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向鬧心村開去,劉俊忍不住還是問了句:“阿林,你知道為什麽叫鬧心村嗎?”


    陳爾林開著車,笑了笑:“大哥問我還真問對了,我平時就在鬧心村的大樟樹下拉客,接觸的人多了,自然對鬧心村的一些事還算熟悉。”


    劉俊道:“那你說說看。”


    陳爾林道:“鬧心村曆史上不叫鬧心村,這村名聽起來怪鬧心的,緣起文.革時期村裏有個造反派頭子奪了權當了村長,那個造反派頭子沒什麽文化又好賣弄,說他們是忠心鬧革命,就將村名改了鬧心村,村裏最熱鬧的一條街,原來叫紅心街,也被改成了紅衛街,後來村民叫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很多外來務工人員一般都租住在紅衛街。”


    “哦,是這麽回事啊,也是,聽父輩講文化.大革命的年月挺瘋狂的,什麽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別說改個村名,就連自己的姓名、老祖宗的牌位都改得不像樣子。”劉俊評論了句,敢情鬧心村的來曆還頗有典故。


    “還別說,鬧心村一直都跟上了時代的節奏,文.革搞得風風火火,文.革後不久鄧總上台撥亂反正、大搞改革開放時,鬧心村也趕上了時代chao流,賣土地、招商引資同樣搞得紅火,80年代初,改革開放沒幾年鬧心村就成為華夏大地上為數不多的億元村了,村民老有錢了,家家住別墅,冬天供暖氣,紅衛街的老房子則全部用來出租收房租。”


    陳爾林與劉俊聊著很快就到了鬧心村,通過陳爾林的一些介紹,加上劉俊有細心觀察事物進行邏輯分析的痞好,劉俊看上幾眼便對鬧心村有個大致的評估,鬧心村紅衛街無非就是現代都市的城中村,而稍遠處一些成排成排富麗堂皇的別墅群就是鬧心村本村村民的民居了。


    看似繁華的都市,走到哪裏,都有貧富差距,這是劉俊進城後的感慨。


    鬧心村的村口有顆枝繁葉茂的大樟樹,樹幹足有兩個大人環抱,繞過大樟樹就是紅衛街,電線杆上的電線七拉八扯,街道不寬,會車勉強可過三輛小車,沿街的鋪麵有小超市、十元按摩、標有早點的江南瓦罐湯、餐館、旅館及一些做七花八門生意的小攤子,看上去挺熱鬧的。


    陳爾林說句到了,將車停靠路邊,朝大樟樹旁幾輛守著昌河麵包車拉客的同行熱情地打招呼。


    “大哥,我們到紅衛街上問問,看有沒合適的房子租,要是問不到的話,裏麵有好幾家房屋中介,花百把元中介費,立馬能租到你想要的房子。”陳爾林前麵帶路。


    “那好,先問問吧,反正也不耽誤時間。”劉俊和啞巴跟在陳爾林的身後。


    小小的紅衛街人頭攢動,不時有小車開過,好不熱鬧,一行三人走在街中間,邊走邊看,邊看邊問,劉俊感覺就象是到了九洲農貿市場一樣。


    忽然前麵一輛白se的路虎急按著怪異的喇叭聲,歪歪扭扭地快速穿梭在紅衛街,路虎車攔中逆行霸了三條道,一點也不避讓行人和車輛,頓時引起一片尖叫。


    “阿林,前麵那輛車是壞掉了嗎?”劉俊指著迎麵而來的路虎車道。


    “快閃一邊去。”陳爾林嚇的趕緊將劉俊的手拉下來,拉著劉俊與啞巴躲到一邊,開路虎車的不是劉俊能用手指得起的。


    哇哇哇,啞巴舉起手握了個空拳的姿勢仰頭往嘴邊靠了幾靠。


    “阿力,你是說他們喝酒開車嗎?醉駕呀,這樣子開車不是要撞死好多人咩。”劉俊瞪大了眼睛,瞧著囂張跋扈的路虎車很是氣憤,起身向前就要去攔。


    “大哥,去不得。”陳爾林緊緊抓住劉俊的胳膊不讓上前,都要哭出來了,“那不是酒駕,也不是壞車,哪有大清早喝酒的,那是村長的大兒子龔保龍開的車,一向這樣,咱們惹不起。”


    正說著,就聽見嘭的一聲,路虎車將一輛停在小巷轉角處賣燒餅的三輪車給撞飛了,一個圍著白se圍裙五十來歲的賣燒飯的男子避讓不及,撞倒在地上呻吟。


    路人紛紛跳到高出街麵一台階的人行道上躲避,路上行駛的車輛緊急靠邊停車,街道變得寬敞起來,都是平頭老百姓,沒誰敢惹開路虎車的霸道的村長的兒子,除非誰不想在紅衛街住了,除非誰活得不耐煩了。


    路虎車撞倒人不但沒停,反而在寬敞的街道上飛馳。


    “媽逼,無法無天了。”眼看路虎就要衝出街道,劉俊撿起路邊的一塊破磚頭,舉起來就要扔。


    “大哥,別砸,那路虎一百多萬,砸壞了咱賠不起。”陳爾林見狀,伸手就要搶奪劉俊手中的破磚頭,嚇得臉都變se了,發小段騏驍說的沒錯,敢情這位敢和刀疤臉作對的表哥果真是疾惡如仇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果真是惹禍不怕天大啊。


    “阿林,我有說砸車了嗎?”劉俊回了句,將陳爾林一推,磚頭對著路虎的前胎擲了過去,就見路虎車壓著磚頭抖了下,直接撞停在旁邊的電線杆上。


    開玩笑,不就擲一塊破磚頭嗎?劉俊在九洲一中的校運會上,擲鐵餅、投標槍那是拿了雙料冠軍滴,隻要手中有東西一擲一個準,要不是考慮讀體校要花很多錢讀不起,憑劉俊一米八二的身材和拔尖的體育技能,倘若有國家級的教練到九洲一中選人的話,進國家隊不成問題。


    隻是,九洲一中過於偏僻,大城市裏的教練沒誰願意也沒誰會想到偏遠農村中學選苗子,這世界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高考落榜不再複讀的劉俊的體育才能也算是埋沒了。


    “我cao,誰他媽缺德把塊磚掉地上了。”從車上下來一個五大三粗一臉凶相的男子,根本沒有回望被撞倒的燒餅攤子,連是不是撞沒撞死人壓根兒沒放心上,卻是罵罵咧咧地圍著被撞壞的路虎車查看,然後直起身子四下下環顧,掏出手機就打電話。


    “大哥,快走。”陳爾林心髒都要跳出來了,貌似村長的兒子沒發現是劉俊扔的磚頭,暗道萬幸,拉著劉俊就走,不敢快跑,怕引起村長大兒子的注意。


    劉俊不想走,那個被路虎車撞倒的男子還沒爬起來呢,沒人去扶啊,總得去看看吧。


    “大哥,你以後還想不想在這租房子住了?你不到這租,這附近就沒得房租了,你一家幾口總不能天天窩在驍哥家吧。”


    “這……”陳爾林的話點中了劉俊的要害,陳爾林說的話很實在,要是劉俊連個房子都租不到,田秀花會怎麽看他?


    “快走啦,哥耶,我喊你大爺,咱老百姓惹不起,好不?”陳爾林見劉俊沒有動身的意思,急得都快哭出來。


    哇哇哇,啞巴轉身到劉俊的麵前比劃了陣,指向賣燒餅的男子,隻見剛才被路虎撞倒地的男子又爬起來了,真是命大,拍拍屁股下蹲去扶三輪車,沒敢上前與撞倒他的車主理論。


    “走吧。”劉俊一陣莫名傷感,賣燒餅的男子沒啥事就好,看來上午這房子是租不成了,鬧心村還真是名符其實啊,真夠讓人鬧心的。


    三人急急回走,劉俊耳尖,聽到村長的兒子對著手機當街大聲嚷嚷:“平安保險,我要報案,車子被人追尾撞牆了。”


    ……


    上午租不成房子,隻得下午再來了,有了紅衛街上路虎撞人那一出,劉俊的心情很不爽,村長的兒子竟敢當街撞人,賣燒餅的男人被撞了也不敢言語,路人也沒人出手相助。


    自小讀書老師就教育孩子們“大路不平旁人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做人道理,可這城裏人到底怎麽了?都沒讀書沒文化的麽?怎麽可以冷血到一個攤貶被惡人撞了卻沒人上前相助?


    “大哥,別想那麽多了,有些事也不是我們管得來的,眼下得租好房子再說。”陳爾林見劉俊心事重重,安慰道。


    “也沒想什麽,就覺得到這鬧心村,心裏堵得慌。”劉俊道。


    “社會就這樣子的了。”陳爾林不再解釋什麽,請求大樟樹邊等客的幾個同行幫到紅衛街問下有房子租沒,大概租個兩室一廳的,最好一樓的,問到合適房子了再打電話給他。


    ……


    “去青雲市場看看吧。”劉俊與啞巴上車後,朝陳爾林說道。


    “好的,正好市場上看看驍哥。”陳爾林道。


    陳爾林開著昌河麵包車,從鬧心村的大樟樹邊往回走,駛進江南機械廠大門,繞過幾條道,來到人聲鼎沸、車輛如雲的青雲市場。


    江南機械廠內的青雲市場,比起九洲農貿市場就氣派多了,是一幢現代化的綜合市場,一樓賣蔬菜、水產、幹貨之類的農產品,二樓賣衣服、裝飾品、三樓賣電子產品、四樓賣**用品、五樓賣家具,反正ri常衣食住行所需要的都能在青雲市場上買到。


    青雲市場是江南航空公司暨江南機械廠供應五萬多職工的唯一大型綜合市場,其他小型超市及小規模的農貿市場則分布在人口密集的新舊家屬區內。


    劉俊的表弟段騏驍是青雲市場一樓水產部的物業管理員,相當於市場監管員,類似於派出所的聯防和交通協管,由開發青雲市場的房地產商發工資,是江南機械廠廠部安排富餘人員再就業的一種途徑。


    陳爾林帶著劉俊與啞巴走進市場,轉到水產部,老早就發現箍著物業管理紅袖章的段騏驍與幾個同事在市場裏有說有笑地遊蕩、巡查。


    “大哥,你怎麽來了?沒在家裏休息嗎?”段騏驍見到劉俊一愣,笑臉嘎然而止,臉上晴轉多雲,繼而多雲轉yin,貌似很不情願地將劉俊三人迎進物管辦。


    段騏驍冰冷的態度,劉俊看在眼裏,涼在心裏,城裏人就是沒有人情味,昨天晚上劉俊與啞巴還冒著生命危險獨闖江南茶館,將一張a4紙張的欠條給吞下了肚子,將表弟段騏驍解救於危難。


    然而,解除了刀疤臉威脅的段騏驍象什麽事沒有一樣,居然不記劉俊那個情了。


    劉俊好心好意來市場上看望表弟,僅在姑媽家住了一個晚上,才過多久呀,表弟就變臉了,不歡迎他與啞巴這兩個鄉下人了,往後姑媽家還怎麽呆得住啊?


    “今天下午花再多錢也要到鬧心村租住下來。”劉俊堅定了租房子的決心,見到表弟如此這般,感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劉俊很是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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