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大古跟武江山不一樣,他是城鎮戶口,武江山是農村戶口。


    隻不過,他這個城鎮人比武江山這個農村小子,過的可苦多了。


    仲大古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他沒媽,就一個爸,是鎮裏出了名的偷雞摸狗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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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年因為盜竊時被人發現,刺傷了人被抓進去了,


    那時候正趕上嚴打,判的很重。


    80年代,提倡計劃生育才沒幾年,家家戶戶孩子都多,


    仲大古一個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他爸又是那麽個名聲,所以他家裏的親戚沒一個肯收養他的。


    十來歲的仲大古自己守著這三間土房,自己找吃的,把自己給養大了。


    武江山到鎮裏來上初中的時候,才認識的仲大古,


    那時候,他以為這是無家可歸的小叫花子,放學路上經常看到有同學欺負他。


    比如騙仲大古去吃生青蛙腿和蟲子,他吃了,就給他糖或者饅頭。


    仲大古有時候真的會吃,可那些人隻是騙他,看他吃掉那些惡心的東西,給他的糖紙裏包著的是小石頭,


    看他打開假糖的傻樣,圍著他哈哈笑,罵他傻子。


    武江山從小就是個皮孩子,但他的調皮不是幹這麽幼稚的事,


    所以有一天他看到一群同學把仲大古領到河溝子裏,把他推進提前挖好的泥坑陷阱裏時,


    武江山就跳下去把那一群人都給揍了。


    他一個打好幾個,偶爾也會被打倒摔進河溝子邊上的臭泥灘裏,不多時就滾成了一個泥人。


    泥坑裏的仲大古一邊看一邊傻乎乎的笑,然後爬出泥坑,撿了塊石頭衝過去拍到了把武江山按在身下的那人頭上......


    那之後,仲大古就再不搭理其他逗弄他的人了,隻有武江山叫他,他才跟著走。


    而他家裏這三間土房,也成了武江山在鎮子裏的秘密基地。


    隻可惜重生前的武江山作的昏天暗地,根本沒有能力去拉大古一把,


    等到後麵他幡然悔悟自己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辜負了太多人的期望,想要洗心革麵,也已經物是人非,難以從頭了。


    眼下這種情形,就像是南柯一夢,武江山心中有的隻是被幸運之神砸中的激動,這一次重來,他一定不會讓自己和大古再重蹈覆轍。


    “大古,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做了什麽夢?”


    仲大古一邊小心的吹熄一根蠟燭,隻留了短短的一小截繼續燒著,一邊心不在焉的問。


    武江山盯著那個微弱的小火苗,被仲大古的呼吸吹的左右搖曳,一時感慨萬分,


    “做個了噩夢,幸好,現在夢醒了。”


    仲大古永遠不會明白武江山此時的心情,他反而更好奇之前武江山跟張丹娜在屋裏做了什麽。


    昏暗的房間裏,仲大古賤兮兮的湊到武江山跟前,伸出兩個大拇指比劃著:“你剛才到底看沒看到?你倆有沒有...嘿嘿。”


    武江山伸手用力揉了揉仲大古的腦袋:“等我以後發達了,一定給你找個最好看的女人,讓你關上門,點著一百瓦的電燈,光明正大的看。”


    仲大古傻乎乎的笑,狐山鎮裏好些家已經都用上電燈了,但仲大古覺得自己肯定交不起電費,就沒有拉電線,


    他不太相信自己能點的起一百瓦的燈泡,卻相信武江山能給他找一個願意跟他鑽被窩的女人:“最好能像張丹娜那麽好看的。”


    在他眼裏,家庭條件好,能穿洋裙和小皮鞋的張丹娜就是他永遠高攀不上的女神了。


    武江山笑仲大古傻,卻不能笑他土氣,


    畢竟他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女孩裏麵穿的背心是半截的……


    那根短短的蠟燭點不了多久,仲大古家連電燈泡都沒有,更不可能有電視看了,


    兩人早早就熄滅蠟燭躺下了,仲大古很快睡著,武江山卻回憶著過去久久不能入眠。


    武江山的家在離狐山鎮十幾裏外的武屯,


    整個狐山鎮下轄十八個村子,隻有狐山鎮裏有初中和高中。


    武江山能考上高中,說明他不笨,但上了高中之後,他就沒了學習的興致,徹底放飛了自我。


    磕磕絆絆念到高三,去學校的次數屈指可數,


    發生今晚的事情之前,他已經逃學在仲大古家住了好幾天了。


    所有學子都在為即將到來的高考拚命,隻有他,就沒想過要參加,因此就等畢業拿個證書了。


    學校的老師也已經放棄他了,甚至希望他不要去學校影響其他人學習,


    家裏的父母,也更是知道他爛泥扶不上牆,全力培養比他早十分鍾出生的雙胞胎姐姐武名姝,


    姐姐是真沒讓家人失望,考上了京城的高等學府,卻因為當初他跟張丹娜的這件事受了連累,斷送了大好前程。


    現在,他重生回來了,當年惹的麻煩也及時化解了,以後的人生,不再會像從前一樣,姐姐也能順利的去京城念書吧?


    可是其他人呢?


    其實一直讓武江山最不能釋懷不能原諒自己的,就是爺爺的去世。


    記得張軍拖著死狗一樣的自己回到了家,要武江山的爸媽給一個說法,


    在這個年代,一個正在讀書的女孩被睡了,真正是個天大的事,如果被人知道了,張丹娜這一輩子也要被毀了。


    張軍就一個女兒,他心中雖然暴怒,卻也不能不顧女兒的名聲,


    但若讓張丹娜就此跟了武江山,他心裏也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張軍是鎮裏邊防派出所的,就這個流氓罪,他想讓武江山蹲一輩子大獄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為了女兒,又隻能把這事壓下去。


    最終,還是逃不脫花錢買平安,武江山睡了張丹娜,付出的代價,是武家掏空了家底,湊了五百塊錢給張軍。


    五百塊錢,在這個普通工人月平均工資隻有三,四十的86年,


    武家一個以種地為生的普通農家,需要全家不吃不喝攢上好幾年才能攢夠。


    就算是這樣,張軍也並不滿意,隻是他也知道,武家再拿不出來一分錢了,


    跟張丹娜的事,看似用五百塊錢了結,實際上,在未來的許多年,張軍一直都跟武家的人勢如水火...


    武江山翻了個身,過去的記憶越來越清楚了,他記得就在今天之後的一個月,爺爺突然病倒了,


    鎮裏醫院看不了,可家裏卻連一張去省城的車票錢都拿不出...


    所有人都說,要不是武江山惹了禍,把家底都敗光了,老爺子怎麽會連送醫院的機會都沒有?


    這句話,就像是紮在武江山心裏的一根刺,過了許多年後,還會時不時的出來刺他一下。


    他是武家孫輩裏唯一的男丁,江山這個名字,就是爺爺取的。


    可見老爺子對他寄予了多大的期望?


    可武江山卻辜負了這份期望,被人死狗一樣的拖回家,還是因為耍流氓,他很難想象老爺子當時的心情。


    老爺子要強了一輩子,寧願傾家蕩產,也不願意武家的名聲被糟踐,


    說他是被自己氣病,氣死的,也不為過...


    武江山覺得胸口憋悶,真希望此時手邊能有一根煙。


    他煩躁的坐了起來,驚醒了仲大古:“江山,你不睡覺幹啥呢?”


    “大古,你想不想掙錢?”


    武江山想明白了,老天爺讓他這種人重生,就是為了挽回一切,改變一切,包括爺爺的命!


    去省城大醫院看病,不是一筆小數目,就算沒有發生賠給張軍錢的事,


    以家裏現在的條件也隻夠去一趟省城做檢查,後續的治療還不知要花費多少?


    更何況,老爺子自己也不會同意把三個兒子的家底都掏空了給自己看病。


    所以,賺錢,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仲大古打了哈欠:“想啊,上哪掙啊?”


    武江山靠著牆,一雙眼睛在黑暗裏發著光:“哪都能掙,遍地都是錢。”


    仲大古翻了個身,嘴裏嘀咕著:“又做夢了...”


    武江山在黑暗中咧著嘴笑了笑,他可不是做夢,


    現在是86年,賺錢真的比二十年,三十年後要容易太多。


    不過,他卻沒有時間來慢慢謀劃,長遠打算。他隻想快點搞到一筆錢。


    在一個月之內,不,最好是半個月之內,就能賺夠帶爺爺去省城檢查和治病的錢。


    具體需要多少,武江山還不清楚,


    隻能是越多越好,當年發病那麽急,應該是心髒或者腦血管的問題,恐怕要做手術才行。


    在這期間,他還要設法勸爺爺同意跟他去省城。


    眼下首要的問題,他沒有本錢,不管要倒騰啥,沒本錢怎麽拿貨?


    武江山坐在黑暗裏,靜靜的想著,棚頂有老鼠來回跑動發出的“砰砰”聲,


    又或是“咯吱咯吱”啃咬著房梁的聲響,就像是在黑夜裏進行著一場狂歡。


    這場狂歡在黎明前終於結束,武江山一夜未眠。


    “大古,醒醒。”


    仲大古睜開眼睛,看了眼還暗著的屋嘀咕了一句:“你怎麽還不睡覺啊?”


    “天都快亮了,別睡了,快起來,今天咱們得去弄點不花錢的東西...”


    “不花錢的東西?”仲大古坐了起來:“去哪啊?”


    武江山露出一個笑意:“去葦塘,抓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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