比我好太多了。


    若依我的性格,這個混蛋要敢碰我一下,我一定殺了他。”


    林思東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什麽都沒帶,便向門外走去。


    到了門口,他轉過頭來,溫和地說:“無論如何,我絕不後悔當初讓小意愛上我,我隻後悔後來讓他不再愛我。”


    解思頓時熱血上頭,跳起來大叫道:“滾。”


    林思東凝神看著他,笑了笑,便走進門外的夜色裏。


    這一夜,解思走遍了整個別墅,看著衣櫃裏解意的衣物,看著工作室裏解意的畫稿,一直淚如泉湧,直到深夜,才在極度的疲倦下睡去。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剛到公司,便會遇到那個令他痛恨的人。


    他站在電梯前,憤憤地盯視著林思東,渾身洋溢著的怒火令他們身旁的人全都能夠感覺出來。


    林思東卻好整以暇地掛著一縷微笑,高大的身軀一直挺直著站在那裏。


    他絲毫不回避解思的目光,臉上的神情十分柔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愛。


    兩部電梯都在下降,電梯前聚的人越來越多。


    這時,程遠也到了。


    他看著解思,眼裏頓時流露出喜悅,不假思索地走到那孩子麵前,輕聲問:“你是解思吧?解意的弟弟?”解思警惕地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半晌才點了點頭:“您是哪位?”程遠微笑著,溫和地道:“我叫程遠,是你哥的朋友。”


    解思滿臉戒備地看著他,疑惑地問:“朋友?什麽樣的朋友?不會也是像那混蛋一樣的吧?”他朝林思東那邊擺了擺頭。


    程遠轉頭看了一眼林思東,不由得好笑:“我?我當然不像那個混蛋。”


    一聽他也叫林思東“混蛋”,解思的麵色立刻變得好看了許多。


    他放鬆下來,對程遠笑了笑:“程先生,我哥這邊的情況他一向都不怎麽說的,所以我不認識您,請原諒。”


    “不用客氣,叫我名字就可以。”


    程遠看著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親弟弟一般,十分愛護。


    “我跟你哥哥是同行,我們開始是對手,後來是朋友。”


    解思立刻對他有了好感,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電梯到了,門打開後,人們爭先恐後地湧了進去。


    林思東進去後,一直按著按鈕不讓門關上,顯然是在等他們兩人。


    解思哼了一聲,卻一步都沒有往那邊挪。


    然後,另一部電梯到了,解思大步過去,進了電梯。


    程遠看著林思東,笑著搖了搖頭,隨即跟著解思進了另一部電梯。


    解思瞧著灑脫的程遠,一直不說話。


    程遠帶著和藹的微笑,偶爾瞧瞧他,偶爾抬頭看看電梯所到的樓層,也不說話。


    很快,他們走出電梯,解思也沒客氣,領頭往公司走去。


    接著,另一部電梯也在這一層停下,林思東走了出來。


    望著解思年輕而挺拔的身姿,他再次笑起來,臉上洋溢著一種溫暖的意味。


    看到他進來,公司裏的職員都熱情而恭敬地叫道:“解總早。”


    解思拉了一下嘴角,做出微笑的樣子,朝著大家點了點頭。


    這時,眾人看到他身後的程遠,紛紛招呼道:“程總好。”


    程遠客氣地朝他們一一點頭:“你好,你好……”解思回頭看了他一眼,有點相信他剛才的說法了,多半此人真是自己哥哥的朋友,心裏的戒備這才放下。


    他們剛剛進入解意的辦公室坐下,便隱約聽見外麵有人招呼著:“林總,您來啦?解總在他的辦公室。”


    解思微微皺了皺眉,卻沒去管外麵的事情,隻是看著程遠,很直接地問:“你和我哥有業務往來嗎?”“很遺憾,沒有。”


    程遠笑著搖頭。


    “我們是同行,也是對手。


    你哥生性倔強,我提議過幾次,可他無論如何不願與我合作。”


    解思聽他提起哥哥的性格,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沉浸在兒時的記憶裏,輕聲說:“是啊,他從小就強得很,誰都拿他沒辦法。”


    程遠聽著他的話,隻盼著聽得更多一點,於是脫口問道:“是嗎?還有呢?”解思輕笑:“我們家裏,從小就是他做主,我爸媽可寵他了。


    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開始很嫉妒他,後來很愛他,再後來很崇拜他,他說什麽我都聽的……”此時,林思東來到了他的門口,聽到他說的話,不由得停下腳步,凝神聽著,心裏卻是一陣陣的疼痛。


    解思轉頭看著桌上的那張全家福。


    “我哥從來不要求我一定要做什麽。


    我想去美國讀書,他立刻一口答應,給了我足夠的錢,要我專心讀書,不要分心去打工。


    放假時,他會讓爸媽到美國來,讓我陪他們到處去旅行。


    家裏的所有事情都由他一肩承擔,我和爸媽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日子,什麽都不需要擔心。”


    他的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意,眼裏卻漸漸盈滿淚水。


    “我哥無論在外麵遭遇了什麽,都從來不回家講。


    他每次回來說的,都是順利的、快樂的、令人驚喜的事情。


    我當然知道他一定經曆過艱難困苦,可他如果不肯說,我也就不問。


    我隻想快點學成,好回來與他一起挑這副擔子,讓他能夠輕鬆一些……誰能想到……”他終於哽咽難言。


    程遠的笑容再也難以維持。


    他起身過去,輕輕將解思攬進懷裏,像哄小孩子一般,緩緩地拍著他的背,一下一下的,將安慰傳達過去。


    “你哥不會有事的。”


    他空洞地寬慰著。


    “現場並沒有發現他,也許隻是受了傷,已經被人救回,現在隻是在醫院裏治療,我們……正在全力尋找,你放心……”解思點著頭,卻仍然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從懸崖上全速衝下來,哪裏會有程遠說的這麽輕鬆?他們隻是都不敢去想那個可能的結果而已。


    林思東深深地吸了口氣,走進他的辦公室。


    程遠歎息一聲,放開解思。


    解思在大班椅裏坐正了,抬眼一看林思東便怒不可遏:“姓林的,誰讓你進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林思東卻仿佛沒聽見,施施然地坐到一邊的沙發上,不緊不慢地說:“今天我來,是想與你商量怎麽尋找你哥哥的。”


    一聽這話,解思那兩道飛揚的濃眉立刻擰緊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可能是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無賴的名士,想罵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


    半晌,他方冷冷地斥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我哥寧願死都不願再見你,你還找他幹什麽?哼,我哥就算沒死,要是落到你手裏,隻怕也會被你逼得再死一次吧?”林思東一聽他的話,忽然露出了深深的悲哀之色。


    良久,他長歎道:“你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再逼你哥哥。


    我現在……隻想知道他還活著,那就已經很滿足了。”


    程遠看著他,拍了拍解思的肩,溫和地說:“小思,我們還是先不要意氣用事吧。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當務之急,是找到你哥的下落。”


    解思冷眼斜睨著林思東,顯然對他完全不相信。


    正僵持著,門外又走進來兩個人。


    解思轉頭看去。


    前麵的男子身材勻稱,神情柔和,隱隱的卻有一股威嚴的氣勢,給人以震懾感。


    解思一直顯得桀驁不馴,此時一看他,竟不由自主地立起身來。


    他身邊的程遠也站直了。


    鬆弛地靠在沙發裏的林思東一瞧見他,立刻站起身來。


    他卻笑容可掬地說:“程總,林總,別這麽客氣,請坐。”


    程遠和林思東都立刻過去與他握手:“容總,幸會幸會。”


    那人笑著與他們熱情握手,簡單地客套了兩句,便道:“我是來看望解思先生的,順便把上次工程的餘款付清。”


    解思站在那裏沒動,既不認識他,更不知道他與自己的哥哥有什麽業務往來,隻得靜靜地等著他先說話。


    那人走上前,笑著向他伸出手:“解先生,我是大能集團的,我叫容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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