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勉強洗了澡,掙紮著爬上床,便立刻沉入了黑甜鄉。


    倒是容寂還有幾分力氣,至少把室內的窗簾拉上了,這才倒在解意身旁,陷入了沉睡。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解意睜開眼,發現容寂已經不在了,肚子卻餓得咕咕直叫,隻得硬撐著起來,抓過一件睡袍胡亂套上,趕緊出去找吃的。


    客廳裏一片明亮,容寂的箱子扔在門邊沒動。


    解意一愣,隨即聽見廚房裏有動靜,心裏有些不信,便走了過去。


    一隻平底鍋正放在火上,容寂將土司浸在打好的雞蛋裏,然後放進鍋裏用油煎至金黃,旁邊放著一隻碟子,是做好了的生菜沙拉。


    容寂將土司全都煎好後,回頭看著倚在門上微笑的解意,問他:“你要煎蛋還是生菜?”解意答道:“生菜。”


    容寂便開始操作,往兩片煎好的土司中間夾生菜沙拉。


    他邊做邊說:“你趕緊去洗臉刷牙,然後吃飯。”


    解意答應一聲,臉上滿是愉快的微笑。


    等他洗完澡,擦著頭發走出來,容寂已將做好的三明治和牛奶放到餐桌上,看到他便說:“快來吃,餓壞了吧?”解意“嗯”了一聲,過去喝了一口牛奶,然後用刀叉吃著三明治。


    “怎麽樣?”容寂問他。


    “很好。”


    解意笑道。


    “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


    容寂輕鬆地笑著說:“單身了這麽多年,當然什麽都會了。


    我還會縫縫補補呢。


    什麽家務都會做。”


    解意忍不住笑出聲來:“佩服,佩服。”


    容寂開心地說:“我這次來成都,大概計劃呆三天。


    今天我不去公司了,明天再去。


    你今天能不能一直陪我?”“行。”


    解意不假思索地應道。


    “反正我的設計在家裏也能做的。”


    “不準工作。”


    容寂瞪他一眼,卻顯得有些孩子氣,一點也不像個手上操縱著上千億資產的大人物。


    解意笑著,聳了聳肩:“好,都聽你的。”


    等吃完飯,容寂搶著把杯盤拿進廚房,動作十分麻利地洗好,放回原處,又把廚櫃爐灶擦拭幹淨,這才出來。


    解意坐在沙發上,瞧著他道:“那現在,我們做什麽?”容寂想了想:“有什麽好看的碟?我已經好多年沒看過電影了。”


    聲音裏有著太多的感慨。


    大概隻有在這裏,他能夠稍稍放鬆一下,透露一點真實的感情吧。


    解意過去拉開電視櫃的抽屜,翻看了一下,笑道:“有部好片子,法國的紀錄片《遷徙的鳥》,我非常喜歡。”


    “紀錄片?好啊。”


    容寂無可無不可地,看著解意打開電視和影碟機,然後坐過來。


    絲質睡袍將他高挑修長的身材勾勒得清晰畢現,讓容寂覺得十分養眼。


    影片一開始便是醇厚的男聲低沉的一句話:“這是一個關於承諾的故事。”


    這部電影很少解說,簡直是一場視覺的盛宴。


    伴隨著詩一般的畫麵,是純粹的大自然的聲音,風聲、水聲、鳥兒拍動翅膀劃破空氣的聲音。


    它講述了候鳥終生不止的飛行,春天飛向北極,冬天返回南方,飛過青灰優雅的歐洲,飛過鋼筋水泥的紐約,飛過綠色的湖泊、白皚皚的雪峰、遼闊的大海,所有美好的生命都消耗在了旅途中。


    不同的季節,它們必然會回到當初離去的地方。


    這便是無言的承諾。


    它們用生命去實現它。


    容寂本來是摟著解意,懶散地看著的,可是隻看了一會兒,他便放開了懷中的人,坐正身子,專心地看起來。


    在一個半小時的影片中,在大自然的聲音中,偶爾會響起優雅法語的低聲吟唱。


    當暮色蒼茫,鳥群仍然在萬米高空中飛翔,奮力橫渡大海時,那低低的歌聲震撼著每個人的心靈。


    影片中向人們展示了各種各樣的危險,而最凶險的卻是來自於人類的破壞。


    不斷有優美飛翔的天鵝在槍響之後墜落,城市上方的空氣讓野鴨中毒,泄漏的石油粘住了鳥兒的翅膀。


    不斷有槍口、捕網、籠子出現,令人憤恨之餘感到非常無奈。


    鳥的世界和每一個人麵對的並無不同:孤獨、疲憊、不能支撐和致命傷害。


    而各種各樣的候鳥就在這種種之中飛向自己一定要到達的地方,頑強地實現自己的承諾。


    等到看完了,容寂沉默了很久,才說:“這張碟,能不能給我?”解意立刻答道:“好。”


    容寂想了想,問他:“還有類似的好片子嗎?”解意拉開抽屜,給了他幾張dvd,有《深藍》、《白色星球》、《自然的翅膀》。


    容寂一手接過影碟,一手猛地將他拉過來,緊緊摟住,半晌才說:“小意,你讓我知道了什麽才是真正的活著。”


    解意輕笑:“每個人總是看著對岸的風景比自己這邊美。


    你現在已經站在巔峰,一覽眾山小,還覺得苦?屈服於現實,為五鬥米折腰的可不在少數。”


    容寂聞著自他身上傳來的法國薰衣草的淡淡芬芳,按捺不住,一翻身將他壓在了沙發上,臉上卻掛著苦笑:“你以為我生來就是在這位置上嗎?我還不是辛苦掙紮了這麽多年。


    十幾年來,我每天連作息時間都沒有變過。


    早上六點半起床,出去跑步半小時,然後吃早餐,七點半出門上班,八點半以前到公司。


    中午十二點下班,半小時午餐,然後午睡一小時,下午一點半上班,晚上七點下班,八點到家,吃完晚餐後散步半小時,然後去健身房健身一小時,回到家收看新聞,十一點就寢。


    這麽多年了,曆來如此,從來沒有改變過。


    我這作息習慣公司裏人人皆知,後來媒體也都知道了,說我是有鋼鐵般意誌的人,也算是我的一個不同於常人的優點,使我也無法再改變。


    你能感覺到我心裏的苦嗎?”“當然。”


    解意輕歎。


    “如果要讓我這樣子一絲不苟地生活,還不如殺了我。”


    容寂溫柔地俯頭,輕輕地吻他,呢喃道:“認識你以後,這是我第一次不按正常的規律生活。


    但是……我很快樂……”這一次**,容寂很溫柔。


    直到第二天早晨,容寂與解意都窩在房裏,一直沒出過門。


    解意一直很遷就容寂,除了吃飯和看電視新聞外,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度過的。


    容寂埋藏了四十年的熱情噴礴而出,仿佛火山爆發,燒得解意差點體無完膚。


    做到最後,他隻能斷斷續續地說:“讓我……喘口氣……”容寂的汗如雨一般地落到解意的身上,動作猛烈,絲毫也沒有讓他歇會兒的打算。


    解意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根本談不上配合,隻得放鬆了身體,由著他去,除了大口喘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容寂一直在狠勁地追求著,要那一次比一次更高的歡樂浪潮。


    他縱容著自己,在黑暗中,在封閉的房間裏,在心愛的人身上,度過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刻。


    經過了大半夜的燃燒,容寂的心火才終於暫時平息。


    他滿足地吻了吻解意汗濕的額,輕笑著問:“累了?”解意閉著眼,微微點了點頭。


    容寂看著他筋疲力盡卻顯得更加吸引人的漂亮容顏,一邊吻他一邊笑:“你這麽年輕,比我還不濟事。”


    解意微笑:“大哥,你天天去健身房,我天天趴在設計上,那怎麽能比啊?”容寂用手撫著他清瘦的臉,關心地說:“你真的比以前瘦多了。


    無論怎麽忙,都要注意身體,聽見沒有?適當的鍛煉還是必要的。”


    解意卻道:“我懶,沒恒心。”


    容寂忍俊不禁:“不能懶。


    我送你個跑步機吧,每天跑個三十分鍾。”


    解意搖頭:“堅持不了。”


    容寂拿他沒轍,隻好拉他起來:“去,洗個澡再睡。”


    第二天一早,容寂便提著箱子離開了他的房間,自行去了五星級的錦江賓館開了房,然後才去公司上班。


    解意卻一直在家裏酣睡,直到路飛忍無可忍,把電話打到他家裏,提醒他約好了今天跟段永基去打保齡球,他才從**爬起來,去公司匆匆處理了一下公務,便直奔保齡球館。


    段永基穿著一身名牌運動衫褲,已經換好了鞋,在那裏等著他了。


    解意笑著正要道歉,段永基身邊的一個年輕女孩已是雙眼發亮,笑嘻嘻地搶先問道:“爸,他就是解總吧?”段永基開心地笑道:“對,你叫他解大哥吧。”


    “解大哥。”


    那女孩歡喜地叫道,顯得十分活潑。


    解意維持著禮貌的微笑,詢問地看向段永基:“段總,這位小姐是……”“我女兒段小菡。”


    解意馬上禮貌地說道:“段小姐,幸會。”


    長相清秀卻性格熱情的段小菡馬上說:“叫我小菡就好,不要那麽生分嘛。


    你和我爸合作了這麽久了,也算朋友了吧?”段永基嗬嗬笑道:“是啊,她還是小孩子,解總就不要跟她客氣了。”


    “什麽小孩子?”段小菡嗔道。


    “我已經二十一了,馬上就大學畢業了,不小了。”


    段永基立即附合:“對對對,是大人了。”


    解意笑著,請他們稍等,去櫃台要了一雙鞋過來換上,這才問他們:“怎麽打?”段小菡搶著說:“自然是三人對抗,輸的人買這裏的單,再請客吃晚飯,然後去酒吧喝酒。”


    段永基似乎完全沒意見:“看來是直落三局啊。”


    解意自然也不反對:“行啊,一切聽段小姐的。”


    段小菡立刻不高興了:“叫我小菡。”


    解意的心裏頗有些尷尬。


    他不想與任何女子有半點親熱的痕跡,哪怕僅僅是稱呼,何況她還是段永基的千金,他可真是一點也不想與她沾上邊。


    他一猶豫間,段小菡已經惱了:“你什麽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段永基的臉上仍然掛著淡淡的微笑,解意卻已經看出來他心裏正在萌芽的不悅,立刻綻開笑顏,叫道:“小菡。”


    段小菡馬上轉怒為喜,上去便拿球:“我先打。”


    段永基的笑容又恢複成了親熱,對解意笑道:“我這個女兒啊,自小便被我寵壞了,解總別介意。”


    “不會。”


    解意客氣地說。


    “小菡的性格很像我弟弟呢,挺開朗的。”


    言下之意,也就是當段小菡是妹妹。


    “真的?”段永基似乎沒聽出他話中的暗示,仿佛很有興趣地問道。


    “解總的弟弟多大了?是在讀書還是工作了?怎麽這幾年一直沒有看見過他?”“他在美國讀法律,一直沒回來過。”


    “哦,好好,真是年輕有為啊。”


    “不敢當。”


    解意看著段小菡打的成績不怎麽樣,正噘著嘴,便笑道。


    “小菡呢?學什麽專業?”“法國文學。”


    段永基看著女兒,一臉慈祥地笑著。


    “你說,這年頭學這玩意兒,有什麽用?”段小菡走回座位,正好聽到段永基的話,不由得瞪了他一眼:“爸,你太功利了。


    法語是世界上最嚴密最優雅的語言。


    國際上簽合同,條款上都會有一條,如因為雙方的語言差異而出現歧義,便以法語文本為準。”


    段永基起身往球道走去,邊走邊笑:“好好好,我又沒反對你讀。”


    解意維持著完美的笑容,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知該說些什麽。


    他渾身酸疼得厲害,直想回去再睡一覺。


    段小菡卻似對他很有興趣,湊近了他問道:“聽說解大哥是中央美院畢業的?”“是。”


    解意點頭。


    “那你給我畫幅像好不好?”段小菡睜大了眼睛,很為這個主意興奮。


    解意略感為難:“我……最近……手上的工作太忙了,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這個……”段小菡卻是鍥而不舍:“你陪我爸打球都有時間,給我畫幅像就沒時間了?”解意頓時大窘,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段小菡冷哼:“我知道,你陪我爸是應酬,因為我爸在跟你合作。


    我又給不了你什麽項目,你何必花時間應酬我,是吧?”“那個……不是的。”


    解意被她一語道破,頓時無法再推托,隻得答應。


    “好吧,那……下周吧。


    我這周實在是沒時間。”


    段小函大為高興,一把抱住了解意的胳膊:“太好了,解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


    解意看著段永基打完了那一球,轉過身來笑眯眯地看到這一幕,更是尷尬萬分,隻得借著起身打球,不著痕跡地掙脫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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