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許樂一行人啟程離開萬毒教的時候,他再度恢複了以前那般從容淡定,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樣子,隻是隱藏在其心裏的那種悲傷,卻是不可與人言的。?


    金花婆婆拄著龍頭拐杖,顫巍巍地跟在後麵,一路隨行到了山腳下,許樂側過頭,皺眉看著她,然後對著四下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暫且離開。


    夜隱等人對他向來是言聽計從的,眼看許樂下令,知道他要與金花婆婆單獨說話,自然識趣地走到了一邊,小心戒備地護衛著,唯有女子十分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卻也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許樂的語氣十分不耐地道:“說吧,您一路送我們到了此地還不肯離開,定然是有要事吧,還請婆婆直言無妨。”


    金花婆婆低著頭走上前來,隨手布下了一個隔絕外部查探的陣法,然後很是小心地用神識掃描了再三,確認毫無問題之後,這才輕聲說道:“殿下也知道,老身對玲兒小姐到底如何,她在教內的地位,幾乎等同於聖女,所以她的魂牌也與其他的教眾是不同的。”


    魂牌乃是取一絲人的魂魄之力和平日裏的親近之物以秘法煉製而成,可以感應到本體的生死情況,若人死去,魂牌就會破碎,算是一種傳訊的法門,免得弟子在外身死而宗門卻毫不知情,不過大多數的魂牌也就僅限於傳遞生死情況的消息,其實用處並不是太大,但若是高等級的魂牌,那便又有其他的妙用了。


    “嗯?”許樂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有關自己親妹妹的死亡,他自然非常的關心,連帶著連對待對方的態度也不一樣了,他上身前傾,很是認真地說道,“請婆婆細說。”


    金花婆婆低著頭,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一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這才又開口道:“老婆子我是真的疼愛玲兒,所以今日才會來與殿下說這些話,其他的老婆子也不敢多說,隻能在這裏告訴您一句,玲兒小姐其實是死於星力!”


    星力?誰最會使用星力?答案已經顯而易見了。???


    許樂隻感覺自己渾身發麻,滿臉的苦澀之意,半晌後才慢慢地點了點頭,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了起來,他喃喃念道:“多謝婆婆今日相告,來日我許樂必有重謝!”


    “唉,殿下。。。。。。”金花婆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沒有把藏在心裏的那句話給說出口,許樂大概猜到了是什麽,卻也沒有再追問,隻是撐著雙手推動著輪椅前行,不再向回頭看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金花婆婆大概是老了,也不想再惹禍上身了,但是自己身為她的親哥哥,若是連他都不去為她查明真相,那她該有多傷心呢?玲兒啊玲兒,你怎麽可以就這樣丟下哥哥呢?


    許樂的神色一片茫然,隻顧默默地向前而去,旁邊人的那些話,他都已經聽不見了。


    這一日,萬毒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人死了百餘個,其中甚至多有身居高位者,這讓整個教內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狀態,而教內名望頗高的金花婆婆也突然退位讓賢,隱居幕後,不再出世,整個萬毒教上下都經曆了一次大洗牌,而究其原因,誰又會知道這一切的發生都隻是因為一個女子的死亡呢。


    而在半個月之後,青雲派弟子白天佑斬殺天星教聖子蘇飛星和萬毒教許玲兒的消息也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一時間天下嘩然,青雲派白天佑這個名字,也頭一次地出現在了一些人的桌案上,整個修真界,也算是知道了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這就是江湖,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也都有人一夜成名,隻是有的人沉迷其中,有的人卻已經開始後悔踏足這種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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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派,雲霧繚繞,一片仙家氣派的玉衡峰上。? ?????


    玉衡殿中,會客廳裏,寶山真人和白天佑相對而坐。


    他是來向寶山真人辭行的。


    許玲兒的神魂被蘇飛星的法寶給打碎了,他現在暫時無能為力,但是她肉身的生機卻被他給保了下來,不過要是光靠他的法力來幻化寒氣維持肉身的生機不散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唯有找到一些其他的天材地寶來才可以繼續吊著她的命,隻是要重新找回她被打散的魂魄,以真靈為基重塑神魂,那就必須要靠冥君的三生石了。


    實在是任重道遠呀。


    “天佑徒兒,為何你剛回來便又如此匆忙地想要離開?”寶山真人很是不解,自己這徒弟才不過區區半個月不見,感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情緒十分的低落,問他之前和那個胖子到底去做了什麽,也不說明,隻是寶山真人對他真的是無比的疼愛與信任,所以才不會去懷疑而已。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是好事,寶山真人知道他是個懂分寸的人,不會幹什麽壞事,所以才不追問。


    白天佑隻能回答道:“望師父應允,徒兒實在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不過請師父放心,我要做的事情絕不會損害師門或者正道同門,也絕非邪惡之事,隻是。。。。。。”


    寶山真人擺擺手打斷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然後一臉無奈地道:“我知道你的秉性,師父對你自然是相信的,隻是真的不可與師父說嗎?或許師父也能幫你一二呢?”


    白天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說,怎麽去說?難道要說有個叫許玲兒的魔教女子不知道為何就愛上了自己,甚至不惜性命為自己擋了一擊,而自己現在過意不起,要去給她找續命的東西?


    他自己其實對於許玲兒的感情也很是複雜,相比於那個一直拒自己於千裏之外的溫蘭衣而言,其實她才更能和前世的那個人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她活潑,善良,肯為自己犧牲,雖然相貌不一樣,但是性子卻是極像的,而天星教的那位呢,或許也隻是空披了層皮吧,若不然,為何自己越是靠近,她越是要往後退呢?


    眼看自己這寶貝徒兒沉默了,寶山真人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不再追問了,最後囑托道:“出門在外,萬事小心,不要隨意與人動手,你自小便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太多,師父也放心,就當是遊曆人間吧,不過你切記要在一年之後趕回來,到時候天池秘境將要開啟,這將會成為我凡間界的一場盛會,到時候聚集過來的,都是各宗門,世家最天才的弟子,且不能錯過。”


    白天佑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了解:“請師尊放心,徒兒一定會準時趕回。”


    話都說到了這裏,寶山真人也就不再多言了,白天佑趕緊便告退下去,他還要梳理一下在鎮妖塔中的所得,在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便要盡快出發了,首先便先要去整個人間的最北部,取得萬年冰心,以極寒之力封凍住她的肉身。


    還有隻在青雲派一位前輩的手劄裏曾經出現過的歸墟之地,據說是人界的終點,世界的終極,那裏,據傳說,有通往亡者世界的通道,其中或許也有找回並且重塑靈魂的方法。


    隻要有一點可能,他都不想錯過。


    最初因為與許樂的關係,他對她毫無好感可言,但是後來在鎮妖塔中,對方不知為何,好幾次都堅定地站在了他這一邊,甚至不惜與天星教的人對峙,他雖然不解,卻也算是承了她的情,對她的態度也有很大的改觀。


    他是無情,卻也可以說是極致地愛憎分明而已,對於其他人的漠不關心,是因為對親近之人的極度關切。


    不管如何,既然他承了對方的情,那自然就要有回報,隻要有希望讓她複活,他便不惜一切代價。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他,但是起碼他可以確定,他是絕不希望她就這樣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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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星教內,溫蘭衣剛剛從屬於自己的宮殿裏走出。


    她仰望著星空,很是自然地開始思念起了那個人。


    她自小被天星教教主帶回來培養成教中聖女,身居高位,沒有朋友,甚至沒有可以親近的人,這個地方,死氣沉沉,說是家,卻充滿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她本是善良的,卻又不得不為了自保而披上一層虛假的外衣。


    唯有在那鎮妖塔中,雖然危機重重,雖然遭受暗算,但在那漆黑的甬道裏,她卻頭一次感覺到了來自他人的真正的關懷,沒有任何的目的性,也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就隻是單純的付出與奉獻。


    她不知道為什麽,也不想去追問,但是她知道,她淪陷了,一個人肯為了她付出生命,這世上哪還有第二個呢?


    可是,上天還是給她開了個很不好笑的玩笑。


    他是青雲派的少年,她是天星教的聖女,正邪有別,她又怎麽忍心為了自己區區的一己私欲,就壞了他的前程呢?


    她人生頭一次感覺到了自卑,憎惡自己的身份。


    所以她選擇了抗拒,選擇了放手,選擇了隱藏這一段注定不可以開始的感情。


    沒有挽留,也沒有回頭,隻讓記憶停格在靠在他肩膀上的那一刻就好了。


    他應該會恨我吧,她有些憂傷地想著,可是,正因為我也喜歡你,所以才不會讓你介入到我糟透了的生活裏呀。


    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陣小碎步的聲音。


    “殿下,外麵起風了。”


    身後的侍女遞來了一件繡著七星的華美錦袍。


    盡管她早已修煉到了不懼寒暑的地步,卻還是開心地披上了袍子,看著北方點點的星空,輕聲在心裏念道。


    再見,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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