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的飯店雅間,葉蓮娜一身玫瑰紅的狐狸皮襖裙,黑色的毛領子豎起了很高,襯得她的臉更小,膚色更白,唇上的口紅更是深了很多的紅色,加上她冷冷的臉,倒是多了幾分詭異。隻是她此時卻是打開了窗戶,看著窗外的人們,仿佛回到了過去,師父還在,她笑著去買零食,笑著討師父和師母的歡心。他們其實都是喜歡吃零食點心的。


    當藤田一進門,看到的就是她的背影,烏黑的長發是他見到的最長最美的頭發,又黑又直,如同瀑布一般。如同詩一般的美好,藤田一郎見到這樣的身影,忍不住想要去接近,看到椅背上的玫瑰紅呢子披風,他忍不住摸了上去,拿起來,偷偷的放在鼻間聞了聞,好香,他慢慢的走近,想為葉蓮娜披上,卻不想此時葉蓮娜已經回過身來,


    “葉蓮娜……”藤田一郎喃喃的說道,聲音很輕,他的手裏還拿著葉蓮娜的鬥篷,葉蓮娜的容貌本來就是中西皆宜的,但是一副中式打扮,東方氣質,卻配上了一雙紫色眼眸,加上絕世的完美五官和毫無瑕疵的肌膚、頭發,那麽看過去的人隻會有一個感覺,妖怪!但越是危險的女人,對於男人的吸引力,那也是翻了數倍的。此時在藤田一郎,或者是親王殿下的眼裏,就更是熱血沸騰,想要擁有她,哪怕是圈禁她,他都願意做,隻要得到她,哪怕隻有一副皮囊,哪怕隻有很短的時間,他也願意。


    葉蓮娜看了他一眼,說道,“藤田先生。”說道這裏停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或者應該叫你將軍閣下。”此時的藤田一郎,穿著日軍的軍裝,將星閃爍,很難忽視。


    藤田想說什麽,葉蓮娜卻是沒有期待一般,反而回身將窗戶關上,仿佛沒有見到他拿著自己的鬥篷,做到了方桌的一側,這裏是品茶的地方,房間中放了一個圓桌,可以坐很多人,但顯然葉蓮娜並沒有留下吃飯的意思。


    顯然,藤田是事先做了準備的,此時的小方桌上,兩側分別放了一把椅子,桌子上放了一套茶具,而且是那種全套的茶具。不過此時桌子上的東西,多了一樣藤田沒有見到過的東西,一個非常精致的錫罐,這肯定就是葉蓮娜帶來的了。他坐了下來,說道,


    “我本來想讓你品一品我為你泡的茶,日本的茶道,可是很有名的,我想你一定品嚐過。”


    葉蓮娜拿起了桌上的杯子,轉著看,皺起了眉頭,說道,


    “我在中國這麽多年,我是中醫師父也是一個國學大師,平日裏也是過著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日子。對於茶,不比你少。”


    “哦?那麽葉蓮娜為我帶來了什麽茶呢?”


    “隻是我喜歡的花茶,茉莉花茶,茉莉花幾乎代表著中國。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種。”說完,葉蓮娜將茶罐放到藤田的麵前。


    當著葉蓮娜的麵,藤田打開了茶葉罐,蓋子緊,打開來,立刻就聞到一股非常清新悠長的茉莉花香,這香味充斥的鼻間,卻絕對不會刺鼻,甚至有一種讓人身心舒暢的感覺,不由得感歎道,“好茶,真是好茶,不知道葉蓮娜你是從什麽地方得來的?”


    葉蓮娜笑了笑,說道,“中國產花茶的地方很多,各個地方都有不同,我喜歡的這一種,是四川的。”


    “真好,不過,葉蓮娜似乎不喜歡日本的茶道?”


    藤田顯然是逼著葉蓮娜表態了,葉蓮娜依舊是冷著臉,一副淡淡的樣子,目光停留在杯子上,說道,“中國人很少把什麽東西稱之為道。道這個字眼在傳統文化中是很神聖的,對某人技藝最高的褒獎就是“技近乎道”。注意是近乎道!!!真正敢自稱自己的東西為道就幾乎沒有。”說道這裏,藤田似乎很是不讚同,但還是極力的忍耐著,葉蓮娜繼續說道,


    “在唐朝陸羽寫茶經之前,其實作為茶樹原產地的中國,對於這種植物利用已經有了很長的曆史。


    正是陸羽的出現,將柴米油鹽醬醋茶中的茶,提升到了朝野癡迷的程度,將喝茶從一種日常生活的舉動,上升到了精神層麵,成為一個文化係統。


    日本茶道發源於中國的唐朝,也就是說,日本最初從中國吸收過去的,已經是一套經過陸羽總結的,關於茶的完整的文化體係。雖然這套文化體係是以茶為核心,不過並不是隻是局限在喝茶這一件事上。


    所以可以說,日本的茶道和中國的茶藝,在起始點的高度上,就不一致。


    由於日本並非茶樹的原產地,日本的茶樹最早都是由中國帶去培育而成,基本上都是已經經過人工培育相對比較成熟的品種,而且加之日本適宜種茶的地區和中國相比要狹窄的多,地理環境也不如中國各個茶區之間差異那麽大,因此比較單一。


    而中國不同,由於茶樹原產地就在中國,使得茶樹的栽培與馴化,在中國延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中國人在茶樹的種植、育種,茶葉加工上進行不同嚐試。正是由於上述的品種優勢,使得中國的茶,有機會在豐富的茶樹資源的基礎上,將不同品質的茶樹鮮葉,通過不同的加工工藝,製作成各種不同口味的茶葉。”


    葉蓮娜說到這裏,藤田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很顯然他認為葉蓮娜這是在諷刺他,葉蓮娜繼續說道,


    “中國的茶藝,並非僅僅隻是泡茶的技巧,而是從育種、種植、加工到最後衝泡品飲的一個完整的體係,每一個產茶的地區都有自己獨特的茶樹品種,並有其所對應的一套種植、加工、衝泡體係。這種以不同地區不同茶樹為基礎的茶葉產品體係,是中國茶道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忽略了這一點,而隻是將中國茶道局限於茶桌之前,茶盤之上,那實在是太過小看中國茶了。”


    藤田冷哼了一聲,說道,“在你的眼裏,是看不起日本的茶道了?”


    好像要拔刀了,如果不是自己實在壓抑,如果不是對方穿的是軍裝,恐怕葉蓮娜都有給一個微笑了,葉蓮娜抬起了眼眸,繼續說道,“傳統的日本茶道同樣對於茶湯的味道有著嚴苛的要求,但這種要求並非僅僅停留在感官體驗的滋味上,而是通過一係列儀式化的程序,將這種對於味道追求,轉化成了一種對於味道之外的“味道”的追求,也正是對於這種“味道”的追求,使得日本茶道雖然在廣度上有著先天的局限,但卻在深度上得到了長足的發展。


    如果用一個比喻來形容的話,中國茶文化,就像是茶樹上的葉子,它是一切和茶有關的文化存在的基礎,而日本的茶道則像是茶花,雖然人們無法通過花製作出一杯香茶,但它卻能帶來其他的體驗。”這算是一個中肯的評價,但藤田對於這個說法,和葉蓮娜的這個反映是非常不滿意的。


    葉蓮娜看著小壺裏的水差不多了,在旁邊淨手,然後開始了一套中國茶的衝泡過程,葉蓮娜的手指纖細白淨,動作優雅,神態安詳。讓藤田看的如癡如醉,就仿佛對麵坐著的是以為千年之前的日本仕女,而每一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古代愛情夢,都有一個古代女神夢。


    葉蓮娜將泡好的茶放到藤田的麵前,自己麵前也留了一杯,聞著空氣當中的清香,閉上眼睛,細細的品味著,藤田感歎了一聲,然後說道,


    “這樣的世界,能到片刻的寧靜,多麽的難得。你說是嗎?”


    葉蓮娜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說道,“的確。”引著藤田繼續說下去,


    藤田看著手裏的茶,非常的喜歡,喜歡到想全部的吞到肚子裏,眼前的葉蓮娜,給他同樣的感覺,說道,“上次你被抓住,聽說你提到了我,其實,你心裏應該很清楚,我可以提供給你保護,提供給你安全感,我可以給你這樣的寧靜,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的生活。”


    “任何事情,都是有代價的,那麽獲得您的保護,獲得寧靜的生活,遠離戰爭的條件是什麽?背叛我的祖國,背叛我的恩師,背叛人的良知,甚至背叛作為女人最渴望的愛情和對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庭的追求。對嗎?”葉蓮娜的意思很明白,對方的意思也明白,說白了,你當我的情婦,我保護你。也不客氣的說出了這個提議背後會背負怎樣的壓力,或者說,不是壓力,因為說是壓力,是在葉蓮娜願意委身給這個鬼子的前提下才能說的。


    “葉蓮娜,我對你的保護,可遠比你想象的多,你以為在你做了那麽多事情之後,還能如此安然無恙,我費了多大的力氣嗎?”


    葉蓮娜心裏明白,若真是知道她都做了什麽,恐怕藤田就是個親王,那也是沒有辦法保護住她的。葉蓮娜知道這是真正的攤牌了,不慌不忙的又為藤田倒了一杯茶,自己也續上一杯,說道,


    “你沒有公開的邀請,已經是給我麵子,為我著想了。我很感激。但是,我想你也一定是不知道,若是惹急了我,或者是我出了什麽意外,你們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藤田,我敢一個人來這裏,可不是靠那幾個保鏢,更不是靠這裏是上海。我的底牌還有,你也知道,但你卻不知道我的底牌是什麽。鑒於我們曾經是朋友,我可以奉告,如果我被惹急了,在中國的日本會失去不少於五個師團。如果我死了,我保證,日本將會在三年之內消失在地球上。”


    “你這是危言聳聽。”


    “試試看。或者我們可以打一個賭,看看你能不能走出這裏。”


    藤田的臉紅了,他憤恨的說道,“你設下了埋伏?”


    “不,那不是我的習慣。”


    “你下了毒?”


    “嗯……下毒也可以。你想試試嗎?”葉蓮娜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藤田眯起眼睛,好半天才說道,“我看過報告,有人用了不明的武器,讓我軍的士兵陷入昏迷,凍死在戰場上。這是你的傑作對嗎?”


    葉蓮娜還是笑笑,不說話。此時的藤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二三百人都被麻醉,這是如何做到的?還有爆炸的坦克和卡車,騰田的內心更加的恐懼了。


    葉蓮娜此時放下了茶杯,說道,“你穿著軍服,有心為我泡茶,這是一手大棒,一手甜棗,可是,我做事,生活,向來都隨我心,若不能,簡直是生不如死,我對於你和你代理的軍隊,無法成為朋友,能不能成為真正的敵人,看你們怎麽做。我是蘇聯人,你們也沒有指名道姓的給我找麻煩,即使有敵對的行為,也是有限的。但是這樣的默契,也希望你們能明白。”


    “也就是說,若是蘇聯和日本發生戰爭,或者是我們讓你的生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一切就會改變,你會走到台前來,是嗎?”


    葉蓮娜點頭,“人都有無法割舍,無法拋棄的東西,有時候,個人即使有再大的能力,也終究是無法阻止時代的大潮流。誰都無能為力。”


    藤田急了,一伸手,握住了葉蓮娜沒有拿著茶的那隻手,說道,“葉蓮娜,你知道我愛你。”


    “你也知道我從認識你的那一刻起,就懷有極大的成見。”葉蓮娜沒有躲,也沒有發火,但說出的話,卻讓人心碎,


    藤田的手抓的更緊了,雙手都握住了葉蓮娜的手,急切的說道,“葉蓮娜,隻要你答應,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帶著你離開,離開戰場,離開軍隊,甚至離開日本,隻要你喜歡,我們可以到美國生活。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對你的愛有多熱烈,這樣的感覺折磨著我,我試過,可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擺脫。”


    葉蓮娜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兩個字,‘侘寂’然後站起來,拿過自己的鬥篷,說道,“告辭。”


    ‘藤田’看著桌上的兩個字,又看看葉蓮娜,終究是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癡癡的望著葉蓮娜,一直到她離開。侘寂,是一種思想,一種美學,一種世界觀。日本茶道的精髓,簡單來說,它指的是一種直觀的生活方式,強調在不完美中發現美,接受自然的生死循環。它源自小乘佛法中的三法印,即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尤其是無常。隻是這兩個字,代表的意義卻太多了。‘藤田’得到的答複也足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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