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將來娶八個美人老婆的趙立年這會兒正在挨訓呢,不過不是因為他想娶八個老婆,而是因為他把方辰給惹哭了。就在剛才,因為齊墨的到來,一家人正商量著該怎麽安排晚上住宿,這間小院裏有床的房間有五間,不過其中一間是沒法兒住人的,因為裏頭放的是木床,而不是炕頭,在這種天氣下是萬萬沒法兒睡人的,而剩下的四間房,其中趙立夏和方怡住一間,趙立秋一間,趙苗苗和王家兄弟的那幾個孩子就住在趙立冬的房間裏,方辰和趙立年共一間,如今齊墨來了,自然是要空出一間給齊墨的 ”“ 。


    若是放在趙家村兒裏,那問題自然是不大,直接讓趙立秋跟趙立年和方辰擠一擠就好了,可現如今是城裏頭房間小,這炕頭也就沒村裏做的那麽大,橫著是睡不了人的,隻能豎著睡,他們三個一張床倒是能睡下,隻不過炕的兩邊是比較涼的,睡到半夜或是淩晨肯定會凍醒,沒睡好倒還是次要的,萬一凍出病來可就不好了。齊墨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當即堅持自己可以與人同睡,就讓方辰跟他睡好了。


    若是換了尋常的客人來,那大家自然不會說什麽,可如今這位是貴客齊墨,哪怕是方怡都覺得這樣不太妥當,趙立年到底還太小,而且朝夕共處之後他比誰都了解方辰,知道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說話是不注意的,萬一齊墨趁著他迷糊把他拐走了怎麽辦?別問趙立年為什麽會覺得齊墨想要拐走方辰,他心裏就是有這麽一股子念頭,突如其來,卻堅信不疑。哪怕他如今也很喜歡齊墨,卻在喜歡的同時還是有些防備著他的。


    為了防止方辰被拐走,趙立年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在幾番勸說無果之後,他果斷將方辰睡覺打呼嚕搶被子還踢人甚至還會磨牙的事兒給抖了出來,還是當著眾人的麵給抖出來的,這一下不得了了,方辰當即就紅了眼圈兒,消失了好幾年的金豆豆也冒出頭了,小家夥用猶自帶著哭腔的稚嫩嗓音怒道:“趙立年,我要跟你割袍斷義!”


    趙立年傻了,然後呆呆地被趙立秋拎到一邊訓話去了。趙立夏連忙去追跑走的方辰,齊墨似乎沒料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折,愣了一愣之後也跟著趙立夏的腳步跟過去了。


    方怡站在原地,頗有些哭笑不得,這,這兩個小家夥這是吵架了?還割袍斷義,有沒有那麽嚴重?她記得以前看到別的孩子鬧翻了,說的最多就是:“xxx,我再也不跟你玩兒了!”想不到方辰也有這麽可愛孩子氣的一麵。


    趙苗苗帶著幾個小的在隔壁玩兒,聽到動靜,連忙跑過來,看到隻有方怡一個人在房裏了,擔憂地問:“嫂子,我剛剛聽到辰辰哥哥的聲音了,你們是不是吵架了呀?”


    方怡摸摸趙苗苗的頭,笑道:“不是吵架,是你立年哥哥說了辰辰哥哥的糗事,辰辰哥哥生他的氣了,沒事的,做兩天就好了。”


    趙苗苗眨了眨眼:“立年哥哥為什麽要說辰辰哥哥的糗事呢?他們不是最好的知己嗎?”


    喲,這連知己都標榜上了啊?方怡忍不住又笑了笑:“乖,沒事,就算是知己也有鬧別扭的時候,時候不早了,我帶你和弟妹們去睡覺。”


    “好。”


    ……


    趙立夏跟上方辰的時候,小家夥正蹲在廚房裏偷偷地抹眼淚,抽抽搭搭的聲音聽著就覺得委屈極了。這次的事還真的是趙立年的錯,好端端的說那些話做什麽?趙立夏走過去,蹲在方辰身旁,拿出帕子遞過去:“乖,不哭了。”


    方辰臉一紅,嘟囔道:“我才沒哭。”


    這眼圈兒紅彤彤的,眼角還掛著淚呢,這沒哭的說辭實在是太沒說服力了,不過趙立夏可不會指出來,拍拍他的手:“立年真是太不懂事了,就算是不想跟你分開睡,也不應該說那樣的話。”


    方辰義憤填膺:“虧我當他是知己,他居然這樣汙蔑我,實在是太過分了!”


    趙立夏表示很讚同:“是很過分,等會兒我好好教訓他。”


    方辰用力點了點頭,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出賣了他們深厚情誼的家夥!


    趙立夏忍下心頭的笑意,又道:“別蹲在這裏了,蹲久了腿要麻了,跟我過去,看我教訓立年怎麽樣?”


    方辰眨了眨猶自濕漉漉的眼,猶豫了片刻後,果斷搖頭:“我不去,他出賣了我,背叛了我們的情誼,我已經跟他割袍斷義了!”


    趙立夏被這一連串義正言辭的聲討給噎住了,若是方怡在此,定然要笑到肚子痛,趙立夏不是方怡,所以他忍住滿腹的笑意,耐心地勸道:“立年也許是有口無心,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至少也要聽聽他為什麽要那麽說對不對?”


    方辰挺了挺小胸脯,態度堅決:“男子漢大丈夫,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既然都說了要割袍斷義,那就要割袍斷義!”


    這話單獨看那是很有決心氣勢,可從方辰的嘴裏說出來就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更別提小家夥這會兒還一副剛哭過的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尚未變聲的稚嫩童音還帶著哭過以後的濃濃鼻音,怎麽看都像是賭氣的孩子,讓人不禁莞爾。


    不過,這話趙立夏是斷然不會說的,想了想,隻得先順著他的心思,等過兩天他的氣消了再說。至於割袍斷義,趙立夏那是斷然不信的,這兩個小家夥從小一起到大,感情勝似親兄弟,哪有為了這點事就割袍斷義的?


    齊墨站在廚房門口,看著趙立夏哄勸方辰,目光溫柔,唇角帶著寵溺的笑意,他當然知道趙立年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那樣的話來,隻不過是為了不想要方辰跟他一起睡罷了,小孩子的心裏總是霸道的,恨不得把自己喜歡的人或東西都放到懷裏摟著。而方辰會如此氣憤,也是情理之中,至於那番割袍斷義的宣言,理所當然地被舅舅大人給無視了,不過傲嬌的孩子氣的方辰倒是意外的可愛。


    當晚,方辰雄糾糾氣昂昂地無視了趙立年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兒,步履堅決地踏進了給齊墨騰出來的房間裏,看得在場其他幾個人又是一陣暗笑。


    想到齊墨平日裏應當是被人服侍慣了的,趙立夏和趙立秋便自覺地將熱水和洗腳的木盆都送進了齊墨的房裏,順便把方辰的小腳盆也一並端進去了,小家夥今兒受了委屈,得補償補償。


    等到那兄弟兩人離開,方辰立刻乖巧地把洗腳的木盆放到齊墨身前,轉身正想要去拎裝了大半桶熱水的木桶,卻被齊墨給製止了:“平日裏你也是自己倒熱水洗腳的?”


    這個問題問的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方辰還是乖乖地回答了:“不是,平時都是立夏哥哥或是立秋哥哥幫我和立……,嗯,他們幫我倒的熱水。”說完,又覺得這麽大的人了還要哥哥們幫忙倒洗腳水有些丟人,方辰又補了一句,“其實我覺得我已經長大了,完全可以自己來,可他們還是很堅持。”


    齊墨目光再度溫柔起來,溫聲道:“你如今還在長身體,家務事不宜做太多,會影響你長身體的,等你長到立秋那麽高了,他們就會放心讓你自己來了。”


    方辰仰起頭看向齊墨,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明亮:“是這樣嗎?”


    齊墨點頭,認真回答:“是的。”


    方辰這才放下心來,眼睜睜看著齊墨給兩個小木盆裏都倒上熱水,然後又搬了兩張矮凳子放在木盆邊,示意他一起泡腳。方辰心裏喜滋滋的,剛剛因為被趙立秋背叛而悲傷的情緒也漸漸淡了,挨著齊墨坐下,將衣擺撩起來,解開鞋子,脫了襪子,把白嫩嫩的小腳丫泡進熱水裏,頓時滿足地歎了口氣。


    齊墨不動聲色地將方辰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表情都看在眼裏,仿佛想要透過這些看到過去那十年一般,這個可愛的小家夥就是他的侄子。不再是遠遠地看著,他也不再是平日裏衣著整齊規規矩矩的模樣,而是隻有在麵對家人時才會流露出來的慵懶自在的小模樣,那樣的可愛,那樣的真實,觸手可及!


    齊墨順應了自己的心意,抬起手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對上他略帶詢問的目光,隻覺得整個心都滿了,他笑道:“等會兒我幫你梳頭好不好?梳了頭再睡覺會睡得更舒服。”


    方辰笑得燦爛極了,毫不猶豫地點頭:“好,謝謝師兄!”


    若是換了一個月前,方辰是斷然不會在齊墨麵前這麽隨意放鬆,隻是這一次見麵以來,齊墨不動聲色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將他心裏好不容易豎起來的那一點兒防備一點點的蠶食,讓他漸漸忘了齊墨身為朝廷大員齊家嫡子的身份,而記住了齊墨這個師兄的身份,同門師兄弟,聽著就覺得親近的很,實際上,也確實親近的很。


    泡過腳,齊墨果真幫方辰梳起頭來,隻可惜他素來都是被人服侍的命,還真沒有服侍人的天賦,才一會兒工夫,就扯下了方辰好幾根長發,齊墨一陣心疼,他哪裏看不出方辰是在強忍著不喊疼,可這頭發梳了一半,總沒有立刻扔了梳子的道理,隻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動作輕柔再輕柔。這樣一來,方辰倒是不疼了,可這頭卻梳了大半個時辰了,等到兩人鑽進被窩裏,手腳都已經凍得冰涼了。


    方怡特意給他們準備了兩床被子,齊墨卻將兩床疊起來蓋,等於兩人是擠在一個被窩裏,方辰挺著身體,頗有些擔憂,萬一他等會兒睡著了打呼嚕磨牙踹被子踢人可怎麽辦?萬一齊墨覺得他徒有虛表實際卻粗魯不堪怎麽辦?


    齊墨看著身旁的小家夥直挺挺的,一張小嫩臉上寫滿了擔憂,不由啞然失笑,他一早就發覺,在麵對親近的人的時候,方辰的所有情緒都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但是在對著外人的時候,小家夥倒是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這樣,很好,齊墨短期內也不打算讓他改了這習慣。


    方辰這一天過的著實有些忙碌,天不亮就起來準備去左府,在左府裏又玩了一天,晚上回來還跟趙立年吵了一架哭了一場,這會兒哪怕心裏頭還記掛著重要的事兒呢,卻還是抵不過尚在成長中的身體本能需求,不大一會兒就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齊墨察覺到方辰的僵硬,本想裝睡,結果閉上眼沒一會兒,耳邊就聽到了輕微的鼾聲,齊墨無聲地笑了笑,睜開眼側過身子,輕輕將方辰摟進懷裏,小家夥皺了皺眉,砸了砸嘴,又扭了扭身子,自動自發地在齊墨的懷裏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安穩地睡著。


    齊墨靜靜地看著懷裏的孩子,伸出手輕輕地一寸一寸地撫摸著他的額頭、眉眼、鼻梁、小嘴,一遍一遍,不厭其煩,仿佛想要將過去十年的空缺都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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