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聽聞你們進京,她還主動接了跑腿的差事,替哥哥把迎人糕送到你住的地方。許是久別,雋雋還與她多說了幾句話,小桐回來之後可高興了。”蓮兒漫不經心地說道,她拿起桌上的一方折扇,細細打量著上麵的紋飾。


    雋雋方才帶回來的,說是遇見了家裏的仆從,在樓下候著多時了……


    紅裳當時無心的一句話尚在耳際。那日天氣微寒,下著縷縷小雨,那個在客棧門口一直候著、直到穆離雋從馬坊歸來的仆從,沒想到卻是小桐。


    子歌想起當時穆離雋取回糕點時,臉上隱隱有笑意,一整個晚上都沒怎麽鬧騰,分外乖巧,她和紅裳還覺得有幾分納悶。


    “那回來之後,他可有對小桐好一點?”子歌問道。


    “噯,還不是老樣子……一整日便在屋簷上盤桓,衝著水池扔石子、攀折花枝,對小桐依舊愛理不理的。”


    蓮兒開了扇子,好奇地觀摩著上麵的字畫。“哥哥用心良苦,特意指派小桐來服侍你,便是知道雋雋愛來你房裏遊蕩。若不是在你屋內隨侍,她怕是一個月都難見雋雋幾回。”


    子歌輕輕一笑。這幾日穆離雋的確常在她房裏呆著,看她插花、寫字,有時候也陪他打打石子兒。每逢這時,小桐便會入屋拾掇衣物,清潔擺飾,隻是來去匆匆,不發一言。而她一直忍著未開口與小桐攀談,隻是為留著一個引信,一個誘發話題的引信。


    “想必雋雋心裏對小桐也是暗暗喜歡的,隻是他畢竟保留著孩子心性,臉皮又太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罷了。”子歌瞥了蓮兒一眼,有意無意地回道。


    “或許吧……麵對喜歡的人,的確是會亂了方寸,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蓮兒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惆悵,她隨手拿起桌上的糕點,放入口中,神色卻是微微一變,“這迎人糕的味道……似乎與之前哥哥做的不太一樣。”


    “前日,我讓離軒試調新味,以青梅煮酒後,融入豆沙作餡,梅香中蘊有酒香,而甜味依舊濃鬱。這個配方,你可喜歡?”


    子歌抿唇一笑,想起自己當時饞心大起,在廚房內為穆離軒幫忙,卻是手忙腳亂地,給他捅了不少漏子,而他卻毫不在意,隻是如今見麵了仍不住取笑。


    蓮兒點點頭,又取了一塊糕點,卻是捏在手中,挑眉望向她:“哥哥說你是食客中的狀元,我覺得他這個稱讚毫不誇張……能讓固執己見的他修改自己的完美配方的人,也就隻有你了。”


    “瞧你說的,便是改個配方而已,愛吃甜點的姑娘可不止我這一家吧,想必離軒過去在南詔,紅顏知己也是甚多的……”


    子歌不動聲色地撚著手中的錦帕,臉上卻故意露出了一絲憂慮的神色。


    穆離軒曾在入館那日拜托她套出蓮兒此番招親的心意,而她卻接連多日按兵不動,皆是出於緩兵之計,靜候著一個合適的時機。蓮兒若來房中稍坐,她便拉著蓮兒聊聊旅途見聞,或品品宮中新賜的茶葉點心,卻又裝作無意地將話題往這一方麵引。


    而今日,她特意留了小桐閑談,便是親手點燃了這根引信,等著蓮兒挑起這件事。


    “哥哥倒是一向憐香惜玉,但他早到了該娶親的年紀,府中卻一直空空的,沒個主事的人……”蓮兒見子歌臉上憂色漸深,不由得又湊近了幾分,那張驟然放大的清秀臉龐上,透著幾分壓抑的笑意,“莫不是像我猜想的那樣……莫非,你……對我哥哥有意?”


    子歌故作害羞地低下頭,臉上卻著實因她這句話而微微發燙,看起來便更加令蓮兒信服了。


    “你切莫隨口道與人知……大齊女子一向含蓄,若非被你猜到,我萬萬不會對旁人提及。”子歌輕聲補了一句,卻引得蓮兒一歎。


    “你又何必憂慮,哥哥待你的心意,簡直是路人皆知!”蓮兒抬手便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子歌,力氣雖不算大,卻是讓她微微一驚。


    “蓮兒你又拿我取笑了……”子歌抬手揉了揉肩膀,卻是不乏好奇地看著她。


    “我說的全是實話!我們入了中州,到綾羅城的第二日起,哥哥便一直守在月半居,不知在等候何人,直到那日他帶我和雋雋去你的樂坊求琴,我才隱約覺知,他那幾日定是在尋你!”


    早在那日入趙府夜談時,穆離軒便向子歌言及此事,尋她僅是為了聯係上娘親,早作商議。


    你卻是難見得緊,林師傅將你護得極好,我在城中盤桓多日,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想起了娘親,卻讓子歌鼻子一酸。她裝作含羞地低下頭,輕輕掩去了眼角的淚光。


    “那不過是巧遇而已,離軒並無他想,對我一直十分有禮,你也是看在眼裏的。”子歌故意消沉地說道。


    “但趙府夜宴時,他與你明明甚是親密,後來還邀你到屋中久坐。一般的紅顏知己,哪裏入得了他的房門。”蓮兒又道,“聽聞你家中出事,哥哥入京前還瞞過了趙府上下,特意到私塾中查看,這還不能說明他的心意嗎?”


    春風十裏焚毀之後,子歌選擇恢複記憶,那幾日都處於半夢半醒間,並不清楚旁人的來去。若非蓮兒提起,她竟不知道,當時穆離軒還費神照料過自己。


    “我們本是萍水相逢,中秋宴上,離軒隻是不願拂了澄江王的好意,方與我多言了幾句。”


    見蓮兒目光灼灼,她隻能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低聲答道:“離軒心地純善,那日母親亡故後,我因悲痛過度,臥病在床、無人照應,他還特地來看我,留下幾分薄銀。此番京中偶遇,他又再度出手相助,我實在是感念在心,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卻是不敢有非分之想……”


    “噯,女兒家心事,果不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見她一昧反駁,蓮兒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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