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兩日後,他卻又親眼看見九皇子親率軍隊追殺遼源國君,捧回了遼源國太子的頭顱。[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當他看見回來的大軍最前頭赫然便是九皇子,但那慵懶的神情卻仿佛剛賞花歸來一般。那一刻,他才忽然驚覺,這九皇子也許不會久居人下。


    爾後,看著九皇子一步步運籌帷幄,打下根基,他這才知道,其實九皇子的風流紈絝,也不過是為了躲避暗殺陰謀,強大自己的外衣。


    因為那一次出手相救,他徹底追隨了九皇子,後來的陵王,今日的皇上。追隨時間越久,他越感到這男子的出類拔萃,比起戰神王爺,更勝一籌。


    光看他始終能一邊扮演著風流不羈的角色,一邊卻保持著無比清醒的頭腦,獨善其身不沾花葉。光這點鎮定和冷靜,便已經讓應岸光心服口服。


    這男子貌似邪魅不羈的玩笑下,其實總是深藏著如火如海般強烈深邃的情感。如他對大乾先帝的殺父之恨,如他對蘇清雨的癡心不悔。他要的,總會步步為營地去得到,隻除了當日,被他親手放開的蘇清雨。


    試問,被他痛恨著的妹子,可還有活路?


    至於那女子,他素來覺得她剛烈、清冷、倔強。在宣華殿被揭穿女兒身後投入大牢,在刑部從容麵對五公會審,在藥廬被郝國大王子幾乎用刀劈成兩半,他雖是外人,但可何嚐見過她像今天這樣的軟弱?


    連他都對這女子如今的軟弱動容,愛她如皇上,心裏的感覺可想而知。


    冷汗潸潸。他知道,蓉兒這次的確罪無可赦。即便恨娘娘,但那腹中胎兒,卻是無辜的。[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可,這是他唯一的胞妹,他怎可見死不救?


    正無語,卻忽然聽到外間嚴公公奏道:“皇上,郝國使臣來了。正在禦書房外求見。”


    應岸光驀地一震!臉上頓時一片煞白,身子挨了雕花桌腳,逐漸滑下去。


    梁逍看了看應岸光癱軟在地上,臉上劃過一絲不忍。他重重歎了口氣,對嚴公公道:“擺駕!”接著,他卻對藥王一拱手,凝重問道:“師尊,可否修書一封,請師兄過來一趟?”


    藥王捋了捋雪白長須,考慮須臾,說:“救人要緊,我親自去一趟吧!”


    梁逍沒想到藥王要親自過去,頓時感激地跪下:“師尊大恩,徒弟沒齒難忘!”


    藥王搖頭,歎了口氣,拍拍梁逍肩膀安慰道:“小逍兒,你且先安頓好朝中之事,為師自會去與然兒商量方子。隻是你要記住,若丫頭知道,她定不會讓你像現在一樣亂了方寸。”


    丫頭,是他在藥穀時對蘇清雨的稱呼。這傾城敏致的丫頭,可是極愛孩子的一個人。隻要是山下婦人帶了孩子來求醫,不管孩子如何大哭,她都總是愛不釋手地搶著又抱又哄。若真的終生無子,真的可惜了。


    聽到師尊提她,梁逍隻覺心裏又一次無比刺痛。勉力忍住那真的要掉下的淚,他忙轉身走出宮外。


    眾人見了,隻得紛紛離開。


    寧煥之看了應岸光一眼,卻終於拂袖而去。


    梁逸走上前,正色對應岸光道:“老應,莫說你,即便是我們,自然也是不舍得的。(.棉、花‘糖’小‘說’)可是,難道到今日,你還看不清你妹子為人嗎?”


    應岸光隻覺得頭顱有千斤重,仿佛都灌滿了鉛。他長歎一聲,看向這兩個多年並肩同行的同伴,眼一眨,淚卻掉了下來。


    莫飛不忍,扶起應岸光,勸道:“老應,生死有命。你莫要太執著了。”


    應岸光無言以對,緩緩站起身來,對他們拱手道:“謝二位理解。在下還是先回去了。”說著,跌跌撞撞地獨自走出去。


    莫飛擔心地看著他哀痛到似是一碰就倒的背影,問梁逸說:“王爺,可需要下官送老應回去?”


    “由他去吧!”梁逸長歎一聲,他實在不願看見這樣的場麵。但他在惋惜老應的同時,卻更心疼裏間那女子的遭遇。


    莫飛看著梁逸呆滯了半刻的臉,眼中竟一樣是沉痛。他揮了揮手,似是要驅趕開這般憂傷的空氣。歎了口氣,他說:“我們也去禦書房吧!”


    梁逸點點頭,不發一言地就與莫飛一同走向禦書房。


    禦書房中,守門宮人剛唱喏,梁逸便早已從宮人推開的那半扇門中看到梁逍那黑沉著的


    臉,還有一個身穿白色長衣背對著他的人,坐著在上首,身後卻站著一個白衣少年。


    梁逸心裏不免嘀咕:明燁帝素來狂傲,連使臣也如此沒有規矩。哪有使臣能坐在別國君主麵前的?


    隻是這身影,倒仿佛有些熟悉。


    不過,最讓他訝異的是,地麵正中央赫然放著的那個木匣。


    不用走過去,便早已嗅到匣中濃厚的血腥氣味。


    梁逸心裏頓時一窒。


    果然……


    回想起老應那黑灰色的臉,梁逸緊閉了閉眼,卻大步邁入禦書房中。


    剛走幾步,隻聽梁逍對他說了一句:“六哥,你來得正好。”


    梁逸剛隨他的話頓住腳步,卻見小麟早已從上麵走下來,雙手遞給他一個卷軸。


    梁逸了然,展開細細一看,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自然就是楚瑜讓使臣帶來的停戰和約。裏麵種種,都是約定什麽退兵、安民、互市之類的東西,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麽出格的要求,倒也不稀奇。


    隻是這和約,裏麵卻有一條:若為平息三國之紛爭,當以蘇皇後之生死安康為首要計。蘇皇後若安好,則三國永世不再踏入彼此邊界半步之內,蘇皇後若亡故,則為揮軍直指之日。


    寫出了這樣的一條,若是知道明燁帝野心的人,便可想到他作出了多大的犧牲。隻因以他的能力,若真的要下狠了手段去奪取天下,除卻永昌帝和乾嘉帝,其餘各國,倒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明燁帝真的如他們所見地深愛著皇後?若不是的話,那二人為何如今竟走到了這一步,他還會為了她,寧可將如此巨大的野心押後到他自己也不一定等得到的那個時刻?


    可是,這與他們所知道的明燁帝,有多大的不同!!


    輕輕合起卷軸,梁逸心情複雜地看向梁逍。可梁逍卻沒有看他,隻是一味與那背對梁逸的人對視,眼神中波光明滅,似是極端憤怒,也似是有著一絲掙紮。


    那使臣說話了。


    他剛一開口,便讓梁逸猛地嚇了一跳。


    這細綿、冷冽的男聲,如長長延延的絲,一寸,一寸地在這無邊的靜謐中緩緩地爬。


    若是在當日的崗城,恐怕這細綿的聲音所下的那道屠城令,該是如地獄爬上的鬼魅一般讓人感到可怕。


    可如今,它卻帶著前所未見的惶然。


    隻聽他深呼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必死的決心,又像是生怕再不說就沒有了那份決心一般,道:“為表和解的誠意以及朕對凝兒……”


    剛說著,在場的人卻同時看見梁逍臉色倏地變得極為難看。


    他顯然發現了,極度困難地停住話頭,再次深呼吸後,他說:“朕對……”


    “她是傾國皇後。”梁逍冷笑著,絲毫不顧邦交禮儀,直接打斷了他。


    “朕對傾國皇後此次受傷,的確……”他再一次停頓,即便連站在他身後的梁逸也已經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掙紮。


    可過了一會,當聽到他說下去的話,梁逸卻不得不佩服他的忍耐力。


    隻聽他繼續說:“朕深表遺憾。但此次確實出乎朕所料。”


    梁逍不禁笑道:“既然隻是遞交和約,何須明燁帝屈尊親來表示誠意?”


    身後的少年忍無可忍,道:“若不是為了表示誠意,皇上何嚐需要屈尊過來?”


    梁逍未及說話,便聽到楚瑜怒喝:“放肆!朕未曾說話,你一個狗奴才在這裏說什麽?”


    少年被他一喝,眼中閃過一絲水光,卻終於低下頭不再說話。


    誰占著上風,早已不需要再言明。


    可是此時殿中,卻始終彌漫著極度緊張的氣氛。


    梁逍隻是一味挑眉冷笑,捏起翠玉小杯輕抿,眸中晶光閃亮。


    梁逸心裏一動,自然知道他是故意要讓楚瑜心裏不安。作為男人,梁逸更明白他心裏的恨。


    他忙走上幾步,道:“啟稟皇上。若明燁大帝沒有和解的誠意,那按照皇後娘娘的意思,這和約,不簽也罷!”


    聽到“皇後娘娘”幾個字,楚瑜猛地從座位上站立起來,卻忽然像意識到什麽,臉帶土色,緩緩坐了回去。


    看見他那矛盾的神色,梁逸了然:看來他此次親自過來,為表誠意隻是幌子,實則是要看看蘇清雨上次在林中受的傷究竟如何了。


    心裏不禁歎了口氣:藥王那次說得對,世間最毒的果然是一個情字啊!


    楚瑜臉色變幻了幾回,可他這次卻忽略了梁逸說“和約不簽也罷”的話。


    思量許久,他忍不住抬頭問道:“凝……皇後可還安好?”


    沒有等到回答。看著神色不明的梁逍,楚瑜心裏疑惑更甚。


    兩日前,他看著滿身鮮血的她被梁逍帶走,除了可以對應韻蓉發泄怒氣以外,他竟終日無法排除她可能會死的恐懼。


    這兩日來,隻要一閑下來,他便看到她對自己揮手永別的樣子。


    一直以為,失去她就已經是世上最難忍受的痛楚。可如今他才知道,原來終日生活在這樣的戰戰兢兢中,竟比她死了更難受。


    實在無法按捺要見她的心,他隻得自己帶上了和約,帶著敘遙親自來到俞國。


    揮筆寫下和約時,思索良久,他特意加上那麽一條,希望能讓梁逍對她好些。


    不是沒有猜到梁逍的反應。他明白梁逍與自己之間的恩怨,早已不是一兩條和約就能解決的。


    也不是沒有想過可能會遇到的險境,但是他卻發現,想見她一麵的心,更讓自己感到害怕。


    若是說之前,他對她是愛恨交加,那麽自登基以後,他卻發現自己反而開始能理解為何她如此不喜歡自己當日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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