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自來是個極為直接大膽的姑娘,細數起來,她看上過的人委實不少,岑子非算是第一個,範玉卿也不一定就會是最後一個。<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但此時此刻,她的心思倒十分明確,這一切當然開始於當初比武大會後的那場相逢。


    在玉兒的多番祈求和督促下,她難得規規矩矩坐在屋子裏,蒙著一層麵紗,像個嬌滴滴的閨中女子輕聲細語:“範少俠覺得這靈琅劍如何?”彼時她坐在屋內的榻上,分明已經入了夏,懷裏卻還抱著一隻小手爐,將柔弱可人的假象做到了極致。


    好一個相親現場,她心中暗暗嘲諷道,但這並不妨礙她不動聲色地試探打量眼前之人。


    “聞名天下的七柄名劍之一,自然名不虛傳。”範玉卿掂了掂手上的劍,輕巧卻鋒利,於是毫不避諱地讚揚道:“是把好劍。”嘴角也帶著淡淡笑意。這話令玉兒眼睛一亮,連忙衝自家小姐使了個眼色。


    “範少俠請坐。”林雨霏微微頷首說了一聲,瞧見對方在離她較遠的一處坐定後,這才緩聲說道:“今日寶劍被賊人盜走,若不是範少俠奮力奪回,恐怕我林家就鬧了個天大的笑話了。”她麵紗上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此劍最終贈予範少俠,也算是名正言順,眾望所歸。”


    “其實奪回此劍的人,並非是我。”範玉卿坦然說道。


    “噢?難道其中還有什麽變故?”待範玉卿將白雲穀的事宜大致解釋一番後,林小姐眼中的笑意更是柔和了,“範少俠為何要如此說?今日既已得到寶劍,緘口不言豈非更好?你就不怕我們出爾反爾,將此物收回?”


    “在下有幸得見此名劍,已是三生有幸,今日將其拿走,終有一日,也會交還給真正應該得到它的人。”他微微一笑,“那人想必心中有數,正等著我送劍去呢。”


    “如此說來,那莫寅公子豈非十分了解你?”林小姐明明蒙著麵紗的臉上,卻能看見因疑惑而挑起的眉毛。


    “他並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但他若是個聰明人,便能猜到範某幾分為人,自然也能預料到幾分。”


    這話說得玄虛,林小姐未表態,玉兒卻瞬間焦急了,不明白他這是何意,甚至情不自禁地在一旁扯了扯林小姐的衣袖,林小姐全當不知,隻慢吞吞撫摸著手中的暖爐,偏頭細細思索著什麽,一雙眼睛垂下來,睫毛卷翹。她不說話,範玉卿也不好打擾她,一時間房內靜謐得近乎詭異,隻是林小姐低垂的眼眸裏,溫柔的神色卻越發濃厚了。


    地麵上有一道影子,那是窗外日光從範玉卿身上落下的陰影,她不看他,隻看著這影子,心中卻隱約生出絲絲悸動,閉上眼,他的模樣漸漸在腦海中變得清晰可見。


    這可真是今日最大的意外啊。她歎息著,覺得自己該好好歇息,獨自安靜一下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寶劍既已經贈予了範少俠,如何處置,皆隨你。”經過許久的靜默,她最後站起身,如此說道。這次初見,無論從哪個方麵來講,都還算體麵講究,至於後來怎會鬧得那般生分,甚至生出嫌隙,卻也是林小姐獨有的本事了。


    隻是在初見的那一天晚上,林雨霏穿著薄薄的單衣,一個人站在家中的窗前,望著朗月星空沉默了許久許久。


    “那姓林的文文弱弱,膽小如鼠,我曾經是錯看了他,可範玉卿卻是個真正的英雄人物。”她自從在林家祠堂與範玉卿一見,便生出傾慕,決定主動追求。當然,在此之前,仍舊不忘在玉兒麵前評價一番。


    “可是……他對小姐似乎並無此意……”玉兒猶豫著說道,又怕傷到林小姐那顆驕傲的心,“小姐何不另擇一人……”


    林雨霏原本正坐在窗前的銅鏡邊,聽見這話突然轉過臉來,嚇得玉兒差點倒撒了手上滾燙的茶水。“另擇一人?”她挑眉反問,然後搖了搖頭,眼裏帶著似悲傷又似嘲諷的笑意,“玉兒,有些人這世上是隻那麽一個的,子非哥哥隻有一個,那麽範玉卿,也隻這一個。”她用指尖撫摸著手上的一支珠釵,眼裏晃晃蕩蕩全是溫柔而纏綿的光,“子非哥哥已經找不到了,可範玉卿就在洛陽城裏,這一次,我不會再隨意氣餒了。”


    “小姐何必如此?”玉兒不甘心地道,“那姓林的小姐不是也說放就放下了嗎?這一次也可以的……”玉兒眼裏濕濕潤潤的,覺得難為情極了,即便再恨嫁的姑娘,也不該那樣子熱臉貼上去啊,屆時,小姐的顏麵又該何存?林家的顏麵又該何存呢?她委屈得快要落淚了。


    林小姐卻隻是搖搖頭,再一次輕聲說道:“那一次是我看走眼了,但這一次,我是認真的。”她望著銅鏡裏自己的麵容,“我相信,這次絕對沒有看走眼。”她說完這句話後,一點點將手中那支珠釵穩穩插入發間,然後起身離開了林家,至今未歸。此時玉兒正獨個兒留在屋內為她的事情愁眉不展,卻不知她早已經和範玉卿見上麵了。


    隻是情況仍舊不是那麽樂觀,當然,林小姐並不會為此而動搖分毫。


    岑可宣自然不知這其中種種,她呆在原地,沒料到會是這副場景,一時間臉上全是尷尬,心中卻暗暗想著:這林雨霏定然沒見過他喝醉酒的模樣,不然,可斷不會這樣糾纏不休了。轉念又想:這人若是當真嫁給哥哥,那必定十分有趣,不過今時今日,她與哥哥的婚約,想必也隻能作罷了吧。


    可是現在,她留在這裏,到底……到底該如何處置呢?上前安慰她?還是親自去把範玉卿給請出來?


    正頭疼之際,消失許久的小武不知又從何處冒了出來,他正好上樓,見到這場景也驚得停住了腳步。林雨霏首先沉不住氣了,望著那緊閉的房門,竟然衝過去大吼道:“範玉卿,你開門!”她可不管都有誰在,也顧不上旁人怎樣看,隻十分用力地拍打著門扉,聲音直破天際,而裏麵的人卻絲毫不為所動。


    這氣勢分明是風雨欲來,岑可宣驚得心肝亂顫,於是偷偷後退兩步,顫顫巍巍地道:“我還有事,先行離去了。”


    她飛快地轉過身,拉起呆頭鵝一般愣住的小武就往樓下溜去,一麵走,一麵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這家夥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不知去了什麽地方。經她提醒,小武這才仿佛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你跟我來。”說著,又拉起岑可宣朝一個方向跑去。


    岑可宣剛剛才喘過一口氣,又開始跑,心裏霎時火得厲害,忍不住喝道:“你大清早的發什麽瘋,慢點!”小武也不理她,腿上的速度一點不減,好似有天大的事情一般,岑可宣心中縱使有再多疑惑和不滿,瞧見他凝重的臉,也隻好閉口不言了。兩人又是跑了一陣,在岑可宣快要氣竭的時候,終於停了下來。


    岑可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你……你今天到底在搞什麽鬼?”一邊說著,抬起頭來一看,竟然已到了一處破廟門口,這寺廟不算大,門檻處已經斷了半截,牆壁上全是縫隙,頭頂瓦片也參差不齊,經過常年的風霜雨露,長出了一波又一波的雜草,但大片大片的漏洞仍舊顯眼,這座四處漏風的老舊寺廟,遠遠就能聞到一股塵埃和枯枝的味道。


    “這是我們昨晚來過的地方。”岑可宣意識到這點後,疑惑地望著小武,小武麵色凝重地走了進去,示意她也進來,她心生疑惑,還是不解地跟了進去。裏麵的荒涼程度比她昨夜的想象中更甚,那些幹枯的木板和穀草,沾染著許多濕潤的泥土,紅黑皆有,四處的角落裏,蜘網成片,就連她頭頂上,也正好吊著一隻巨大的黑色蜘蛛。


    “蜘蛛……”岑可宣怯怯地說了一句,不自覺後退了兩步。


    小武卻徑直往裏去了,正是朝著昨夜他摸索過的西南角落裏,他掀開一堆堆穀草,然後翻出了下麵那塊堅硬的長條木板。岑可宣沿著他的動作看去,一開始還奇怪,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差點驚呼出聲:潮濕的木板下,赫然躺著一具男子屍體,那男子穿了一身道袍,看樣子已經死了好些天,整個身子漸顯僵硬,脖子上流出的血液也早已經凝固。


    昨夜還無知無覺,今日一見,才隱約聞到空氣裏一股屍體的腐臭味。岑可宣捂住嘴巴,詫異地望向小武,小武沉聲道:“你可記得昨夜我說碰到了什麽東西嗎?”


    “你不說是動物屍體嗎?”


    “我說你就信?”小武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瞧你昨天那副慫樣,若真跟你說了,還不知道會嚇成什麽樣子。”頓了頓,他又將視線落在斑駁的屍體上:“而且天太黑,我也不是很確定……”


    “所以今日你又過來看了一遍?”


    小武點點頭,忽然站起身來道:“你可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在張家大宅,寒越曾與兩個高手過招,並且因此而受傷。”岑可宣道:“記得,是太華三刀中的兩人是嗎?難道他們與這屍體有什麽幹係不成?”小武道:“前些日子寒越潛入張家刺殺張老爺,雖然離去時身受重傷,但據說刀家兩兄弟也沒討到好處。”


    “那兩人結果如何?”岑可宣追問道。


    “一死一傷!”他冷笑一聲,繼續道:“太華三刀本就是三兄弟,昔年三人之間發生了一些矛盾,老二老三便一齊下了山,開始闖蕩江湖。這兩人分別名為刀儒海,刀廣庸,他們為了生計,最終被張老爺招來手下做事,而老大刀柏峰卻留在了太華山,繼續潛修武功。”說到這裏,小武將視線投向了地上的死者:“他便是刀柏峰的入室大弟子,賀光。”


    “刀柏峰下山來了?為了替另外兩人報仇?”


    “本來我也不敢確定,但是……”他蹲下身輕輕抬起那死者的頭,露出脖頸的傷痕道:“一劍封侯,劍鋒尖細,刺穿整個咽部,這種手法,的確是寒越所為。而這種傷口,也隻有寒越的寒雪劍能致。”


    “也就是說,他是寒越殺的,而寒越,不久前還在這裏。”岑可宣隨即替他說出了結論,心裏竟不自覺鬆了一口氣,雖然這很不道義,但她卻不得不高興,因為這證明寒越還活著,而且就在很近的地方。


    曾經纏繞她許久的那個噩夢,終於淡去了些許,他並沒有死在一個陰森的樹林裏,無人知曉。


    “你高興什麽?”小武見她一臉輕鬆,不禁皺了皺眉,提醒道:“刀柏峰的大弟子喪了命,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若你真是要找寒越,那一定要在刀柏峰之前找到,否則怕會遲了。”岑可宣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小武挑眉道:“你說呢?”岑可宣不解:“難不成你還認為這刀柏峰會殺了寒越?太華三刀中兩個人聯手都不是寒越的對手,又有何可擔心的?”


    “你還真是搞不懂狀況!”小武歎氣,“方才我說的你都聽哪兒去了?昔年老二老三早早下了山來,而刀柏峰卻一直在太華山上修行。這麽些年,你以為他們的武功還是一個水準的嗎?”


    岑可宣渾身一顫,這才稍微有了些警惕,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之處:“這刀柏峰很厲害?”


    “當初三人有些不合,便是因為老二老三實力相當,刀柏峰卻遠勝於二人,三人皆是練武出身,從小一起,自然會相互比較,實力懸殊當然就有了矛盾。何況過了這麽些年,這兩人忙於在江湖中奔波,刀柏峰卻是閉關太華,一心修煉……”


    岑可宣已經焦急起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無論如何,我都要盡快知道寒越在哪裏!”


    正在此時,門外隱隱傳來混亂的腳步聲,踩著廟外的枯枝雜草正朝廟中而來,聽聲音,人數似乎不少。小武和岑可宣相視一眼,立馬飛身藏到了佛像背後,決定先行隱身,再作觀察。他們才將藏好,便聽得有個老者的聲音道:“幾位官爺,就在裏麵,就在這廟裏麵!”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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