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家的人今兒都起了個大早,各個兒紅光滿麵的,趙家二嬸兒和三嬸兒甚至還把過年過節才會穿的帶碎花兒的襖子給翻出來換上了,把自己給收拾得光鮮光鮮的,挽著手去村頭那兒等親家去了。


    這回要娶親的是趙家二叔的兒子趙三牛,趙三牛隻比趙立夏小兩個月,自幼體弱多病,大家夥兒都說這娃兒養不活了,結果也不知道從哪裏掏了個偏方,居然硬是把他給養大了,趙老爺子對這個孫子寶貝的很,平日裏當個寶似的捂著,從好幾年前就開始四處物色合適的姑娘了,之前也說了一門親事,原本是打算今年成親的,結果那姑娘去年沒熬過去,跟她娘一塊兒走了,趙家二嬸兒得知消息的時候感歎了半天,隔天就開始給兒子張羅新的媳婦了。


    趙家二嬸兒的這個親家是隔壁一個小村兒裏的,家裏頭也是那個村裏比較寬裕的,原本是看不上趙家這家境的,結果聽了那媒婆的話,說是趙家還有個早些年搬出去了的老大,家裏有良田好幾十畝,還有棟青磚大瓦房,最重要的是,那老大家的夫妻兩個都不在了,隻剩下幾個半大孩子,這田地家產還不遲早是老趙家的幾人分了麽?那親家於是就點了頭,誰知前幾天突然又聽說老趙家的跟老大家的幾個孩子鬧大了,心裏頭就有些擔心,有這樣的上人,女兒嫁過去怕是不好過,正猶豫著,那趙家二嬸兒托了人上門,說之前的事兒是誤會,老大家的孩子跟他們可親了,還要把房子讓出來給三牛娶親。許是擔心親家不信,又許是為了炫耀,到最後還邀請親家親自過來瞧瞧。 ”“


    這不,親家這一大早不就過來了麽,這老趙家的事兒她也打聽清楚了,心裏頭估摸著應該能行,雖說趙家老大的那個是長孫,但是趙老爺子可是隻喜歡三牛的,隻要長輩們偏心,那她家女兒嫁過來就不會吃虧的。


    兩家婆娘一見麵,親家長親家斷的,叫的可不親熱,趙家三嬸兒臉上笑眯眯的,心裏頭卻是有點兒不舒服,聽著自家二嫂得意洋洋的跟親家顯擺,這借房子娶親不過是個借口,等人真住進去了,他還能把你往外趕啊?這住著住著,房子可不就到手了麽!趙家三嬸兒心裏頭琢磨著,回頭也讓男人去跟趙老爺子吹吹風,他可不能隻顧著提三牛的親事,她兒子那兒也還沒著落呢!


    這一行人穿得太招搖,聲音更是大得很,有不少知情的人在他們背後啐了一口,這麽明著去霸占親侄子的屋產,真黑心!也不怕報應!


    三人說說笑笑就走到村子靠山的那頭,趙家二嬸兒老遠的指著趙立夏家的屋子道:“你瞧,那就是了,那屋子可是才做好了的,看那整齊的青磚,那瓦亮的瓦片兒,蓋這房子的時候,我家老大還特意去城裏請了師傅呢!這房子就是在整個趙家村兒,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保管你家閨女嫁過來住的舒坦!”


    親家抬起頭仔細的看,臉上的褶皺笑成了一朵**:“哎喲,那房子可真是氣派!親家母,你們可真有福氣啊!”


    說這話的時候正巧路過楊嬸兒家,三妞在院子裏聽到她們的話,呸了一聲,氣呼呼道:“真不要臉!”隨即,不知道想起什麽,突然又笑了起來,溜進屋裏拉著楊嬸兒:“娘,那群不要臉的女人來了,咱們去瞅瞅熱鬧唄。”


    楊嬸兒戳了下她的腦袋:“瞎說什麽呢!也不怕人聽見。”雖然這麽說,心裏頭到底還記掛著那些孩子,她擦了擦手,打算跟去看看,方怡昨晚的過來要了一堆奇怪的東西,還把三妞拉去幫忙,也不知道是打算做什麽,問了三妞也不說。


    等楊嬸兒和三妞出門,這才瞧見後頭跟了好幾波瞧熱鬧的,楊嬸兒知道這是大家夥兒突然閑下來了,瞅著哪兒有事兒就擠著去看。八婆八婆,不八卦哪裏有樂子嚼?


    話說那趙家妯娌兩個帶著親家婆媳兩個走了大半個村子,眼看就要到趙立夏的家了,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幾分,等快要走到方怡家的泥房的時候,依稀可以看到前邊兒的趙家似乎掛著什麽東西。幾人麵麵相覷,加快幾步小跑了過去,等看清那門口的東西,心裏頭頓時咯噔一聲。


    趙家的房子做的是真氣派,在趙家村兒說是數一數二一點兒都不為過,且不說裏頭的那青磚大瓦房,光是周圍那一人高的青磚堆砌的院牆就很是了得,院門是仿著城裏流行的樣式,有瓦片,四個角還做了飛簷。此刻,院門外頭的兩個飛簷上掛了兩個大白燈籠,上麵還掛著白布,跟發喪似的,院門是緊閉的,但是裏頭那香火的味道卻是關不住的,稍稍靠近一點兒就能聞到,依稀還能聽到哭聲。


    趙家二嬸兒在看到白燈籠白布的瞬間就黑了臉,她三兩步跨過去,一把推開了院門,門沒關,一推之下就徹底敞開了,春風吹進院子,把燒過心了紙錢吹得漫天飛舞,又不少落到了趙家二嬸兒的新衣服上,黑色的灰燼立刻就把那鮮豔的顏色給弄髒了。趙家二嬸兒控製不住的哆嗦,尖聲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跟在後頭的三個人瞧著不對勁兒,也趕過來往屋裏頭一瞧,那親家頓時就叫了出聲:“哎喲我的娘哎!”


    隻見院子裏青煙繚繞中素白一片,到處都拉滿了白布,白布上還掛了不少小點兒的白燈籠和一串串紙錢,正對著院門的堂屋裏不知道擺著什麽,裏頭一順溜的跪了一排,各個兒披麻戴孝,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動,瞧著似乎在哭。


    正跪在院子裏燒紙錢的方怡抹了下眼角,紅著眼圈兒帶著哭腔道:“昨晚趙伯伯給立夏哥他們托夢,說是想孩子們了,結果看到幾個小的都瘦了,責怪立夏哥沒有照顧好弟妹,還說就算他不在人世了,卻還是在天上看著他們的,那些欺負他們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立夏哥他們心裏難過,一早就在這裏跪著了,說要給趙伯伯和嬸兒說些心裏話。”說完,輕輕推了推身旁的方辰:“辰辰,去叫你立夏哥過來,說嬸兒來了。”


    方辰吸了吸紅彤彤的小鼻子,爬起來小跑到堂屋裏,不多時,趙立夏就紅著眼過來了,看到自家兩個嬸兒和另外兩個陌生的婆娘,低聲道:“二嬸兒,三嬸兒,你們來了。我爹娘今兒在屋裏頭呢,你們要不要去跟他們說說話?”


    趙家二嬸兒麵色已經由鐵青變為煞白,哆嗦著唇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也不敢說!那三嬸兒也沒好到哪裏去。倒是那親家婆媳兩個,滿懷欣喜的想來看新房子,結果居然遇到這幅場景,再聽到這兩個半大孩子的話,隻覺得陰風陣陣!當下也顧不得趙立夏並不是衝著她們說的,連連擺手:“不了不了,我,我們還有事,就,就不坐了了。”


    “這哪行!我爹娘時常教導我們,上門就是客,哪有客人上門連口水都沒喝就走的!我爹娘會責怪我們的。”趙立夏說完,也不給那兩人反駁的機會,扭頭道:“立秋立冬,去搬幾條凳子出來,再去倒四碗水。”


    說到這份上,四個人也走不了了,心裏想要不管不顧地跑掉,可是一想到這趙家老大指不定還在哪兒看著呢,這腿肚子就隻打哆嗦,想跑也不敢跑啊!等到凳子放過來,半軟著身子坐了上去。


    趙立秋這凳子剛好放在方怡燒紙錢的火盆對麵,那四個人就這麽僵硬地坐在那兒,聽著方怡一麵燒值錢,一麵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有模有樣的,心裏就更是害怕了。


    屋外那些等著瞧熱鬧的人熬不住了,怎麽趙家二嬸兒進屋就隻喊了一嗓子就沒動靜了呢?難道又打人了?於是就有人忍不住湊過去看,一看之下,差點兒沒給嚇著,連忙轉身跑了,直拍胸脯:“我的娘喂,他們這是在做什麽喲!”


    楊嬸兒被別人這動靜給唬到了,心裏頭愈發的擔心起那些個孩子來,忍不住就要過去瞧瞧,卻瞅到自家閨女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她低聲問:“這是咋回事?”


    三妞兒心裏頭早就憋不住了,湊到楊嬸兒耳邊嘀嘀咕咕把昨晚方怡叫她去做的事兒全倒豆子似的說給楊嬸兒聽了。楊嬸兒聽完,滿臉的哭笑不得,再一想剛剛屋裏頭的情形和那幾個人這會兒的臉色,忍不住也有點兒想笑:“真是胡鬧!”


    “這不也是沒法子麽!難道真眼睜睜看著那幾個不要臉的來搶立夏哥家的房子麽?”


    聽到這話,楊嬸兒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趙家幾個孩子都是孝順的,若不是被逼到沒路了,哪裏會想得出這樣的法子來!


    ……


    這邊趙家院子裏,趙家二嬸兒跟靈魂出了竅似的,蒼白著臉一動不動,親家婆媳兩個坐蓐針氈,隻覺得這裏陰森的緊,心裏頭愈發的肯定趙家老大在看著呢!


    趙立秋和趙立冬在廚房裏頭,一邊捂著肚子一邊顫巍巍地倒水:“哎喲笑死我了!你剛看到那幾個婆娘的模樣了沒?真是太好笑了!嚇不死她們!”


    “可不是,方怡姐這招真厲害!”趙立冬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連忙伸手摸一把,結果不小心把之前抹在袖子上的薑汁給弄到眼睛上去了,頓時嗆出一把眼淚:“哎喲,辣死我了。”


    趙立秋往碗裏頭加了點兒料:“小心點兒,別傷著眼睛了。”


    片刻後,兩人板起臉紅著眼睛端了四碗水出去,分給四位上門的“客人”。


    說實在的,親家婆媳兩個真是一刻都不想坐,卻想到剛剛趙立夏的話,哆嗦著喝了兩口,一股子嗆鼻的怪味衝到嗓子裏,這是什麽水啊!明明瞅著跟水沒兩樣,怎麽有股子說出不的怪味兒?難道!人嚇人,嚇死人,這親家婆媳兩個被自己的聯想嚇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這時候,趙立夏開口道:“對了,二嬸兒,你們今天來是為了娶親的事兒吧?屋子我已經空出來了,是我爹娘先前住的屋,放心,我昨晚已經跟我爹娘都說過了,他們也同意了,裏頭幹淨著呢。”


    “不過,我也想提幾點。我爹娘去世了還記掛著我們,我們當子女的也不能不孝。因為我們還在孝期內,這間屋子也是我們家守孝的地方,所以,娶親可以,但是隻能穿素色的衣服,在我這裏辦酒席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吃葷腥。另外,不要大聲的笑,也不要洞房。”


    作者有話要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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