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對於夏清河這個表現,確實把大家都嚇到了。誰也沒想到,夏清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顧及眾人的目光,直接跑過去抱著梁海棠的屍體。


    這場麵看起來確實驚悚,卻不知為何讓人覺得有些憐惜……好像之前畜生般的夏清河,此時此刻看起來,倒是多了幾分懺悔。不知道是不是大家的錯覺,似乎隻有在這一刻,麵對已經徹底死掉的梁海棠,他的內心,才是真正的悔過,真正的知道自己做錯了。


    “別死……你別死好不好……”夏清河沒有任何的表情,隻是緊緊的抱著她,任由她臉上已經幹涸的血跡蹭了自己滿身。


    夏清河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什麽樣的,昨日梁海棠問過自己,她問自己有沒有愛過她,哪怕一點兒。然後自己近乎想都沒想的告訴她,沒有。而他自己也確實這麽認為,沒有愛過,對於這個女人,隻是純粹的出於嫉妒,怨恨!


    為什麽大哥有的他沒有?為什麽梁海棠這樣的大家閨秀許配給的是夏澤陽?夏清河得不到,卻不甘心,隻能強行的將梁海棠的感情帶著脫離軌跡……到最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曾許願帶著梁海棠遠走高飛,就像任性的瀾若一樣,起碼她現在有了自己的幸福。可那個時候,似乎每次許諾,每一次說愛她,都是那麽敷衍,那麽虛偽,有時候假的連夏清河自己都不信,可是梁海棠這個傻女人卻信了。


    她是傻,真的很傻。夏清河不是沒想到過事情敗露的那一天,甚至知道自己會受到絕對不小懲罰,可是當時事情已經沒有辦法收手,隻能任由這樣發展下去。而他也鐵了心的不想讓夏澤陽好過,自己要了他的女人,還是他第一個愛過的女人,而這個傻女人卻對根本沒有感情的自己,背負著水性楊花的罵名,和自己在一起。


    麵對冷若冰霜的屍體,就像是一個大大的嘲諷。他什麽都算計過了,陰險,狠辣,下流,無恥,他都可以。甚至以這些為榮,想看梁海棠這個傻女人知道真相後的表情,想看夏澤陽恨不得殺了自己的表情,每次想想就覺得解氣。


    可是他錯了,他千算萬算,便是沒算到梁海棠會固執的選擇如此決絕的做法,她死了。


    夏清河開始不受控製的一遍遍問自己,不愛嗎?一點都不愛嗎?


    最後,他敗了。


    “清河!你……你這是在做什麽!”徐麗華聽到外麵嘈雜的很,出門一看,丫鬟們都慌張的往一個方向跑,好不容易逮到一個,上前一問,才得知一個驚天的消息,那就是梁海棠死了。


    死了?徐麗華也萬分震驚,雖說此事敗露,可徐麗華心知肚明,這件事多半是夏清河的過錯,甚至還出於自己的授意,就算想要她離開太傅府,來保住自己兒子的地位,來徹底解決此事,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她死啊!


    徐麗華跟著丫鬟們慌慌張張的來到梁海棠門前,看到的卻是眼前這一慕,讓她簡直難以相信,險些昏了過去。


    “清河!你你……你放手!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啊!”此刻還未看清梁海棠屍體的徐麗華,大老遠的在門口見到這一幕,沒覺得多少驚慌,反而是因為下人們各種異樣的目光覺得渾身都被燒的火熱。


    原本就知道夏清河同梁海棠之間的關係特殊,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他還不懂得避嫌,反而是非要站在風口浪尖上,徐麗華怎能不氣?


    見夏清河根本不理會自己,徐麗華更生氣了,三步並作兩步坐上前去,想要把夏清河扯出來。


    此時瀾雪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直接同徐麗華一起走進了房間,就在徐麗華剛要伸手的那一刻,瀾雪卻忽然抓住徐麗華說道:“等等。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就不用隱瞞了,海棠是因為他死的,他心裏難免自責,讓他最後道個別吧。”


    徐麗華沒想到瀾雪會在這時候出來阻攔自己,轉頭不耐煩的推開瀾雪說道:“走開,我的事什麽時候論到你來管了?這女人她死有餘辜,若不是她水性楊花勾搭我們清河,也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我看啊,便是老天長眼,報應而已。”


    瀾雪聽著徐麗華的話,卻覺得異常好笑,直接嗤笑說道:“二夫人這話說的有點道理,老天爺若是有眼,那些做了壞事的,一定會遭到報應,不會有好下場的。隻怕最後別報應到自己身上才是!”


    瀾雪的話,讓在場的下人們都心知肚明的知道,此言便是一語對準了二夫人。


    果然,聽出瀾雪話裏有話的她,雖然並不服氣,卻沒有再多說什麽,可能報應這種事,真不是隨便說說的。虧心事做得多了,即便沒有,也多少回害怕吧。


    “清河,你……你起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又不是你叫她去死的。生死是她的選擇,她好歹也是……也是你前嫂子,你現在這麽抱著她,成何體統!起來,快起來!”徐麗華沒有上前強行拉起夏清河,卻在一邊不住的催促道。


    “夠了……這件事也沒什麽好瞞的。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夏清河抬眼,沒想到看著的卻是瀾雪。


    瀾雪不知道夏清河的話,是不是說給自己,還是在和自己確認,剛剛他的懷疑。隻不過從他的眼中,瀾雪看到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


    “是啊,她死了。再也回不來了,夏清河,你若是還有良心,就送她最後一程吧,你是個男人,敢做就要敢當,這件事太傅府上下已經人盡皆知,你還有什麽好隱瞞的?我覺得你有話和她說,我先出去了,已經派人去通知大夫人和爹了,你看著辦。”瀾雪其實是在提點著他,不要留下遺憾,把沒說出口話,都說了。


    瀾雪說完,就轉身出去了,站在門口對下人們說道:“大家也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不過既然逝者已去,這代價付出的,也是最大的了……大家能不計較的,就別計較了,夏清河自作孽,讓他自己去說吧,我們散了吧,等下爹回來,聽吩咐先去準備一口棺材吧。”


    下人們聽瀾雪這麽說,其實也沒了最開始的那種恐懼,更多的反而是哀聲歎氣,感歎著人生變幻無常,世事難料。而夏清河和梁海棠之間的這段孽緣,終究是以這種決絕的結果而告終。


    夏太傅聽說府中出了大事,詢問才知,梁海棠死在了府上。頓時眼前一黑,險些直接昏倒了過去。


    而夏澤陽聽說這件事之後,整個人愣了足足半個時辰,什麽也沒做,就是呆呆的站在那裏,嚇得周圍的官僚差點就叫禦醫來了,可當夏澤陽回過神來的第一時間,就是直接跑出了宮中,甚至沒有告假。


    屋內,夏清河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嘶啞,麵對徐麗華恐慌的拉扯,和對梁海棠屍體的畏懼,他緩緩抬頭說道:“娘……你先出去吧,我好像……做錯了什麽事兒,你讓我自己待一會兒。我有話要和海棠說。”


    “清河,你是不是也瘋了!你……你怎麽變成了這樣,這可不是你啊!我跟你說,你妹妹走了,我可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了,要是連你也出了什麽事,那我……我就不活了!”徐麗華聲音發顫,想起夏清河就是一個沒心沒肺,花心濫情的人,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怎麽如見變成了一副自己完全不認得的樣子?


    “沒……我隻是有點遺憾,想要說幾句話,等下爹就回來了,娘,你出去吧,讓我送她最後一程……”夏清河目光空洞的說。


    徐麗華想要上前,卻著實被梁海棠的死相嚇得不輕,甚至有些雙腿發軟的說道:“兒啊,你是不是魔怔了,她一個……一個死人,你和她說什麽啊!快走吧,我們快出去,這屋子待不得!”


    “有些話,隻有死了才能說,娘,你快出去……”夏清河聲音沙啞,不耐煩的催促道。


    見夏清河一副鐵了心的樣子,徐麗華也知道勸不回來,但隻要帶著滿臉的不情願說道:“好好好。我出去,不過你自己做事,要是再這麽沒分寸,我也幫不了你。要說什麽你快說,等下你的爹就回來了。不過……人已經死了,就算你說再多,她也聽不到了,又有什麽用呢,哎……”


    徐麗華終究是歎著氣,轉身出去了。


    屋內剩下夏清河和梁海棠兩個人,確切點的說,是隻剩下夏清河一個人,和一具毫無任何生氣的屍體。


    不知道為什麽,夏清河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半天才緩緩開口:“海棠,你個傻女人。就算我說不喜歡你,你也不能走這一步……我承認,是我騙了你,害了你。我不是人,我為了保全自己,說是你勾引的我……不過娘說的沒錯,有些話活著的時候沒說,隻怕現在說再多你也聽不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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