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冷亦鳴一起來到行宮庭院的段文卿,在見到自己的兩個哥哥後,表情有著明顯的不自在,當然,這份不自在是來源於段文宵。雖說她早就知道了段文宵和段文彧合作的事情,可當真正麵對這種場麵時,還是難免感到無所適從。想想也很正常,當原本以為的真實全部變成了假象,任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卿兒見過三皇兄。”想了想,段文卿還是決定先向段文宵打招呼,言語間看起來略顯緊張。之後,她看向段文彧,用輕鬆許多的聲音道:“哥哥,我來了。”


    段文宵也不在意段文卿麵對他們二人時態度上的差異,本來這就是無可厚非的事。隻見他露出溫和的笑意,道:“卿兒不必拘謹,朕的事相信你也知道了,以後把朕當成普通的兄長就好。”


    “是啊。卿兒,隨意一些。”段文彧也在這時開了口,並且邊說邊走到段文卿麵前,伸手將女子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理順,雙眼泛著罕見的溫柔,“卿兒應該還記得這裏吧。未來的日子,你就暫時住在這裏,皇兄和我還有亦鳴都會經常過來,而且亦葶也在這兒,你們可以相互做個伴,也不會無聊。”


    “嗯。”點點頭,段文卿衝兄長微微一笑,笑容很純粹,很耀眼。


    “那就先讓亦鳴帶你去房間休息一下,稍後哥哥去找你。”看著段文卿純淨的笑顏,段文彧暗暗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給妹妹創造一個美好的環境,來守護這不含雜質的幹淨笑容。


    “知道了。三皇兄,卿兒就先告退了。”聽了段文彧的話,段文卿衝段文宵輕輕頜首,然後在對方的點頭示意下,便跟著冷亦鳴離開了庭院。


    在他們走後,回想著剛才屬於那對兄妹的溫馨場麵,段文宵突然心生向往,忍不住對段文彧說:“看你們感情這麽好,朕覺得好羨慕。”


    “皇兄剛剛不是才說,卿兒也是你妹妹嗎?其實卿兒是個很單純的人,隻是還沒有適應,多接觸一些,她就不會再跟皇兄見外了。”段文彧從來不在乎別人知道他對這個妹妹的在乎,也希望能有越來越多的人照顧陪伴這個妹妹,所以當他確定段文宵是真的關心段文卿後,便不自覺地對其增添了幾分好感。


    段文宵聽了此話,微微一笑,露出了讚同的神情。事實上,過去在宮裏他一直有暗中注意段文卿,不為別的,隻是怕處境尷尬的皇妹遭受欺負,因此對於段文卿的性格,他也算比較清楚了。這個妹妹看起來柔柔弱弱,實際卻非常堅強,而且還十分聰明,曾憑借自身的睿智巧妙躲過了許多人刻意的刁難,一度令他大感意外。不過最難能可貴的是,身處皇宮這樣深不見底的泥沼中,段文卿卻始終保持著善良單純的一顆心,不參雜絲毫雜質。


    對環境適應得比較好的人通常分兩種,一種是任命地隨波逐流,另一種是積極地麵對困難,這兩種人也許表麵上很像,但心境卻是天差地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認識段文彧之前的冷亦依就屬於前者,而自始至終,段文卿都屬於後者。


    其實關於段文卿,段文宵一直有種感覺,覺得她和過去的皇貴妃閔氏很像,同樣蕙質蘭心,同樣堅強樂觀,同樣單純善良,身上也同樣散發著莫名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想去多了解一些,然後了解越多,就越想保護這樣的女子。他猜想,他父皇之所以如此喜歡皇貴妃,大概也是有這樣的原因在其中吧。


    當然,關於這個想法,段文宵是不會在段文彧麵前說出來的,就算他們現在相處得再融洽,對方的逆鱗還是不要輕易觸碰比較好。


    “朕以後肯定會多和卿兒接觸的,說起來,朕也隻有這一個妹妹,當然要好好疼愛了。”收回思緒,段文宵半開玩笑道。但下一刻,他卻突然嚴肅了起來,認真地看著段文彧,“五弟,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嗬,記得不久之前我也對皇兄說過類似的話,那個時候,我們不就已經達成共識了?”


    “是啊,事已至此,隻能盡最大努力了。”段文宵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別說段文彧了,就算是他,也根本沒給自己回頭的機會不是嗎?


    “的確要盡最大的努力,努力取得最後的勝利。”直視著段文宵,段文彧眼中的堅定說明了他的決心。


    他要的不是過程,而是最後的結果。


    被這樣的目光所震懾,段文宵發現自己很難不受到影響。深吸一口氣,仿佛為了回應對方,他也以絕對認真的語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是的,我們一定會贏!”即便對手是自己的母親,他也會全力以赴的。


    最後的“戰爭”,已緩緩拉開了序幕。


    ……


    在經過前一段時間的混亂後,成王朝迎來了它一年一度的大事,先帝忌辰。


    皇陵中,皇上帶領著所有朝臣與皇族,站在成元帝的陵寢前,虔誠拜祭,氣氛莊嚴而肅穆,不管內心怎麽想,每個人都是滿臉敬重的神情。


    就連白穎梅也不例外。隻是,望著眼前的陵寢,她竟生出了突如其來的疲憊感。側過臉,再看向除她以外站在最前麵的兩個人,一個仍是滿臉呆愣,另一個卻換上了與從前完全不同的認真神色。嗬,果然是她的兒子,說變就變。


    思及段文宵的轉變,盡管二人都已將話挑明,白穎梅卻仍然難以適應。其實段清淵的子女本來就不多,加上她這些年又除掉了一些,現在好像就隻剩在場的這兩個人了,而其中一個基本已是廢物。如果段文宵像從前一樣,還是那個對朝廷之事不聞不問的傀儡皇帝,該有多好?但她知道,這世上沒有如果。她覺得,自己會感到疲憊也許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明白還不能鬆懈,必須繼續戰鬥。


    罷了,這麽多年她什麽沒經曆過,既然要鬥,那就鬥得精彩一點。未來的日子,對於自己兒子的表現,她拭目以待。


    這邊白穎梅心思百轉,那廂段文彧的內心也同樣不平靜。對別人來說,今日是先帝的忌辰,可對段文彧而言,今日還是他母妃的忌日,並且由於當年是和成元帝合葬,所以成元帝的陵寢也是皇貴妃閔氏的墓穴,因此,段文彧今日要祭拜的是兩個人。可想而知,每年的這一天,段文彧都在承受著雙倍的精神折磨與心理壓力,同時還必須維持偽裝,情緒一定好不到哪裏去。


    不過今年不同了,今年站在父母的陵墓前,段文彧心中翻湧著無法抑製的興奮,除此之外,隻剩堅持不變的信念。


    說到先帝與皇貴妃的合葬,大多數不知情者都覺得很正常,畢竟沒有人不知道先帝和皇貴妃之間的感情。而段文彧與段文宵,則認為這是白穎梅故意麻痹眾人的行為,也不覺得奇怪。可實際上,這件事還有個小插曲存在。當初在假造聖旨時,白穎梅並沒想著要把閔柔和段清淵合葬,在她看來那就太便宜段清淵了。然而後來趙熙卻建議她把這條加上,否則就不能合理解釋所謂的“殉葬”之說了。白穎梅想了想,不得不承認趙熙的建議是對的,在那個時候,段清淵對閔柔的獨寵,就算在民間都是人人皆知,她也正是利用這一點才想出用“殉葬”這個說法殺掉閔柔,如此也不會有人懷疑。但隻殉葬不合葬確實不是段清淵的風格,為大局著想,白穎梅終是不情不願地在偽造的聖旨中添上了合葬這一條。於是,閔柔與段清淵這對有情人才得以同穴而眠。


    過去的十一年裏,每次站在這裏白穎梅都會因這件事感到不甘心,但和段文彧一樣,今年的她,心境卻發生了改變。她已顧不上去在意這座陵墓帶給自己的感受,因為現如今,她幾乎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段文宵的身上,隨時隨地都在思索著要如何對付這個深藏不露的兒子。白穎梅以為,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可她不會料到,這樣的想法和舉動,已提前讓她輸掉了一大半。


    當然,除了段文彧和白穎梅,段文宵的心情也與往年不同。相較於段文彧的興奮,他內心的情緒要複雜許多,有期待,有不安,也有迷茫,甚至還有對母親的負罪感,總而言之,他才是此刻三人之中最難靜下來的人。


    但是,正如先前所言,不管他們心裏在想什麽,從表麵上都是看不出來的。所有人看上去都一如往年,祭天的過程亦沒有區別,很多改變,都隻會發生在看不見的地方。


    當祭拜儀式結束後,離開前,段文彧又一次深深地望了眼陵墓,無聲地在心中許下了一個誓言。


    父王,母妃,要不了多久,兒臣就可以替你們報仇了!


    第二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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