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城中大亂,城衛也不知究竟之際,薛仲親自駕車,將伯嚭藏於車中,來到郢都東門。


    他是學宮行走,就算郢都宵禁也能自由出入,城衛不敢阻攔,任其出城。


    出城數裏,伯嚭準備下車,在車上拜辭:“薛兄高義,弟感激涕零,他日振作,必百倍以報大恩。”


    薛仲溫言道:“何必客氣,安心歇著,不兩日便可趕到燕落山。”


    辛西塘依舊在前方駕車,沒有絲毫停駐的意思。


    伯嚭再道:“不需送了,勞動薛兄出城,弟已不安,怎好再送下去?弟知燕落山的方向,可自行前往,薛兄快些回去吧,免得費氏生疑。”


    薛仲哂然一笑:“薛某是學宮行走,費氏就算生疑,又敢拿我如何?你隻管放心歇著,有為兄在,這路上無人敢留難於你!”


    伯嚭嘴唇發幹,想再勸薛仲回去,卻不知該說什麽,隻得呆坐於車中,望著夜色中的山原向後退去。


    辛西塘駕車很快,路也熟悉,不到兩日便趕到了燕落山。


    吳升聞訊而至,笑道:“薛兄怎麽來了?你還沒到過此地吧?來來來,隨我一起走走,看看你這個東家名下的燕落山是何景象!”


    薛仲道:“先不忙,我這次是送伯嚭來的。郢都大變,費氏誅伍氏、郤氏……”


    將郢都的變故告知吳升,吳升聽罷長歎道:“楚國大變將生啊……”


    薛仲道:“這是已生大變了,何來將生一說……總之伯嚭僥幸逃出,特來學舍投我。他說當日離別時,你曾告訴他,若是有難便來尋你,你有要緊事交他去辦,所以我親自把人送來了。”


    吳升奇道:“我能有什麽要緊事交他去辦?”


    薛仲怒道:“這廝果然在騙人,我就知道!”


    吳升道:“薛兄息怒,既然來了,我問問他。”


    把人帶進來後,伯嚭身子一軟,坐倒在地,大哭起來:“父親,娘親,兒不孝,獨自苟活於世,恨不能隨二老而去……當初為燕落山一事,弟幾與費氏翻臉,費氏才將禮金減了下來,當日父親便說,此舉恐為郤氏招禍,弟言道,與二兄義氣相投,願肝腦塗地、兩肋插刀,豈懼費氏分毫?如今看來,是弟惹禍上身,愧對雙親啊……”


    薛仲被他這麽一哭,一時間還真有點掛不住麵皮,看了看吳升,心說反正我把人帶來了,你老弟看著辦吧。


    吳升麵容戚戚,陪著難過、哀歎了片刻,勸道:“人死不能複生,這仇咱們記下了,你放心就是,不出十年,定教費無忌不得好死。你的仇,我幫你想著,一定能報!”


    伯嚭感動的抓住吳升的胳膊:“孫兄教誨,嚭銘記五內,但有吩咐,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吳升讚道:“果然是品性高潔之士,當初孫某的確沒有看走眼啊!如此,先將仇怨藏在心裏,慢慢積蓄力量,必有大展鴻圖的一天!”


    伯嚭肅然道:“弟必不負孫兄厚望!”


    吳升道:“來來來,眼下正有一事,需老弟出麵。這樣,費氏不是汙兄涉嫌刺殺費宏麽?咱們先從正名開始,把真正的凶手魏浮沉找出來。我聽說魏浮沉如今人在蠻荒,受庇於骷髏祖師,老弟可往骷髏山一趟,臥底暗探,但凡山中有何消息,皆可報與我知。如有魏浮沉的行蹤動向,那就更好了……”


    伯嚭頓時呆了:“這……恐怕不妥吧……”


    吳升詫異道:“怎麽?老弟不是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麽?怕了?”


    伯嚭語氣幹澀:“那個,非是懼怕,隻恐難以取信於人。”


    吳升笑道:“老弟謬矣!我想過了,若論誰更適合臥底,無出老弟之右者!老弟身負血海深仇,正可取信於人啊。”


    薛仲在旁道:“怎麽?當初不是說好,有要緊事交給你辦,你必定兩肋插刀麽?如今不願意了?你我兄弟,就是這般交情?那這兄弟之情,便不算數也罷!”


    伯嚭連忙擺手:“別……兄弟之義,堪比金石,怎能不算……這刀,弟插了!”


    將伯嚭帶下去休息,喂水喂食,薛仲問吳升:“真要用他?這伯嚭雖說有幾分小聰明,卻貪財好色,見小利而忘大義,恐怕去上沒幾日就半路逃了。”


    吳升道:“原本也是一招閑棋,這些時日裏,我就琢磨著找個人能打入骷髏山,知道些魔修的底細,隻是實在有些危險,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既然他碰巧趕上了,就讓他去試試,若是死在骷髏山,那是他命不好,若是他能從骷髏山逃回來,那就是他的本事,便放他一馬,他也無臉再來尋我兄弟。若是萬一成了,能時不時傳回些消息,那你我兄弟就賺大發了。總之是件沒本錢的買賣,無本而萬利,可以賭一把。”


    薛仲擔憂道:“就怕從骷髏山逃脫後,到處造謠生事,說你我兄弟在審費宏一案時,收了不少錢……”


    吳升奇怪的看著薛仲:“你怕這個?”


    薛仲問:“不怕麽?”


    吳升反問:“學宮何嚐管過咱們這個?”


    薛仲道:“我是擔心郢都各家高門心下不忿。”


    吳升道:“那就更不怕了。咱們是學宮行走,那些個楚國大夫喜不喜歡咱們,跟咱們有何相幹?就算恨到牙根兒癢癢,他又能奈我何?薛兄,咱們和伯嚭不一樣,這些個大夫家,沒人敢動咱們,否則回過頭來就讓他全家上通緝紅榜!”


    薛仲一琢磨,的確是這個道理,心中的疙瘩解開了,哈哈大笑。


    吳升讓庸老叔出麵,陪著薛仲和辛西塘四處查看那些開墾出來的良田、果園、藥圃,看得這兩位小東家滿眼都是對來年的憧憬。


    隻是臨走時,薛仲提出個問題:“我發現燕落山中,頗有人信奉禹王神,禹王我聽說過,但何時被學宮認證為仙神的,我怎麽沒收到消息?”


    薛仲是吳升的親密戰友,有些事情是瞞不過去的,因此,讓他見到禹王神道也是吳升刻意為之。


    吳升對此解釋:“所謂禹王神道,不過以訛傳訛,當初開發燕落山時,滿目荒涼,為了激發這些山野村夫的幹活熱情,我門下便宣揚禹王治水的傳說,告訴他們應當以此大無畏的精神和吃苦耐勞的品德為榜樣,奮發有為,不負韶華。如今看來,效果相當好,薛兄你能相信,燕落山三年前還是一片杳無人煙的荒山野嶺麽?所以,山野村夫們拜的是禹王治水的精神,這叫樹立典型和榜樣,與仙神無關。”


    薛仲釋懷道:“原來如此……不過還是要注意一些,莫令他們墮入邪道。”


    吳升道:“兄之叮嚀,弟必牢記在心!”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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