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並不覺得大罷工是什麽嚴重的事。<strong>.</strong>


    但等她十點多和阿加西他們下樓想要吃宵夜,發現,這裏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幾個小時前,大堂還隻有幾個遊客在無聊上網,可是現在,大堂裏靠牆一排電腦前擠滿了人。


    台球桌旁也是,就連不營業的小吧台也是。


    華裔老板忙得額頭淌汗。


    一會兒當地語言,一會兒是英語、日語、韓語等等,十八般語種輪番上,不停解釋“真沒房間了”。


    “這些人啊,明知道有大罷工,竟然還來旅遊,”華裔老板歎氣,“還有那些,本來今天早上退房了,要去博卡拉。可是找不到車去,又回來了,昨天我就勸他們走,大罷工前一天當地人都是請假回家的,怎麽會有車,自行車還差不多。”


    老板忙活很久,好不容易送走一批,聽說他們幾個要吃晚飯,又欲哭無淚了:“幾位,人家尼泊爾人都在夢中打坐了,你們才要吃晚飯。哎,沒了沒了,”他指身後空空如也的櫃子,“什麽都沒了。”


    溫寒饑腸轆轆,想要去街上看看,又被老板攔住。


    她想起自己包裏還有餅幹,決定回去。


    可阿加西卻想吃些熱得東西。而王文浩似乎也很坐立不安,他反複看表,最後對阿加西和溫寒說:“我出去看看,如果有吃的給你們帶回來。”阿加西拉著溫寒追上去:“一起去吧,這裏的氣氛太讓人窒息了。”王文浩想拒絕。


    大堂裏的電又停了,所有人更加吵鬧,好像隨時都能大打出手。


    阿加西趁機先一步拉著阿加西跑出去了。


    四處塵土飛揚,沒有燈光。


    整個藍毗尼都在停電。


    今晚的月很暗,路上到處□□者設置的路障,石頭搭建的多,還有木頭和裝著土的布袋子。甚至有些地方,就是土堆。到處都是很破的那種車,車內外坐滿了人。


    到處都是紅色旗幟。


    塵土的味道如此濃鬱,沒有路燈,十幾步外就已看不清人。她忽然聯想到西方的那些恐怖片,通常在這時候,都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因為看不到四周,心情越發壓抑。


    四處都是怒吼聲,人群情緒激動,不遠處警察拿著高壓水槍,荷槍實彈,嚴陣以待。


    ……


    有人拉住她們,強硬地塞來傳單。溫寒嚇得躲避,被人猛推開。[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人群突然就爆發騷動。


    阿加西拉著溫寒往回跑,進入剛才走出來的小巷,迎麵撞到王文浩。阿加西暴躁地抱怨:“我一定要回莫斯科,不在這鬼地方呆下去了!”王文浩驚訝看他們,摘下眼鏡,用襯衫去擦著,劇烈咳嗽。


    王文浩身後的黑暗處,伸出一把匕首,抵住他。


    同時,也有兩隻手臂,從溫寒和阿加西的脖頸間繞過來,狠狠掐住她們的脖子。


    一時間,阿加西的抱怨消失了。


    在悄無聲息的巷子裏,誰都不敢動,有汗,是冷汗,沿著溫寒的脖頸慢慢流淌下來。“不要動。”有人在用生硬的英文,低聲說。


    街上人群在激烈嘶吼、衝撞。


    沒人會注意這裏。


    阿加西指甲掐入她的手心。溫寒嚇得臉色灰白,肩上的傷口被後背的人狠狠壓著,疼得渾身顫抖:“我們是遊客……”


    “閉嘴。”身後人喝斥她。


    她驚恐地看著製服王文浩和阿加西的人,認出他們就是走廊裏說柯爾克孜語的其中兩個!


    她劇烈呼吸著,腦中隻有一個人的影子。


    隻有他。像是溺水時所抓住的那最後一棵稻草,想到他,就深呼吸著,想讓自己鎮定。他說過,他答應過,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安全將自己送出去……送離藍毗尼。


    因為這個念頭,她心跳的有些超出生理極限的快。


    甚至開始有窒息感。


    忽然,有很沉重的兩個東西被從露台上扔下來。


    濺起的碎石,打在溫寒和阿加西臉上,兩個人嚇得再次驚叫。


    落下的兩個東西是幾乎半身都被鮮血染濕的程牧雲和孟良川,都被繩子捆住上半身,蒙著雙眼扔到地上,像是受了重傷。


    隻是在扔下來的時候,孟良川悶哼了一聲,程牧雲卻像是死人一樣,連聲音都沒有。


    溫寒如被雷擊,所有的視線都糾纏著渾身是血的程牧雲。


    他的話在她耳中盤旋著。


    小麻煩,他說他惹了小麻煩,這就是那所謂的小麻煩嗎!


    突如其來的恐慌從血液裏瘋狂流竄開來,滲入五髒六腑,她一瞬隻覺得天旋地轉,喉嚨竟湧上血腥,心髒不負重荷地沉下去。


    一沉到底。


    險些就昏過去。


    “你在看什麽!”身後的男人狠狠踹向她的膝蓋窩。


    溫寒失聲,噗地跪在地上。王文浩立刻掙紮,低吼著:“不要為難女人,你們要錢就說!”那個男人一愣,很快揮著匕首柄,猛砸向王文浩太陽穴,將他狠狠砸倒在地麵上。王文浩捂著頭,有血順著他的手指縫流下來,他隻是惡狠狠盯著那個男人。


    另一個人啐了口:“不,我們惹怒了警察,要外國人陪著,離開藍毗尼。老實些,會放你回來。”


    他說完,立刻有兩個黑影上前,將王文浩用同樣的手法綁起來,就在封住他口的瞬間,溫寒忽然站起來:“你們帶我走……放了他。”


    她緊緊攥著拳頭,卻控製不住發抖。


    這是一念之間的事,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換回王文浩?


    不。


    是為了他,那個已經不知道受了多重傷的男人。


    一起被帶走能做什麽?她全然不知。


    隻是心底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撐她站起來。她聽懂了,他們要扣押幾個外國人,保證他們離開藍毗尼。出了這裏,就能放她回來。


    可他們為什麽要綁程牧雲,為什麽?


    溫寒,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下去,事情很簡單,他們隻要人質保證他們能警察時順利逃走――


    她整個人都在顫抖著,不敢相信自己真這麽做了,但她真的做了。


    “溫寒!”王文浩用俄語大聲吼:“不要管我!”


    有人狠狠踹了他一腳,掏出毛巾塞了他滿口,黑色膠帶徹底封住他的嘴,王文浩的眼睛瞬間睜大,緊緊盯著她,猛搖頭。


    溫寒沒等看到他的動作,已經被狠狠推向牆壁,綁住了手腳。


    人群爭鬥越來越激烈。


    有噴水槍壓製人群,到處都是泥土混著水。而這個小巷裏就隻剩下了顫抖著的阿加西。她突然驚醒,跌撞著跑進旅店,拚命說著,自己的朋友被一群無賴們帶走了!


    阿加西披頭散發,搖晃著那個華裔老板的手臂:


    “我需要警察!警察!”


    ****************


    一路漆黑顛簸,溫寒隻感覺腹部被壓得生疼。


    看不到,就這麽和那三個人一樣被這些人扛在肩頭,往深山裏走,沿途有水聲,有野獸吠聲,還有各種奇怪的聲音,她起初還認真聽,後來感覺肩膀上有濕冷的感覺,傷口開始往下流血,她漸漸開始迷失了判斷力。


    到午後,這些人終於到了一個簡陋的小村子。


    將所有人都扔進一個破房子裏,讓人看守,唯獨帶走了王文浩。


    等進了個像樣的屋子後,中年男人上來給王文浩鬆了綁,哈哈大笑,用柯爾克孜語,流利地問他:“我的朋友,你的女人真的很美,如果不是你的女人,我一定會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王文浩接過對方一個人遞來的眼鏡,擦幹淨,戴上:“你怎麽知道她是我女人?”


    “在你要被綁走時挺身而出的女人,應該不會和你沒關係。”頭目了然,笑得露出了牙齒,皮笑肉不笑的姿態,讓人從心底發寒。


    “我的約定是拿回我的東西,綁走那兩個男人,而不是女人,”王文浩顯然心情很不好,“別告訴我,你隻是想仔細看看我女人長什麽樣子。”


    “不,不,我隻是為了成全你們的偉大愛情。”


    房間裏的幾個男人放肆笑起來。


    “或者,是忽然發現有女人能牽製我,特地帶來,保證交易順利?”王文浩懶得和他繼續繞圈子,“我是走私販,我在做生意,不是什麽搏命狂徒。”


    中年人坐下來,拍了拍木桌:“坐,我的朋友。”


    王文浩孤身一人,縱然有滿腹怒火,也不敢真的撕破臉,他也隻得坐下來。心底的火氣已經堆積的快要讓人失去理智,本來雇了兩個保鏢,卻沒想到竟然搶走了自己的東西。


    最後倒成了孤軍奮戰,還牽扯了溫寒。


    “你連自己的貨都丟了,就證明,你在尼泊爾需要聽我們的,才能順利做好這單生意。你說是嗎?我的朋友?”


    王文浩懶得再說,進入正題:“你們需要多久,驗完我的東西?”


    “二十個小時,你帶來的那些珠寶至少需要這個時間,你知道因為罷工,尼泊爾交通都癱瘓了,我的鑒定師還沒趕到,”頭目彎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讓我的人帶你去看看風土人情,順便給你幾個我們的女人,你那個暫時要在我手裏。二十個小時後,我送你們走。”


    “好。”王文浩倒也答應的痛快。


    “那兩個男人呢?你要我們怎麽處置?”


    “隨你們高興,既然敢偷我的貨,總要有些懲罰。”


    ……


    溫寒坐在幹燥的草堆上,靠著身後的牆,又是恐懼,又是傷口痛,她隻能不斷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他們說會釋放人質的。


    他們隻是想要幾個外國遊客。


    或許他們隻是參與罷工的當地人――


    忽然有人走進,她下意識縮了縮身子,有冰涼貼上她肩膀的皮膚,她想躲,對方已經按住她的身子。


    剪刀剪開衣服的聲音,然後是傷口的紗布被撕下來。


    有人在給她處理傷口。


    她不敢動,感覺鼻端有淡淡香氣,像是女人。尼泊爾的女人都很保守,未婚女人會禁止男人碰觸自己的身體,沒想到綁匪也這麽講究,竟真讓個女人來給自己包紮。


    “她的皮膚真好。”對方在用柯爾克孜語說話,以為她聽不懂。


    “外來的女人,都好,”有男人在笑,“可再好,也不及你。”


    餘下的就是情話了。


    那人給她包紮完,問身邊男人要不要給她喂飯,身邊人回答不需要,這些人很快就會離開。


    四周又安靜下來。


    她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因為眼前都是黑暗。


    隻知道,附近已經沒有走動的人。


    恐懼開始蔓延開,不受控製,吞噬著她可憐的那點理智。


    究竟為什麽?為什麽要帶他們來這裏,為了避開警察,都進山區了,為什麽還不放人……


    就在此時,有手指撫上她的臉頰。


    這種感覺,讓她瞬間顫抖,可是很快又察覺到這種撫摸的特點,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是他……是他?!


    嘴巴上的膠帶被狠狠撕下來,塞在口中的白毛巾被丟掉。


    她突然口中鬆快,想要張口問是不是他,就被堵住了嘴。


    這是一個絕對屬於那個男人的深吻,不容置疑,深入喉嚨深處,仿佛要將你靈魂吸出來一樣的親吻。甚至這次,有了些肆虐,他將她的嘴唇咬在唇齒賤,狠狠地吮吸啃噬,將她的嘴唇咬破,血吸出來,深刻的痛,還有傳達出來的欲望――


    她被他誘導的,開始回吻他,仿佛把所有這一整天的顛簸恐懼都交給他。


    仿佛隻有這樣,她就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她是安全的,隻要他在。


    “你開始學會接吻了,親愛的,”他開始將她嘴唇上的血舔掉,轉而去輕輕含住她的小耳垂,“在這些信佛的國度,總會說一個好女人,要常羞得麵紅耳赤,慚愧惶悚,才不會被人厭惡……可我就喜歡現在這樣的你。你讓我怎麽離開你?怎麽放手?你跟著我,很可能會死。”


    一句句追問。


    在問她。也不是在問她。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本身就有太多的疑惑,呼之欲出,紛亂複雜的猜想:“你――”


    “你不該認識我。溫寒,你麵前這個男人眼裏,沒有寬容,沒有仁慈。在這裏,在今天,你很快就會看到,我就是生活在地獄裏的惡鬼,或者說,我……就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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