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老二怒道:“這明明是我們家立夏的地裏種出來的,什麽時候成了你家地裏種出來的了!”


    趙立夏道:“二叔,那棉花是方怡家地裏種出來的。”


    趙家老二狠狠地瞪著趙立夏,心裏恨鐵不成鋼,這個不爭氣的怎麽就被這麽個小妮子給拿捏住了!說什麽就是什麽!以後還得了!


    趙家老二抖著手,半天沒想出詞兒來,人都說了,那東西是方怡地裏種出來的,那還能怎麽辦?他們畢竟是男人,還做不到自家婆娘那樣無理取鬧,吹胡子瞪眼瞅了半天,還是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雖然人走了,但是大家心裏清楚,這事兒,怕是沒完。不要棉花,還有其他的呢,芝麻玉米麥子高粱,隻要他們想,都會來要的,這可不是個事兒。


    柳叔將一切看在眼裏,看向趙立夏的目光頓時多了些許關切,有這樣一群親戚在,這孩子還能有一顆赤子之心,當真是不易,而方怡的性子倒是情有可原了。


    老趙家的這兩人回去之後也隻是把趙立夏他們罵了一頓,並沒有繼續糾纏棉花的事,因為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兒去辦。 ”“


    村裏頭賣糧食並不需要家家戶戶都去人,隻需要把裝好了的糧食送到裏正屋前,輪流出人趕著牛車,同裏正一道去城裏就成。至於是誰去,大都是自願的,有些人想要親眼去看看糧價那就跟著去了,而像趙立夏這樣相信裏正的,那自然是不願意浪費這一天的時間往城裏跑了。


    這天一大早,趙立夏跟王滿倉幾個人把家裏的糧食裝了滿滿一車子,拉到裏正屋前,老遠就瞧見了老趙家的人,似乎正圍著裏正說什麽,裏正皺著眉,臉上的神情不太好看,卻還是點點頭,應允了他們的要求。趙立夏把糧食交到裏正的大兒子手裏,趁著老趙家的那些人沒瞧見,幾個人麻利地溜走了,裏正的大兒子搖搖頭,心裏愈發的覺得這趙家老大一家子可真不像是老趙家的人。


    等過了一陣子,風聲才漸漸傳到了方怡這邊,原來那老趙家的人還沒死心,趁著裏正要去城裏賣糧食,軟磨硬泡要跟了去,想去私塾裏請先生。


    方怡忍不住問:“結果呢?請到了嗎?”


    楊嬸兒嘖了一聲:“哪是那麽好找的?也是那私塾的先生性子好,聽著他們說完,還問了趙三牛和趙大壯的學問,結果第二天趙家老二把人帶過去一看,簡直是一問三不知,那先生直接就把他們給趕出去了,當時村裏那幾個人都在私塾外頭等他們,正巧都瞧見了。”


    方怡笑著搖頭,這老趙家的也真是一群奇葩了,若是那趙三牛趙大壯真是個天才,如此鍥而不舍或許還真會出人頭地,可惜了啊,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好高騖遠是永遠都不會有前途的!


    “哎,就是這樣他們還沒死心呢!”楊嬸兒自從那日聽了方怡的話之後,又見三妞兒恢複了昔日的開朗,心裏的鬱結就徹底的打開了,又恢複了人際交往,哪怕是農忙時刻,也沒忘記跟人八卦:“要我說啊,裏正真是沒的說!明知道那一家子是個什麽樣的人,還肯幫他們打聽城裏頭的私塾,一連帶著他們去了三家,沒一家肯收留那兩個,這回,老趙家的該明白自家兒子是個什麽貨色了吧!你不知道,村裏頭都已經傳遍了。”


    方怡聽得很解氣,再一想自家的幾個,那可各個兒都是爭氣的很!一對比,這心情就更好了。柳叔一直呆在趙家村兒不肯回去,這會兒也湊著一起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哪裏還看得出半分讀書人的清高氣兒!


    地裏的玉米都收上來了,屋外頭又堆了滿滿當當的玉米棒子,之前的高粱和麥子,留下種糧還有自己來年要吃的,其他的交了稅收之後,該賣的都已經拖去賣了,大把的銀裸子銅板兒數的方怡手都軟了,連夜裝進箱子裏,再埋到酒壇子下麵去,就怕一不小心遭了賊,雖說這種可能性也很低,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小心點總是好的!


    白城山後來又來了兩回,把高粱和棉花都拖走了之後,拉著趙立夏仔細交代了一番:“這陣子我要出一趟遠門,大概要過兩個月才回,若是有什麽事兒,隻管跟柳叔說,我已經囑托他代我照顧你們了。”


    趙立夏沒有多問,隻點頭叮囑道:“那叔你路上小心些。”


    臨走前,白城山陪著柳叔又喝了一頓葡萄酒,次日才離去,柳叔瞧著他那不放心的模樣,略一挑眉,橫豎這些也都是他的學生不是!他看中的人哪裏能讓別人欺負了去?


    這些都隻是小插曲而已,對這群半大的孩子們來說,主旋律依然是秋收,特別是當有了大量的銀子進賬以後,所有人的熱情又高漲到一個新的高度。等玉米地都收完,王滿倉他們又折騰了些種子種下去,那不要命的勁頭仿佛這地是他們自家似的,眼看著地裏的活兒都要幹完了,短工們也都陸續離開了,趙立夏給他們結算了工錢,一人另外送了一斤芝麻,又約好明年再來的話,真真是兩大歡喜。


    等短工離去的第二天,方怡狠狠地燒了一鍋子的肉,給辛苦了許久的大家給實實在在地大補了一頓,特別是王滿倉他們三個,曬得跟黑炭似的,整個人都瘦了兩圈兒,吃飯的時候,趙立夏一個勁兒地往他們碗裏夾肉,讓那三人受寵若驚,捧著碗感動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楊嬸兒家的糧食收完之後,他們就開始幫著趙立夏他們忙活,那紅薯挖出來之後也是要晾曬的,然後才能放到地窖裏去,依著往年,這紅薯一般都是全部留著慢慢吃的,但是今年因為種了許多的洋芋,而那洋芋顯然又比紅薯更討人歡心,所以大家商量了過後,一致決定把這紅薯再賣掉一些,當然,前提是價格要實惠,若是因為賣的人多導致價格下降,那還是留著慢慢吃吧,橫豎也不過是多挖一個地窖的事兒,不費功夫。


    到了這會兒,方怡覺得自己簡直就跟那小鬆鼠有的比了,每到入冬前,那些可愛的小家夥們就開始儲存過冬的小鬆子兒了,而他們則是為了來年不停地往地窖裏頭塞各種豐收的糧食,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不錯!


    因為去年那一場大災,趙立夏決定今年至少要留兩年以上的口糧在地窖才行,對此,一屋子的人竟沒一個人反對!國人自古就是喜歡儲存的,手中有糧,心中才不慌啊!


    與趙立夏家的好日子相比,老趙家的簡直就是愁雲慘淡,秋收的喜悅早就因為趙三牛被三間私塾拒收而被吹得七零八落,如果隻是一個先生說趙三牛不行,還不足以令人信服,可是每個先生都覺得他不行,那就不得不令人深思了,更何況趙三牛跟著老秀才學了好幾個月,連三字經的頭幾句都背不出,更別說一個字都不會寫了。無論老趙家的這些人怎麽難以置信,卻也不得不接受趙三牛沒有半點讀書天賦的事實。


    趙老爺子被氣得不輕,覺得自己被老二一家子給欺騙了,趙三牛明明就是個草包,他們居然還把他當做是人才!老三一家子心裏也不好受,為了趙三牛這個草包,他們可吃了太多的虧了!到頭來什麽沒撈著,還成日裏被人笑話,那趙老三是個木訥的,但是趙家三嬸兒可不是個吃素的,當即就鬧騰起來。


    然而,最最懊惱的一個人,卻是趙三牛的老婆,當初他們家可是聽說趙三牛將來會有大出息的,這才“下嫁”的!卻沒想,這個有大出息的人竟然是吹出來的,這下子,小媳婦受不了了,睡覺都不讓趙三牛近身。


    可憐那趙三牛,本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人,再加上這大半年被一家子人供著,更是懶得連筋都要人抽了,如今卻一下子被打倒塵埃,家裏什麽活兒都要他去幹,每個人都不給他好臉色,甚至連他的爹娘也恨其不爭。若是換了別的有骨氣的人,定會硬咬牙幹活兒,可他天生就不是個硬氣兒的,幹了沒兩天就哭天搶地,都成了親的人了,哭起來沒臉沒皮,隻把趙老爺子給氣得發抖,他當初到底是被什麽蒙了心,居然會看中這麽個沒出息的!


    趙家三嬸兒整日的冷嘲熱諷,趙家老二隻顧著抹眼淚,那小媳婦也開始擺臉色,家裏頭是越來越亂了,一天到晚,連口熱湯都喝不上!這哪裏像是剛秋收了的人家!到最後,趙老爺子一拍桌子:“我去立夏那兒住,你們愛怎麽鬧怎麽鬧,我讓你們鬧個夠!”


    於是,趙立夏的家門口就站了這麽一位,趙老爺子看都不看方怡一眼,抬著下巴鼻孔朝天:“去把立夏給我叫回來,從今兒起,我就住這裏了!”


    方怡這會兒正在攤曬玉米粒,聽到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兒撲到玉米堆上,她拍拍手,站起身:“老大爺,您再說一遍?”


    趙老爺子皺著眉,看向方怡的神情難掩嫌棄嫌惡之色:“我這個當爺爺的要來長孫家裏住,你快去把我的孫子叫回來。”


    方怡還想說什麽,一旁的柳叔卻開了口:“方怡,先去把立夏喊回來。”


    柳叔開了口,方怡自然是要聽的,當即拍拍手,轉身往田地裏跑去了,心裏頭有些煩亂,這老不羞的是想怎樣?發現那兩個孫子是草包了,所以就要往聽話孝順的長孫這裏跑?


    趙立夏兄弟幾個都在地裏忙活,等把這最後的幾畝紅薯挖完,就不怕老天爺下雨了,那些短工們都已經辭退了,剩下的就靠他們自己來收了,左右不算多,方怡去的時候,田埂邊的板車上已經快要堆滿紅薯了,本該是值得高興的場麵,方怡卻笑不出來,趙立夏遠遠地就瞧見了方怡,這會兒看到她的神情,不由有些納悶:“怎麽了?”


    方怡搖搖頭,悶悶道:“你爺爺來了,說要住你們家。”


    趙立夏微微瞪圓了眼,還當自己聽錯了:“什麽?”


    “你爺爺說要在你們家住下!”


    趙立夏蹙眉:“怎麽回事?好端端的要來我家住什麽?”


    方怡撇了撇嘴角:“可能是知道趙三牛和趙大壯是草包,所以來找你了。”


    趙立夏笑了笑:“別生氣,先去看看吧。”


    跟其他人打了個招呼,趙立夏跟方怡先推著那板車回去了,路上,方怡問道:“你有沒有什麽辦法?他要真住進來了,那就麻煩大了。”


    趙立夏很老實的搖頭:“沒什麽好辦法,他現在到底還是我的爺爺,他要來住,恐怕誰都攔不住。”


    方怡何嚐不知道這個理兒,別說是古代,就是放到了現代,長輩要住晚輩的家,晚輩都不能說不。這樣一想,心裏就更加的煩悶起來:“若隻是他一個人來住還好說,問題是他一來,你二叔三叔他們肯定也會找借口上門的,到時候什麽都瞞不住了,家裏頭那些東西也未必保得住。”


    趙立夏哪裏會想不到這些,隻是就算想到,也沒有什麽好的法子,偏生這會兒白城山去了外地,就算想要脫離了趙家也不可能了。


    等兩人回到家裏,趙老爺子正跟那柳叔聊得愉快,看到趙立夏,臉上居然還帶著笑意:“回來了?累不累?”


    這溫和的語氣讓趙立夏和方怡齊齊打了個冷顫,這趙老爺子是想怎樣?把人惡心死然後堂而皇之的霸占家產嗎?


    趙立夏把板車停到一邊,走過去,規規矩矩叫了一聲:“爺爺。”


    趙老爺子嗯了一聲:“從今兒起,我就住你家了,你給我隨便拾掇一間屋子出來就成。”


    趙立夏問道:“爺爺怎麽突然想起來我這兒住了?二叔三叔他們不是還沒分家麽?”村裏頭沒有這樣的先例,兒子還沒分家呢,哪有跑到孫子家裏住的道理?


    趙老爺子臉一沉:“怎麽?沒分家就不能來你家住了?趙家還是我說了算!這錢還都在我手裏抓著呢!”


    趙立夏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你來我家住,二叔三叔他們怎麽說?別人不知道,會說他們閑話的。”


    趙老爺子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哼了一聲:“有什麽好說的?你二叔三叔都是大人了,你們還都是一屋子的孩子,我來幫你們管家,有什麽不對?”


    作者有話要說:^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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