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是呢,二姑娘今天一早就聽說姑娘回府了,這會兒子就過來看您來了,現在正在正院跟蓉大奶奶說話呢。”


    其實迎春倒是想要一早就過來,可問題是以她對惜春的了解,昨天剛回家,今天上午還不一定會賴床到什麽時候呢。既是如此,還不如等到午膳後再過來。


    以前在賈母的院子裏,迎春和探春都是按著賈母的作息起床的,唯有寶玉和惜春那倆個,一個是真的天真無邪,另一個是真的不怎麽天真無邪,兩人都是賽著看誰最後起床的家夥。


    賈母不會說寶玉懶散沒規矩,也就更不能說比寶玉小兩歲的惜春了。畢竟惜春從小就難纏,那是個沒理變三分,得理不饒人的家夥。


    自小就打下了睡懶覺的習慣,惜春是再沒能改過來的。這件事情東西兩府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的陳年舊事。當然了,林府那裏就更知道了。


    林如海剛沒的那些日子,惜春一直住在賈敏的房裏,非讓賈敏摟著睡懶覺不可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情。


    所以迎春就是立即想見惜春,也怕惜春這會子在睡懶覺。不是自然醒的惜春,可比平時更磨人。


    迎春自認不是那位‘好脾氣’的劉嬤嬤,在惜春胡攪蠻纏的時候,還能好脾氣,一臉寵愛的哄著。要是換了她......


    她總不能恩將仇報,將四妹妹扇到牆上去吧。


    ......


    惜春昨天才回來,正經也有大半年沒見迎春了。


    以前她們都在老太太的院子裏對門而居。後來雖然她搬了回來,但是也經常去那府裏請安。再長也沒有大半年沒見的時候,說不想那是假的。


    很多人天天見的著的時候不當一回事,還會覺得煩。可是一但見不著了就會想念。以前隔著一條街各自住在深宅大院裏,惜春還不覺得如何。


    現在離開這麽久,惜春真的是見誰都會想。


    比如迎春,再比如探春,以及...王夫人。


    好吧,她承認後麵那兩位估計是不會想她的。


    也不知道她離開的這大半年,那對偽母女過得好不好?


    惜春正在想著那對偽母女,而王夫人和探春也在想著她。


    知道惜春回京城了,母女倆別看不是親生的,但卻相當一致地抽了抽嘴角,感覺到了牙疼。然後又都對她回來後的事情,有了一絲絲期盼。


    惜春回來了不要緊,要緊的是秦可卿回來了。


    自從黛玉進宮,又順理成章的成為寵妃後,王夫人對於賈敏是又羨慕又嫉妒。可是現實是你不得不低頭,誰讓人家的身份是她們高攀不起的呢。


    王夫人曾經還有了將探春許給林闕的想法,隻為了給賈政換個官當當。


    雖然她也知道惜春早早就定了林闕,可到底最終不是還差著各項手續呢嘛。哪成想,賈敏實在是看不上探春,王夫人又不願意對著賈敏說太多的軟話,這才罷了。


    可現在惜春回來了,秦可卿也回來了。王夫人覺得她還是可以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讓秦可卿幫一把。當初的那點小恩怨,時過境遷了,何必一直耿耿於懷呢。


    不過此時的王夫人卻沒有想過就她還好意思說別人呢......


    而探春雖然和王夫人想的不一樣,卻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過那娘倆不知道,想再多也是白想,秦可卿的小心眼程度,雖然比不上惜春,但那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都說皇家的人都是小心眼愛記仇,秦可卿別的沒有遺傳到,這一點卻是絕對看得出她的血統身份的。


    別的且不說,母女倆都在那裏想著如何行動,卻又一次被惜春給攪亂了章程。當然這一次惜春真的是出於好心。


    她可以對天發誓,她這一回真的隻是想要幫幫忙的。


    可是事事總是難兩全,總會有人不高興......


    ......


    一街之隔的西府是如何想的林闕並不關心,可是此時此刻看到惜春聽到迎春來了那個激動勁,心裏有些泛酸,原來他媳婦不止見到自己這麽熱情,見到別人也如此呀。


    “二表姐來了,我就不多呆了。過兩天我派人接你回府,”看到惜春還要反駁,林闕沉著聲音又接著說道,“回府吃頓便飯,陪母親說說話,然後就送你過來。”


    啥時候他媳婦能夠徹底的留在家裏呢。


    惜春這會兒子是聽明白林闕話中的用詞了。


    她去林府做客怎麽就變成了‘回’?


    惜春與林闕的名份已經在天子和太後那裏備過案了,未婚夫妻見一見,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迎春的年紀卻不在適合見表弟了。所以林闕這才要告辭離去。


    ...雖然仍然有些沒呆夠。


    “外麵天寒地凍,你請二表姐過來說話吧。”林闕又想到了現在的氣溫,怕惜春一熱一冷再凍著,便出主意不讓惜春去正院那裏。


    惜春看了一眼外麵,又想了想林闕的話,最後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了,我嬤嬤前兒還說我長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不懂事了。二姐姐既然來看我,怎麽地我也應該去正院接她過來的。


    而且,你好不容易來一次,現在要走了,我也要送你出去呢。”


    看到林闕那身上的低氣溫越來越重,惜春連忙笑著又添了一句。


    天生就有煽風點火和滅火技能的惜春,又一次將別扭小少年林闕剛剛升起來的火氣滅了下去。


    這一升一落間,林闕是真的連生氣都沒著了。


    隻得吩咐一旁的入畫給惜春拿厚實的大衣裳,在入畫拿了幾件大毛披風後,拿起其中一條看起來較厚的,親自給惜春圍上。


    “將釵環卸了,帶個帽子吧。”去年惜春因為帶帽子而讓釵環拽著頭皮疼的事情一出來,惜春就寧願什麽都不帶了。


    貂蟬帽的那種,惜春又嫌棄頭頂四處漏風,所以是不愛戴的。


    反正她這樣的大家小姐,再冷也凍不著她。


    惜春正守著孝,頭上也不過是兩三隻銀釵,入畫聽見林闕的話,特別識實務地去了裏屋,從梳妝台那裏拿了兩條紫色緞帶,然後回來就地將惜春頭上的銀釵替換下來,又重新挽了發鬢。


    惜春對於林闕能夠用一張冷臉就嚇得她屋裏的大丫頭跟隻鵪鶉似的,早就見怪不怪了。


    反正在惜春看來,如果林闕能把所有的女人都嚇成鵪鶉那她以後就省心了。


    “走吧。”看到惜春的頭發弄好,比惜春高一個頭的林闕,拿起一旁的雪帽小心地給惜春戴好。這才牽起她的手,一起向屋外走去。


    林闕牽著惜春的手,遷就著惜春,慢慢地向院外走去。而在另一屋的張嬤嬤,看得就有些個不是滋味了。


    怎麽著?這還要招搖過市不成?


    “不妨事,一會兒林家大爺也不可能跟著姑娘進正院。”


    “可是老姐姐,這府中那麽多的下人,讓人看了還不知道要怎麽說呢。”她們家現在不比幾年前了,做什麽事情都要小心再小心。


    以前是擔心上麵,現在卻也是要擔心外麵。


    “能說什麽?人家未婚小夫妻礙著誰的眼了?張妹子,不是姐姐不上心,咱們姑娘那主腰子才正著呢。


    林家的哥兒正好能管得住她。姑娘還有兩年多的孝要守著,出了孝,宮裏的賜婚旨意就會下來,且看到時候姑太太那裏一定會來提親的。現在讓小兩口培養一下感情,也是為了以後著想。”


    自家姑娘和林家的哥兒自小感情就好,姑太太看著雖有些個心思,但本性還不壞。大姑姐現在又進了宮,想來將來也不會為難姑娘了。


    這樣人口簡單的人家,自然要用心維護了。


    多少姑娘都沒有她們姑娘幸運,在成親前就已經和未來的女婿相知相識,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


    她這輩子也沒有別的願望,隻盼著姑娘好好的。她一輩子的心願也就了了。


    張嬤嬤聽了,也不在糾結。畢竟劉嬤嬤敢如此放縱,應該是有把握不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


    果然,林闕牽著惜春走了一路,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看到。不但沒有看到,一直到林闕將惜春送到正院,自己出二門,都沒有任何下人來回走動。


    秦可卿管著家,手段是非常了得的。而賈蓉為了惜春的名聲著想,自然也是盡力地去維護。


    林闕臨離開前,還用力拉了拉惜春的手,告訴她,別忘記了過幾天他派人來接的事情,還告訴她,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一定要派人去告訴他。


    “對了,這個給你。”林闕從衣袖裏拿出一個荷包交給惜春。剛剛隻顧著說話,忘記把這個給她了。


    惜春接過,並未直接打開,抬頭不解地看向林闕,“這是什麽?”


    “這個月的安家費。”


    惜春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東西,“安,安家費?”


    她沒聽錯吧?剛剛要林闕的用詞是這個吧。


    “嗯,是安家費。以後每個月我會送銀子過來。要是不夠花,你便派人去找我。”他媳婦兒自然他來養。


    那荷包很大,很沉,晃動了一下,應該都是金銀錁子。不過,“為什麽給我這個?”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現在你父不在了,自然是由我來養活你。”


    以前他媳婦的老爹和哥哥雖然從來不管她,可是還活著。現在他媳婦就隻有靠著侄子和侄媳婦,可憐巴巴地活著了。他前陣子做夢總會夢見他媳婦吃不好,睡不好,待遇也直線往下降。


    “...可是我不是還沒嫁給你呢嘛?”你都已經說是出嫁從夫了,現在就行使義務是不是太早了些。


    所以,大哥,咱們別玩得這麽驚悚好不好?


    你這麽做,你老媽,我姑媽兼婆婆知道嗎?


    “難道你還想要嫁給別人?”林闕可不幹了,他媳婦怎麽可以這麽說,這麽想呢。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現在是不是太早了些?”她還沒進門,就管起他的私房錢,是不是...有些個迫不及待了。


    ...不過好興奮呀。


    剛剛興奮了一下,惜春就又蔫了。


    因為她發現她真的不用太興奮,因為林闕有什麽寶貝和私房,十有六七,她都是知道,並且掌過眼的。


    喜歡的就變成了自己的,不喜歡的就仍然堆在林闕的私庫裏。所以現在林闕給自己零花錢,噢不,是安家費,其實也是在拿那私庫裏的財產了。


    為什麽她感覺林闕動了她的財產呢?


    “不早了,正是時候。”


    “噢。”你說是就是吧,反正隻要你給我做功課,別的都可以商量的。


    ......


    入畫就站在兩人的身後,聽到兩人的談話,嘴角抽個不停。


    雖然是她們姑娘的未來姑爺,但是要不要現在就開始行使義務和主權呀。


    惜春與林闕兩人是邊走邊說的,不大一會兒就走到了正院的院門口,林闕有些不舍地放開惜春的手,小聲的叮囑,“小心點,別跑別跳,慢慢走進去。我先回家了。天冷得狠,那些個針線活什麽的,就不要做了,仔細凍著手。


    也別聽那些有的沒的,咱們家還不差那幾個針線上幹活的,等開了春,我就派人去江南再買幾個繡娘回來給你使。你願意動,就當消遣。反正你做的荷包都戴得。若是不願意動,咱也不是那繡娘的命,好好呆著就是了。”若真的要動針線,那就隻能他一個人做活就好了。


    “......還有畫畫,顏料都會凍住,不畫也無妨礙。我前兒畫了一幅九九消寒圖,這回來得匆忙,回頭讓人給你送來,還有你也想想,你有什麽想要的,回頭一並給你送來。”


    這一回,不光是入畫嘴角直抽了,就是不放心追著出來跟著一起到正院的張嬤嬤嘴角也抽了。


    她們家這位姑娘,真真是一年半載都是橫針不動,豎針不撚的,好不容易守著孝沒有什麽營生玩樂,這才做了一點子針線,可就那幾個荷包,這未來的姑爺倒是心疼上了。


    張嬤嬤非常的不讚同,臉上就表現了出來。林闕吩咐完惜春,轉頭就看見張嬤嬤那一臉的老大不高興,心下也有些不鬱,他媳婦怎麽樣,他都沒說啥,憑什麽這些下人一個個的竟擺弄起他媳婦了。


    “嬤嬤是四姑娘身邊的老人了。您對我媳,呃,對四姑娘的用心,爺都看在眼裏。不過四姑娘生來嬌貴,身邊的人隻要都懂規矩,會侍候人就行,至於四姑娘,那些個規矩和技藝不學也罷了。我林家並不要求四姑娘學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林闕對於自己剛剛差點順嘴溜出去的‘媳婦兒’一詞,有些遺憾。


    啥時候能夠光明正大,明正言順的叫媳婦兒呀?


    張嬤嬤:“......”什麽叫可有可無的東西,便是宮裏的公主都是要學的,那不是比麵前的四姑娘更嬌貴?


    她們這都是為了誰呀?


    姑娘,姑娘不理解。姑爺,姑爺沒良心。這都是什麽事呀?


    入畫:“......”剛剛姑爺那個停頓,她好像聽到了別的什麽東西?


    惜春:“......”她好像也聽到了點...


    說完這些話,林闕轉身摸摸惜春的頭發,點頭麵無表情地告辭離去。


    惜春伸手摸了摸剛剛林闕摸過的地方,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微笑著離去嗎?


    一張冰塊臉!


    “奶奶和二姑娘還想著姑娘說過來,怎麽這麽半天還沒過來,讓奴婢出來看看姑娘是走到哪了,卻在門口了迎上來,姑娘果然是心疼奴婢,舍不得奴婢多走路呢。”


    瑞珠奉了秦可卿的話,出來迎惜春,卻沒有想到在門口撞上了惜春主仆,當即笑著與眾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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