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是從我那一天入睡後開始的,我至今記得那個日子,那是2006年6月1日。


    我沉沉入夢,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原野。不遠處,是一條遮天蔽日的巨蟒,在那巨大的琥珀色的豎瞳裏,我的倒影像是一隻可憐而無助的田鼠。


    被一條超過50米長的巨蟒盯著的時候應該怎麽辦?在線等,急!


    如果“知乎”上有這個問題的話,答案一定是“掐自己一下,醒了就好了。”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但是直到我把自己的大腿都快掐爛了,那條大蛇依然在那裏。反而是那碩大無朋的頭顱又靠近了些,猩紅的蛇信微微吞吐著。然後那蛇頭微微昂起,向後縮了一點,就像《動物世界》裏的蛇類發動攻擊前都會做的那樣。


    下一刻,它張開大嘴,露出三米多長的獠牙,閃電般撲了上來。


    我嚇尿了。


    這不是那句網絡用語。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嚇尿了。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我必須為自己客觀地申辯幾句,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是沒工夫去管自己的尿道括約肌的,並非是我不想,而是我的身體先一步替我的大腦做出了反應。


    真的,下次你們麵臨這種生死時刻就知道我說得多麽有道理了。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分析,我現在還能在這裏向你們敘述這個故事,你就知道,我當時並沒有被那條大蛇給生吞了。


    被生吞的是一隻在我不遠處的青蛙,不過,直到它被巨蟒咬住之前,我都沒有注意到它,這也許是那一身黃綠的保護色的原因。


    這隻青蛙起碼有一隻野牛那麽大,但這點體型顯然並不構成障礙,巨蟒一口就把青蛙吞了下去,山嶽般的蛇軀上甚至看不出明顯的隆起,就好像我們平時吃了一塊曲奇餅幹一樣。


    這讓我很擔心。因為一塊餅幹通常填不飽肚子,如果是我的話,會再吃一塊。


    我的擔心很快應驗了。


    巨蟒吞下青蛙後,注意力又轉到了我的身上,蛇軀圍了上來,在我四周圍了一堵肉牆,隻留下上方一塊圓形天空,一個巨大的蛇頭從那片天空逶迤而來。


    “你是什麽東西?”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我腦中響起。


    我環顧四周,然後抬頭看著離我大約3米左右的碩大蛇頭,仔細辨認了好一會,腦子裏一片混亂。


    昨天晚上睡覺前,我還是一個普通的、偏“宅”的、在加拿大溫哥華生活學習的大陸留學生,我的生活被學習、遊戲和派對所充斥,我的朋友、親戚、房東夫婦、還有遠在中國的父母,都對我喜愛有加,總的來說,這個世界對我充滿了善意。


    而現在,我身處一個不知名的荒野,一條超過50米長的巨蟒剛剛當著我的麵生吞了一隻大如水牛的青蛙,我兩腿間現在還濕漉漉的,雙腿發軟完全站不起來,而這條蛇還開口問我是什麽東西。


    好吧,它,或者說是她,應該不是在罵我,而是確實在問我是什麽東西。我仔細想了想,不同種族間打招呼似乎確實應該是這樣,大致相當於人與人之間的“你是誰?”。


    “我是一個人。”於是我開口回答道,同時心裏鬆了口氣。


    不管怎麽說,有交流總是好事情,如果你和一隻豬聊過天,你還會吃它嗎?


    這個問題吃貨可以不用回答。


    但是,當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我突然意識到,剛剛我聽到那句話的時候,眼前這條蛇似乎並沒有發出聲音,退一步說,即使這條蛇發出了聲音,總不會剛好還會說普通話吧。


    而我突然間的發聲似乎把這條大蛇也嚇了一跳,巨大的蛇頭變換了一下位置,我感覺出來,這條蛇很疑惑。


    “你……不用意識交流?”帶著疑惑的女聲又一次傳來。這一次我確定了,這聲音確實是直接在我腦中響起的。


    隻是,意識交流是個什麽鬼?腦子裏想一想直接就能交流了嗎?


    “意識交流不是鬼,是一種交流方式,大家平時都是這麽交流的。就像你剛剛做的,腦子裏想一想就可以了。”


    “我靠!”因為太過震驚,我不自覺爆了一句粗口。


    “你的叫聲……好奇怪啊。”


    “……那不是叫聲……那是我們人類的語言。”沉默半晌,我開始試著在腦子裏想自己要說的話,感覺怪怪的。


    “人類?你是個人類嗎?”


    “是的,我的名字是……小拍。”


    “名字是什麽?”


    “就是一個稱呼,把我和其他人類區分開來。”


    “真好。”她的口氣裏包含濃濃的羨慕,“我也想有個名字。”


    “起一個就可以了啊。”


    “怎麽起呢?”


    “隨便想個順耳的就可以了。”


    巨大的蛇頭微微側過,好像在思考的樣子,不過不一會就放棄了。她把頭又轉過來,用那巨大的豎瞳盯著我,“幫我想個名字,我們就是朋友了。”


    我很樂意幫這個忙,至少沒有人會和自己的食物交朋友的吧。


    我這才有功夫仔細打量這條巨蟒,這是一條通體雪白的巨蛇,巨大的蛇身上色澤晶瑩,就像是上好的白玉一樣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很漂亮的蛇呢。


    我瞟了瞟那雪白的蛇軀,試探著問:“叫白素貞,怎麽樣?”


    巨大的蛇頭一動不動,我看見她微微舔了一下蛇信。


    好吧,不要文藝範兒。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叫許仙。


    一條蛇會喜歡什麽樣的名字呢?我突然想起那隻被生吞的青蛙。


    “叫……小蛙?”


    蛇頭又微微偏了下去,思考半晌,點了點頭。


    “可以,我很喜歡吃青蛙。”


    好吧,這是條吃貨蛇。


    小蛙垂下她巨大的頭顱,輕輕碰了我一下。


    “謝謝你,小拍,我的朋友。”


    我雙手撐地,盡力離那碩大的蛇頭遠一點。


    “不用客氣,真的。”


    我和小蛙就是這麽認識的。她是我在洪荒世界認識的第一個生物,也是我結交的第一個朋友。


    對了,洪荒世界是這個世界的名字,這是小蛙告訴我的。據說,盤古大神初開天地不久,身軀化為山嶽,血液化為江河,發膚化為百草,內髒化為了洪荒世界第一批生靈,而這批生靈中,有一些首先有了靈智。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我曾問小蛙。


    “我們都是盤古的孩子,天生就知道。”


    要說這些完全不符合達爾文進化論的不科學的說法,放在以前我肯定是不以為然的。但和小蛙一起在這個世界遊蕩了幾天後,我的看法有所動搖。也許小蛙和這個世界上其他的生靈們真的是一個叫盤古的歐巴的內髒所化的也說不定。


    如果這樣的話,不知哪些生靈是盤古的膀胱和直腸變成的。我百無聊賴的想著。


    穿越到這個世界上的我,大概就相當於盤古歐巴身上的一個外來病菌?


    是的,作為一個宅男,我當時的確已經以為自己穿越了,並在經曆了最初的沮喪、惶恐和悲傷後,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雖然後來發現並不是這樣。


    但不管怎麽說,人的適應能力是極強的,不管發生了什麽,求生的欲望最終會壓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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