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王不負心裏想了好多說辭,結果事到臨頭,還是沒勇氣講給羅彩球聽。嚐試了兩次,開了個頭自己都覺得無恥,說不下去了,隻得放棄,重新說道:“彩球,我知道我有些人渣。但今天讓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這麽漂亮,一個人走我不放心。”


    羅彩球把臉甩在旁邊,看都不看他。其實她糾結得要命,明明想生氣的,可聽他拐著彎地誇自己漂亮,又忍不住想開心。


    要是他誇誇其談地說“你們都是我的天使”,那羅彩球真的要失望了。可他現在這樣說,卻讓羅彩球沒法生氣。


    是啊,他要一心一意,那隻會對夏瓷一個人好,羅彩球根本不會和他有多少交集。


    這位扭著臉想著心事,沒看到地上有個鬆掉的地磚。羅彩球身子一歪,發出了“呀”地一聲驚呼,不過隨即就站穩了。


    然後她為自己的失態臉紅,低下頭恨恨地瞪了眼地磚,又小心地看了看前麵。突然意識到王不負在旁邊看著。轉眼瞧了眼他,他果然在旁邊盯著自己看。羅彩球立刻就把臉轉到另一邊了。


    羅彩球惶恐之下的小摸樣,真是可愛死了。王不負更是舍不得兩人就這樣生疏起來,借此機會拉住她,“你看你,走路都有危險,還是讓我送你回去吧。”


    羅彩球本來就是賭氣,其實撒嬌的意思更多些。王不負這麽輕輕一拉,就拉住了她。拽著往車裏走。


    王不負歎了口氣,他跟何輕煙有了關係,另兩隻的反應都還算可控。隻是這麽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被潑汽油的。


    ……


    因為很愧疚,所以晚飯時,王不負隻做了夏瓷喜歡吃的東西。吃完飯,他接到了副教授從首都打來的電話,得知了“羅先勇”的地址。


    王不負記下一堆字和數字,確認無誤後,等柳霓花回家。這才出門。他不認識那個副教授給的地址。但可以打出租去。


    結果出租車順著王不負每天送夏瓷上學的路,開到了南江二中,然後再拐個彎。沿途的景色有些熟悉。


    王不負想了半天,終於記起來了。去年五月份。羅彩球還住在那小車棚裏時。王不負送她回家就走這條路。


    想到羅彩球,再想到“羅先勇”……不會吧?


    副教授在電話裏無意說的很多細節,都能對上。比如說每個月都寫信。突然毫無征兆地不寫了;鋼鐵廠的工人……彩球當時住的小車棚,就搭在鋼鐵職工宿舍裏。


    這個世界也太小了吧?王不負正為這個猜測吃驚,結果出租車還真在羅彩球曾經住過的那個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王不負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所謂的“羅先勇”,大概就是羅彩球的爸爸了。那這裏肯定找不到人,因為他用青瓷科技的名義,給羅彩球在別的地方租了麵積很大的屋子。


    說不定隻是巧合呢?王不負還是按著地址上的門樓號,去找那人家。


    住在那家裏的是個老大爺。原來,這是職工分配房,幾年前“羅先勇”正住在這裏。那時還沒有房改,羅先勇沒有買下產權,離開單位就得搬出去。


    老大爺歎氣道:“那家人我記得,主動搬出去。之後沒地方住,我們一起幫忙,在樓底下自行車棚裏搭了個屋子。唉,可惜了,那家裏男的以前是鋼鐵廠的技術骨幹,聽說還喜歡畫油畫。那麽好的前途,就被一時衝動給毀了啊。”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變成百分之一百了。但王不負看到過羅彩球的父親,整個人都枯了。怎麽變成現在這摸樣的?


    王不負問道:“他都出什麽事了?”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都是傳聞。好像是他有天下了夜班,和人打架,結果被人砍了。熬到現在,算是好了,他女兒傍了個大款,早搬出去了。”老大爺老眼昏花,看不出所謂的“大款”就在眼前站著,還以為王不負是記者呢。


    根據老大爺所說,羅彩球的父親五六年前,下班路上和人打架。那會治安不太好,羅彩球的父親被打倒後,還被惡意劃了幾刀,神經都斷了。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還是沒治好,兩隻手全廢了。


    王不負聽了半天,感覺老大爺知道的也不詳細。打架的原因是最關鍵的問題,而老大爺卻不知道。


    找羅彩球他們問問就行了。王不負道了謝,再打車去羅彩球家。


    王不負一直想找個機會,參與進羅彩球的生活。他有些貪心地希望,能像夏瓷一樣,在羅彩球的生活乃至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


    可羅彩球一直不願意、甚至於抗拒王不負接觸她的家庭,就好像“皇帝的新裝”那樣,很固執地隻想要讓王不負看到虛幻而美好的一麵。


    十五歲的女孩兒,連自欺欺人的摸樣也很可愛。她努力地營造了個大大的、五彩斑斕的泡泡,她將真正的自己藏在泡泡裏麵,希望周圍的人還有王不負,都隻看著她那個華麗的表象。


    夏瓷也營造了個泡泡,不過那個泡泡在心裏,並且通過那個泡泡看世界。而羅彩球的泡泡在外麵,讓別人通過那個泡泡看她。


    羅彩球一直抗拒王不負接近她的家庭,真正想的,就是讓王不負和所有人一樣,也站在泡泡外麵。


    羅彩球也好,夏瓷也好,誰的泡泡都很珍貴美好,王不負不想戳掉。他隻是想進入其中、參與進去。成為她們生命中獨一無二的人。


    所以王不負一直很耐心,在等著合適的契機。隻是沒想到,這個契機來的如此意想不到。


    來到羅彩球家樓下,王不負給彩球打了電話。


    聽到王不負居然來了,羅彩球無比驚喜,以為他是來道歉的,自怨自艾全沒有了。拿了鞋子就要下樓找他。


    “他來了?”羅媽媽問。


    “來了!”羅彩球笑嘻嘻地穿著鞋子,穿好之後才想什麽,又噔噔噔地跑進衛生間。對著鏡子檢查了自己的摸樣,將左邊的有點歪掉的馬尾重新係了下。


    “看你興奮的,穿著鞋子還在家到處跑。”羅媽媽抱怨道,心裏暗暗地舒了口氣。


    其實羅彩球消沉了幾天,最擔心的就是羅媽媽了。女兒傷心還不是最大的事情,每個月女兒交給她的兩千塊錢,才是真正現實的問題。


    羅媽媽本來身體就不好,丈夫出了事,她必須扛起這個家,隻好去做兩份工作。早上四點就起來做環衛,結束後再去商場當收銀員。做的這麽累,一個月拿的兩千都不到。


    丈夫傷到了神經,無時不刻都感覺鑽心的痛楚。有效的止疼藥很貴,隻能買廉價的烈酒來止疼。這就要花掉不少錢了,還有其他藥品和夥食,羅媽媽累死累活,卻連女兒的大學學費都攢不出來。每次看到女兒拿回優異的成績,她就心如刀絞。


    有了女兒拿回家的錢,她可以不去做那個每天要起大早的環衛工作。有錢去買止疼藥,讓丈夫不至於整天醉醺醺地,動不動就勃然大怒了。從親戚那裏借的治病錢,現在也能陸續開始還了。


    羅媽媽早就被生活壓彎了腰,覺得女兒跟了那大老板也是好事。畢竟等女兒大了,父母卻拿不出錢來給她大學。一個漂亮姑娘,卻拿著高中憑,家境又那麽貧寒,能找到什麽好工作、好歸宿?


    可女兒這前幾天哭唧唧的,人家才來找一下,又顛顛地迎出去的摸樣,真是讓羅媽媽歎氣,“你看看你,什麽樣子了。不知道給他點臉色看,釣一釣啊。”


    羅彩球笑道:“給過了呀,所以他才來哄我了。”


    確定了自己依舊很好看後,她小跑著開門下樓。


    “唉……”羅媽媽歎了口氣,跑到廚房,探頭往下麵看,隻見女兒和那男的說著話時,低著頭,腳尖點在地上畫圈。羅媽媽是過來人,知道女兒肯定是陷得很深了,不禁連聲歎氣。


    羅彩球聽王不負說,要請她的爸爸去青瓷科技設計盔甲。她不知道楚國甲胄已經失傳,以為隨便什麽懂點曆史的畫家都能做呢。王不負卻要請她爸爸來做,肯定也是為了哄她。


    羅彩球心說,王不負總是這樣,從來沒有花言巧語,卻一點點地改變了她的人生。她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那個喪失了全部希望和勇氣的父親。而王不負也知道這點,想要幫助她解決這個問題。


    她以前不希望王不負參與進來,那是因為覺得就算王不負有錢,也改變不了什麽。她的父親不是有錢就能改變的,是心塌掉了。既然如此,那麽她就將這件事藏起來,不想拿出來給王不負參觀,賣弄可憐。


    現在王不負拿出了個非常具體的方案,不是給錢,也不是虛無飄渺的關心,而是給她父親一個有價值的工作。


    “謝謝你。”羅彩球上前一步,微微仰起頭,看著王不負的眼睛,輕聲說:“我好想現在就是十七歲呢。”


    “那我就看不到你十六歲的摸樣了。”王不負笑道。


    羅彩球又不是想一夜長大兩歲,撅嘴道:“算了,我再等一年吧。”


    “等等,你現在十五,不是後年才十七歲麽?”王不負驚問。


    “虛歲啦。”羅彩球臉紅紅地說。她現在好心動,不願意等到後年,所以耍賴皮,提前了一年。


    王不負笑了:“走吧,帶我去見你爸爸。”


    “嗯。”羅彩球笑眯眯地,把王不負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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