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聽罷,便已羞得麵紅耳赤,雙手緊捏住則寧的衣袖,低著頭。(.)


    則寧其實並沒看他,隻是自顧自的重新給茶杯添水,滾燙的熱水從茶杯裏溢出來,澆在則寧手上,但則寧並不閃躲,眉頭都沒皺的繼續往下倒。


    “喂,你在幹嘛!?”月見抬起眼就看見則寧的手指被熱水燙的通紅,他一個箭步跑過去,從則寧手上奪過杯子摔在地上,不可相信的望著則寧說道:“傻瓜嗎!你在想什麽?”


    傻瓜嗎?則寧愣愣的看著月見。這個詞很多年前也有人這麽喊過他,幾乎每次見到都會這麽叫他。


    “傻瓜嗎?你不會躲?”


    “傻瓜嗎?你是看不見我啊?”


    “傻瓜嗎?你在幹嘛!”


    ???


    說了好多好多次,多到則寧都沒辦法清楚的記起來每一次怎麽說自己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但是最後她這麽說自己倒是記得十分清楚,或者說是根本無法忘懷。那次她滿眼是淚的看著自己,手在則寧臉上輕輕劃過,她氣若遊絲但還是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給則寧。


    則寧把耳朵緊緊貼住她的嘴唇,聽見她蒼白的聲音從喉嚨裏艱難的發出來。


    “傻瓜嗎?怎麽還在掉眼淚。”


    已經沒有平時那樣氣勢洶洶的語調,隻是用盡全力依舊覺得輕飄飄的幾個字從她嘴裏吐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在則寧耳邊打了幾個旋兒,就消失了。


    傻瓜嗎?則寧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月見慌慌張張的從外麵打來涼水,用濕透的擦手布敷在自己被熱水澆的通紅腫脹的手指上,心裏卻全是七年前那個滿身是血的倒在自己懷裏的她,她叫幽然。[.超多好看小說]


    等我想要見你誰才發現這個江湖真的好大,大到無邊無際,大到我的心都把它盛裝不下,大到我和你緊貼著臉,你在我懷裏,你的手在我掌心裏卻依舊覺得你是那樣遙不可及。


    則寧心裏想著,不知覺已滿眼是淚。


    “則寧?”月見在旁邊的分明,卻不懂則寧究竟是在想什麽,隻得小心翼翼的又喊了聲:“二爺?”


    “恩?”這次則寧悶悶的應了聲,“怎麽?”


    “沒什麽?我隻是見你???”月見話到嘴邊又使勁的咽了下去,自己真傻,以為則寧是在想什麽,他平日裏冷若冰霜,待人接物都是近似冷漠的客氣,怎會突然這樣柔弱掉淚。肯定是因為她。月見自嘲的笑笑,已過去七年,幽然依舊是則寧心裏不能痊愈的傷疤,則寧除了她,哪裏還有什麽能使自己如此動容的軟肋。


    “是想到幽然小姐?”月見歎了口氣,走上前問道。


    則寧看著月見卻不答話,看了半晌默默說道:“你的確很像她。”


    像她?月見心裏一驚,驚後卻滿是無可奈何。這些年來,他一直陪在則寧身邊,別說是從小積累的兄弟之情,肯定還有別的感情夾雜著,但是則寧眼裏隻有幽然。月見忽然想起那次則寧酒醉,在床榻邊輕輕抱住自己,在自己耳邊輕喃著幽然的名字。原以為是因為酒醉,現在想來卻是因為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幽然。月見看著則寧又恢複到以往那副旁人不可接近的臉龐,心中隻覺得難過。說不出來,沒有形狀,無法形容,隻是難過,像是一把刀一下一下的割著自己的心髒,每痛一下後,自己還是會對著這駭人的傷口溫柔的笑笑,並不是因為不痛,而是自己真真的喜歡著這個不斷刺傷自己的人。


    “天晚了,二爺也早點睡吧。”月見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感,假裝平平淡淡的說道。


    則寧抬眼看著他,每當隻有倆人之間有些芥蒂時,月見才會客氣的稱自己為二爺,則寧看著月見垂下來的眼瞼,並不明白為何月見突然如此見外。


    “怎麽?”則寧挑眉,問道:“平日裏叫著大名,今個卻叫起二爺來了。”


    月見不答,心裏全酸楚的想流淚。他一直以為平日裏則寧對自己的一顰一笑都是因為他是月見,二爺是則寧,卻原來是因為自己有幾分相似幽然。就像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平日裏則寧帶給自己全部的小歡喜實際上全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月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則寧,他匆匆後退拉開房門,回答道:“天色真不早了,陌??二爺還是快點休息吧。”


    其實月見也知道這麽講很生分,他回答的時候很想繼續假裝什麽事也沒有的照舊說著“則寧你快睡吧你”這樣輕鬆的話,但是現在他實在是說不出來了。他看著則寧卻覺得這個人力自己越來越遠,自己其實是不了解他的,卻隻是一味的靠上去,看他對自己笑,看他有些親密的話語就以為兩個人有多親熱,但其實自己永遠在他心中不能代替幽然的位置,其實不能說替代,隻想想要靠近則寧的心再多一點,但是他的心永遠躲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與其說不能靠近,倒不如說是根本無法靠近。則寧待自己也許隻是主仆關係,他那些看似親密的舉動也全隻是因為幽然。


    月見走出門,長歎了一口氣。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今夜月色很好,皎潔的月光直直的照下來,鋪在院子裏,一層層白色的像霜一樣的光芒落在月見腳邊。月見看著,眼睛很酸。


    “怎麽,不睡?”


    身後有腳步聲,接著便傳來則寧特有的聲音,很低沉帶著些不近人情。


    “二爺。”月見轉身低著頭應了句。


    “怎個還低著頭,今晚你真是越來越怪了。”則寧自顧自走來,臉上還帶著笑意,手裏拿著兩盅涼了的酒,放在桌上,又在桌邊坐下,坐下時向旁邊甩了甩袍子的下擺,腰間那枚玉佩跟著左右晃了晃。


    “沒有。”月見還是低著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沒有?那就過來陪二爺喝點酒,今晚月色真好。”則寧看著月見沒所謂的笑笑,招呼道。


    月見沒說話,隻是徑直走來坐下,舉起杯子先給則寧到了滿滿一杯,又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兩人無話,隻是默默喝著酒。過了好久,則寧才緩緩開口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月見心裏一顫,看著杯中的酒,酒裏映照著瑩白的月光。


    “隻是,很難開口。”則寧頓了頓,又說道。


    月見端起酒杯,一小口一下口抿著杯裏的酒,就很冰,就像現在已經涼透的秋意。


    “二爺,夜很涼,早些回去睡吧。”


    “月見。”則寧像是沒聽見月見的話,繼續說道:“你是和她相似,但你並不是她。”


    “二爺。”月見輕輕喚了聲。但則寧依舊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講著。


    “我對你,和對她,也是不同的。”則寧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酒,靜靜的看著月色在酒杯中蕩起的漣漪。


    “我知道。”月見應了聲,起身又給則寧的杯子裏添了些酒。


    “你在我心裏,如同魚在水裏。”則寧對著月見無奈的笑笑,“雖不想承認,但的確在我心裏。”


    月見的心咯噔一下,看向則寧。則寧雙眸卻盡是無奈與悲覺,映著酒色,還有月光下不能避免的陰影,那眸子裏流出的竟是滿滿的溫柔。月見看著,竟有些癡迷。那種溫柔從來都隻是在幽然身上才有,但此時,卻的的確確的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月見在嘴裏咬了咬自己的舌頭,一絲疼痛從舌尖蔓延開。沒在做夢。月見大氣也不敢出,就默默的聽著則寧講。


    “太晚了,回吧。”則寧喝淨杯中的酒,有些不穩的站起身,月見趕忙向前扶著。


    “二爺,我扶你進屋。”


    “你隨我進去吧。”則寧的手冰涼,軟軟的搭在月見脖子上,“今夜月色太冷了。”


    “好。”月見應著,扶著則寧慢慢的走進房間,蠟燭已燒掉一多半,月見剪了剪燭芯,牆上映著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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