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竟然是他。張小菁手心冒汗,雙腳發軟,難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他,竟然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在自己最為落魄的時候,出現了。這難道不正是自己要的結果嗎?從萬山大營道虎頭山大營,自己苦苦追尋,難道要的不是這個結果嗎?


    不遠處的陸秀夫臉色發白,這場勝利的戰爭,對於謹洪的他來說是本不應該發生,因為這對他來說缺陷太多了,不定因素太多了,萬一蒙古水師攔截之敵不止花花兒一部,萬一蒙古水師沒有追擊宋軍而不進入金沙灘伏擊圈,萬一今晚大雨火船不能燃燒,萬一蒙古主力趁機殺過來,萬一林宏聲部被騎兵擊破,太多太多的萬一,這原本就不應該進行的戰鬥,然而,卻有人告訴他,勝利了。


    一萬水師,平時連訓練也不能維持的水師,用他們的生命激怒了比他們多一倍的蒙古水師,並且最終把他們帶到金沙灘,來到早已經設好的伏擊圈;兩萬廂軍,抵擋了四千騎兵的拚死攻擊,並且以犧牲將近一萬人的代價,取得了殲敵三千的輝煌;還有三千精銳,足足抵住了上萬蒙古水師殘軍的拚死反擊,所有的一切,隻有三個字:不可能。


    然而,他們卻做到了,若幹年之後,當年老的陸秀夫再次想起這次戰鬥時,還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在陸秀夫回憶錄中,開篇就是這兩句話,因為此戰中宋軍所體現出來的勇氣與決心是陸秀夫從來沒有體會到。


    這和以前有什麽不同?


    肯定有,陸秀夫仿佛抓住了什麽,但最終靈感卻消失盡怠。


    “老子終於名留青史了。”身邊的一個老兵囔囔自言自語,陸秀夫卻仿佛如雷灌頂。


    好一個名留青史,陸秀夫睜大眼睛,看著不遠處的李響,心中竟然湧出一絲感動,他給宋軍畫了一個巨大的餅,而且讓宋軍毫不猶疑的相信這個餅是存在而且將會一直存在下去。


    名留青史就是這個大餅。


    “勝利了,勝利了。”劉世榮看著跪在地上的蒙古水師殘軍,不敢相信喃喃說道,三千精銳對陣臨死拚命的蒙古殘軍,竟然死傷過半,若不是杜德明與林再興率領援兵及時趕到,說不定死傷將會更大,甚至有可能改變戰場的局勢。


    這是真正的戰場,縱使劉世榮從祖父的訓導中學會了很多,但依然還不夠,他甚至在殺死那個韃子時還會惡心,還會因為心軟差點放開手,他的本領雖然高,他的心還不夠硬。


    然而,他做到了。他很想大聲呼喊,他做到了,是的,他做到了。


    要從一個將領成為一個將軍,他的路還很長,但無論怎樣,他知道他一定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在他身邊,就是創造了這個奇跡的人,他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丈八長腿,更沒有鋒利的獠牙,然而,他卻創造了這個奇跡。


    他那簡單的臉龐,此時散出出令人敬仰的光輝,他那被鮮血染紅了的背影,是那樣的堅挺,從計劃實施到現在,他從沒看到他緊張或不安,無論何時,他的臉色都是那麽的平靜,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內心充滿自信,他內心充滿堅強。


    “大人,我們勝利了。”劉世榮輕輕說道,李響以命相博,牽製了花花兒收攏殘軍,是金沙灘伏擊戰的關鍵,若沒有李響的牽製,等花花兒收攏殘軍,說不定手中的三千精銳,麵臨的將會是更大的挑戰。


    “是的,我們勝利了。”李響微笑的看著劉世榮,雖然勝利來之不易,但畢竟是勝利了。


    這是名留青史的時刻,李響敢肯定。這是一場大勝,從蒙古韃子圍困四川以來的一場大勝。


    勝利了,就這樣勝利了。劉世榮默默的看著戰場,能夠站起來的士卒不超過一半,三千精銳竟然損失過半,所謂的精銳現在隻能夠讓劉世榮感到麵紅耳赤。


    “勝利了,勝利了。”杜德明還穿著一身簡單的潛水服,他從小船中逃得性命之後,馬上集合逃生的義勇,襲擊了蒙古殘軍的後陣,最終打亂了蒙古殘軍的最後抵擋,殺光了韃子之後,剩餘的蒙古漢軍再也提不起抵擋的勇氣。


    奶奶的,就這樣勝利了?杜德明悶悶不樂的看著李響:“又給這小子賺便宜了。”


    “我說李響,在這個時刻,你倒是說句話啊?”杜德明心裏有點緊張,或許說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見他隻跟劉世榮說了一句話之後就變成了悶葫蘆,催促道。


    “我們勝利了。”李響笑了笑,但他心中卻充滿了苦楚,如果可以,他寧願把殺戮變成友誼,把仇恨變成愛,但卻正是因為愛的存在,自己才可以奮不顧身。


    “奶奶的。”杜德明喃喃的表示反對,但身體的疲倦卻越來越深。


    日後,應該怎樣?杜德明沒有想過,至少現在沒有想過,但他知道,日後更加艱辛。


    蒙古人自然不會容忍自己的失敗,報複或許很快將會來臨,蒙古人圍困四川超過了五年,他們豺狼之心不會僅僅滿足於當前的局勢。身後,是他的國,是他的家,家中還有年老的父親,他一定要用自己的功勞以戰績,慰勞那一輩子被自己叔叔壓倒地上的父親。他知道父親這些年過得艱難,因為自己也常常被這種巨大的壓力壓得不能適從,他不願意永遠活在叔父的陰影之下,所以,他才願意冒險跟著李響走上這條不歸路。


    “勝利了,勝利了。”林再興俯下身體,對著林風的耳邊喃喃說道,一直不肯閉上眼睛的林風,突然閉上了眼睛。


    這是對老人的慰藉還是對老人的殘忍,林再興不知道,韃子將不會坐等這場失敗,那麽傳聞中投靠了韃子的林增,將會怎樣?他不敢相信已經順利逃脫戰場的楊盛會善待他。


    林風,完成了他出戰時的諾言,他應該,也必須得到尊重。男兒,應當戰死沙場?這或許是老人的最好歸宿,林再興寧願相信這樣。


    這是一場來之不易的勝利,林再興輕輕的整理林風身上破舊的盔甲,或許這身簡單的盔甲陪伴他的時間比自己還大,林再興決定在林風下葬之日,為老人保留這身盔甲,這是他的榮耀,他用生命捍衛了這個榮耀。就如其他更多的大宋將士,他們也應該有這個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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