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那個身影顯得格外的猙獰而恐怖。(.棉、花‘糖’小‘說’)


    花卿影卻是頗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這又何必呢?難道非要將我的婢女打暈了,你才能和我正常交談不成?”


    “外甥媳婦,我不過是過來謝謝你的藥……東西我收到了。”那人的聲音突然軟了三分,“你的這份情,我領了。”


    花卿影本是帶著幾分戲謔之心和對方說話。她本來細心,自然很快發現對方的語氣和神態都有些古怪。


    她不由自主的微微抬頭,卻是裝進了一雙深邃而悠遠的桃花眼裏。


    那雙眼睛形狀優美,眼角微微上挑,仿佛無時無刻不在述說衷腸。又似乎滿懷心事,難以言表。


    花卿影心頭一動,卻是不知為何好像心肝脾肺腎突然同時揪了揪。


    她急忙收回視線,否則隻要自己再多看半眼,便要沉淪深陷,不能自拔。


    “世子……不,表舅,您又何必如此的客氣?咱們不過是禮尚往來。你幫了我的大忙,我又怎麽能吝嗇幾近一枝蒿?”


    那站在黑暗中的人,對於她明顯的疏遠難免有些失望,頹廢的抬起頭,生生歎了一口氣,徹底露出那張英俊到令人窒息的臉孔----


    赫然正是承遠侯世子常亦歡。


    他不得不強顏歡笑,轉移話題:“那小大夫卻是哪裏來的?倒是藝高人膽大,行事頗有章法,也很沉穩。這可不像是個坐診大夫的做派。”


    說完,他卻是自然而然的坐在了花卿影的床頭。


    花卿影覺得有一個溫熱的軀體就在自己身側不遠的地方,不時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和溫暖,甚至於,她能夠感覺得到他的每一個呼吸和微弱的移動。


    花卿影已經不能習慣和另外一個人保持如此親密的距離,她覺得自己即將窒息。


    她隻能是不由自主的往一旁移動了一些,口中不著痕跡的應付:“那人的確不錯,可是你卻是剛剛將他依附於我的原因給直接打暈了!”


    常亦歡敏銳的發覺了花卿影的不安,他有心安慰。卻無從開口,隻能是專注於這無關痛癢的對話。


    “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因為地上躺著的這個小丫頭才聽命於你的?”


    “正是。那孟淳乃是紫瑤的鄰居,這些年來頗受紫瑤父母的照顧,所以兩家關係密切。否則他一個正經大夫。怎麽會在後宅裏幫著我弄這些事情?果然還是為難了人家的。”


    常亦歡聽了這話,卻是撇了撇嘴:“你這人好生的無情。他幫了你些微小忙,你是不住口的感謝,卻不想想,我為了幫你將那個什麽蚯蚓的體液放在韓素素的房間裏,也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啊!你可不知道啊,我和常保為了這個什麽體液,弄了多少蚯蚓!上次從靜安寺回來,就卷了褲腿子去挖泥,你卻是半點不領情。我果然是好生的冤枉!”


    說完,他還似模似樣的送出一聲歎息。


    花卿影心中自然是感念常亦歡的幫助,否則也不會在得知他們不方便公然出現在藥房之中抓藥的時候。特意安排了人采用這種方式給送了進來。


    這一次,雖然也是趁機算計了那韓素素,但是從她心裏來說,更多的還是為了給常亦歡送藥。


    隻是這樣的話,她怎麽好意思說得出口?


    重生之後一直果決不猶豫的花卿影,竟然第一次語塞了。


    常亦歡揶揄了半天,也不見對方有回應,心裏倒是奇怪了,再一看,卻見對方低垂著臻首,微蹙著峨眉,仿似正在因何事煩憂。


    這神情似曾相識,仿佛是讓他回到了許久之前。


    多久了?


    想一想,好像整整有五年了?


    那時候,她好像也是這麽微微皺著眉頭,臉上卻是帶著世界上最聖潔的微笑,就好像天上皎潔的月光,讓他一輩子沒有辦法忘懷。


    直到生命的終結,回蕩在他腦海中的隻有那句:“咱們黃泉路上做一對同伴吧!”


    隻是到底是他走得太快,還是她行得太慢,為何他等了足足五年,才能看見她?


    “世子……您……怎麽了?”


    常亦歡猛然醒過神來,腦海中的那張如同蓮花花瓣一般的臉孔終於現實中的花卿影重疊起來。


    此刻,她那形狀優雅的雪白脖頸由於動作幅度較大,因此露出了大半,襯著那黑鴉鴉的青絲,顯得格外的白皙細膩,仿佛上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令人心生喜愛。


    花卿影見他始終不言語,卻是能覺察到那道有些灼熱的目光肆無忌憚的落在自己身上,她頓時如坐針氈,有些惱了。


    “世子,若是無有事情,不如您請吧。到底是漏夜相會,你我……不方便!”


    常亦歡自然聽得出她的不悅,卻是覺得今日不將自己的意思說明白,下一次再相見不知是何夕!


    “卿卿,你可快活嗎?”


    花卿影一愣,目瞪口呆的瞧著常亦歡,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從他臉上找到半分的戲謔之態----顯然,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我……這話我倒是不明白了,快活不快活,又如何呢?不管如何,我總得活下去……人這一生,不就是如此嗎?”


    花卿影的話音一落,自己的手就被人死死的攥住了,那微涼的觸感,讓她覺得從頭到腳都冰冷透頂。


    “你跟我走了如何?離開這個破地方!你放心,我保你一世平安喜樂!你舍了這身份,我自然許你來日的自由自在!”


    常亦歡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花卿影來不及深究,可是她卻是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輕視和不尊重。


    這種感覺,她前世承受了太多,也煎熬了太多,以至於她敏感的神經,在一刻繃緊了弦。


    “平安喜樂?”她冷笑著嗤了一聲,“世子的平安喜樂難道就是躲躲藏藏一輩子,做你承遠侯世子的禁臠?還是改名換姓,成為你的某個不起眼的姬妾?若是如此,請恕卿影不識抬舉,沒法答應!”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抽回了自己的手。<strong>.</strong>


    她是要離開蔣家,而且是一定必須要走的!


    但是她即便是走,也要堂堂正正的走出蔣府的大門,也要讓世人明白,不是她花卿影不守婦道不安於室,而是他蔣府是蛇鼠一窩、卑鄙無恥!


    也隻有這樣,她才能名正言順的和離,帶著她的嫁妝遠離這個令人作嘔的泥潭。


    她不要這些狼心狗肺的無恥之徒將她趕出蔣府之後,還要拿著她的銀子逍遙快活!


    若是讓她花卿影覺得難受,那就誰也別想好好活!


    常亦歡見她目光淩厲而疏遠,便知道她是誤會了自己的用意和心思。


    然而,他又不免為眼前之人不同於尋常女子的烈性和自尊而傾倒。


    “是我錯了。我不該看輕了你。你放心,我等你,等你堂堂正正的離開這裏……”


    花卿影心頭砰然一跳,卻是千言萬語都梗著喉嚨中。


    她一雙妙目禁不住看向常亦歡,卻發現他,慢慢起身,戀戀不舍的盯著她。


    “卿卿,我今夜過來,是道別的。離開京城許久,我已然是耽擱了太多的事情。而今托你相幫,終究得見一心大師,我的心願完成大半。且今日又拿到了那救命的藥材。我明日必須回京了。”


    “回,回京?”


    花卿影料不到他突然冒出這麽一番話,竟然有些心生酸楚之感。


    他,他這是要走了?


    她重生之後,似乎是一切並沒有什麽太多的改變,卻是獨獨多了這麽一個常亦歡。


    新婚之夜,他便如同憑空出現一般,突然參與到了她的第二次生命之中,從此便就如影隨形,好像時時處處都有他的存在。


    可是……他好像也在無形中幫了她許多。誠然,有些事情是她事後才想通的……


    一時之間,花卿影百感交集,卻又無從開口。


    “京中之人已經屢次在催促於我,然而我自然是因為有種種牽掛,不舍,所以遲遲未歸……”常亦歡深深的看了花卿影一眼,“隻是這一次,再也沒法拖下去了,家父親自來信,我是沒法回絕的。明日一早,我便要啟程回京了。隻是……我放心不下你……”


    正說話的功夫,一旁倒著的紫瑤嚶嚀了一聲,仿佛是要醒過來的樣子。


    “你別讓她醒過來!”花卿影下意識的就低呼出聲,可是話出口,她便就臉紅了。


    紫瑤醒了,常亦歡就必須走。


    這麽一說,倒像是她舍不得讓常亦歡離開一樣。


    常亦歡左足輕輕一點,紫瑤便就不再出聲了。


    他雖不知花卿影究竟是真不舍,還是其他什麽,心中到底還是歡喜的。


    “卿卿,我說過不會拋下你,就一定會時時刻刻的守在你身邊……你放心,我人走了,魂還在。”


    花卿影終究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想要諷刺兩句,卻發覺對方一本正經,一絲開玩笑的意思也無有。


    她訕訕的沉默了。


    兩個人就這麽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默默無語的相對。


    一個低著頭,一個抬著眼,心中的心思卻都難才。


    “篤篤篤!”


    遠處傳來了三聲更鼓。


    已然是三更了。


    “我……得走了……”


    “你……得走了……”


    常亦歡強自笑道:“你放心,咱們來日方長!你若是遇到了什麽困難,隻去這裏找人幫忙便是!他們定然傾力相助!”他將早就準備好的一塊玉牌塞到了花卿影的手中。


    “你,路上務必小心。另外那一枝蒿乃是劇毒之物,切勿擅自使用。千萬慎重,慎重。”花卿影忍不住一再的提醒,生怕對方因一時不查出現危險。她手裏攥著帶著溫柔體溫的玉牌,卻是都不敢多看一眼。


    常亦歡身手矯捷的攀上了那頭半掩著的窗戶,回眸一笑:“外甥媳婦,等著表舅八抬大轎、十裏紅妝,迎你入京!”


    說完,便如同靈蛇一般,身子一低,鑽出了那窗子。


    廂房之內一陣寂靜。


    仿佛之前發生的種種,都不過是春夢了無痕。


    為何對他竟然生不出厭惡之感?


    似乎,前世就曾這樣親密的相處過?


    眼見著時光飛逝,自那日常亦歡離開蔣府回京,已然是過了將近一個月的光景。


    樹上的葉子又綠變黃,又慢慢的被深秋的大風給吹落滿園,通州城裏也迎來了第一場小雪。


    這期間,蔣宏琛自然是早早就養好了身體,生龍活虎的每日裏出去應酬----隻因為他已然是過了鄉試,要參加明年的春闈,所以要積極和同窗應酬、討論學問。


    而韓素素的日子卻是不怎麽好過了。


    韓氏既然以為她是個陰損毒辣、為了爭寵奪愛不惜傷害蔣宏琛身體的女子,那又如何還能夠如同從前那般親切對待她?


    雖然為了名聲,不至於將她直接趕回韓氏族裏去,但也是很少對她假以辭色了。


    這不,花卿影午後過來仁德居給韓氏請安,卻在門口遇見了從裏麵掩著臉小跑出來的韓素素。


    韓素素一見是花卿影,自覺羞臊,頓住腳步,強忍著淚意,躬身說道:“大嫂來了。”那聲音沙啞,依稀帶著哽咽之意。


    “表姑娘每日過來請安,竟然比我這正經兒媳婦都要勤快,實在是令人汗顏。隻是這大風天裏,你連件鬥篷都不穿,若是著涼了,得了風寒,豈不是太太的不是?”花卿影見她穿得單薄,在這寒風裏瑟瑟發抖,倒是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韓素素聽出她話語中的譏諷之意,咬了咬下唇,忍住心中的憤恨,低啞著嗓子說道:“讓大嫂費心了。是我的不是。大嫂請自便,我先告辭了。”


    說完就領著後麵趕上來,甚至來不及給花卿影請安的翠如和翠柳,匆匆忙忙離開了。


    “呸!惺惺作態!好不惡心!”紫瑤狠狠的啐了一口。[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哎!小孩子家家的,不許說這些刻薄話!”花卿影回首嗬斥了一句。


    紫瑤吐了吐舌頭,不敢再放肆。


    韓氏怕冷,因此不過是剛下雪,她的仁德居裏麵就已經點了四五個炭盆。


    花卿影掀起了素蘭繡百蝶穿花的夾棉布簾子,就覺得一股子熱氣迎麵撲來,讓她極為不適應。


    她將身上的猩猩氈的大紅鬥篷解下來,遞給紫瑤,便上前給韓氏請安。


    今兒倒也奇怪,平日最是懶散的蔣月兒居然也在。


    蔣月兒見花卿影那件大紅鬥篷雖然不過是最普通尋常的樣式,可是那風帽上鑲嵌的一圈雪白的狐裘,油光水滑,一見就是難得的銀狐毛。在對比自己之前那件灰鼠皮的襖子,簡直就是天淵之別了。


    她是最愛在這些事情上攀比爭鋒的,又自詡青春美貌,見不得別人出風頭,因此這心裏就有些不舒服。


    然而到底是因為上次在華卿影這裏吃了虧,她也不敢過分放肆了,隻是語氣涼涼的說道:“大嫂這件鬥篷的領子好生漂亮。”


    “妹妹喜歡?那又有什麽稀罕?一會兒我就讓紫瑤送幾條更好的給你,你將來做了新鬥篷正好用上。”華卿影當著韓氏的麵一貫是擺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


    蔣月兒眼睛一亮,喜笑顏開的說道:“嫂子這話當真?那可太好了!娘,我要做新衣裳!您不知道呢,現如今通州裏的姑娘都要有一兩件錦繡閣的衣裳才算是體麵呢!陳大人家的姑娘都做了七八套了,隻有我一件都沒有!”


    韓氏見自己的女兒如此的眼皮子淺,上不得台麵,難免氣惱,可是這個老生女兒就是她的魔星,讓她每每無可奈何。


    前陣子因為常亦歡不告而別,蔣月兒就又哭又鬧了好一陣子,這些日子剛剛舒坦了一些,她也就不肯忤逆女兒的意思。


    “錦繡閣?”花卿影聽了這名字,倒是有一瞬間的愣神。


    “大嫂你深居簡出的,自然是什麽都不知道。如今啊,這通州城裏最時興的成衣鋪子就是錦繡閣了。”蔣月兒不無炫耀的說道。


    花卿影神色微頓,笑著說道:“我隻聽說京城裏有個出名的錦繡閣,卻不知道和咱們通州這個……”


    “正是那京城錦繡閣的分號啊!”蔣月兒接口說道。上協序巴。


    花卿影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蔣月兒起了興致,嘰嘰喳喳的說了好久,直到口都幹了,這才住口,嚷嚷著要喝茶。


    花卿影瞅準了機會,張口和韓氏說道:“太太,才剛妹妹說要上好的狐裘,我這才想起來,早前我的嫁妝裏麵似乎是有幾匹上好的大紅蜀錦壓箱子。此刻取出來,正好配上狐裘給妹妹做件新鬥篷。再者說,我手裏這幾條狐裘都是前幾天我娘讓人送過來的,卻是比不上我嫁妝箱子裏的毛針密。我記得好像是還有火狐的。妹妹正年輕,應該配得上!”


    蔣月兒一聽說是火狐,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也顧不上喝茶了,破不接待的問道:“大嫂,這話當真嗎?這火狐現如今市麵上可是已經沒有了!便是有一千兩銀子也沒處買去!”


    “妹妹果然是個識貨的!那可是我娘親壓箱底的寶貝,是因為我出嫁了,才肯拿出來的!隻是我卻是記不得壓在哪個箱子裏了,非得親自去找找,才能找到的!”


    姑嫂兩個說得熱鬧,韓氏卻是變了臉色。


    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看看花卿影到底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之舉。


    蔣月兒卻是壓根感覺不到母親的用意,隻是撒嬌的說道:“娘,你就讓大嫂進咱們庫房裏給我找找吧!”


    韓氏強笑著說道:“現在不過是剛下了一場雪,要什麽狐裘?你年紀小,隻怕也壓不住那顏色。過些日子再說吧。”


    蔣月兒哪裏肯依,自然是軟磨硬泡,可是這一次她的功力卻沒有發揮作用,韓氏就是咬死了,不肯鬆口,讓花卿影進庫房找東西。


    蔣月兒憤憤不已的放棄了自己的苦求。


    花卿影冷眼瞧著韓氏的堅決,倒是若有所思。韓氏心中生疑,便就找借口打發走了蔣月兒和花卿影,急急的對陳嬤嬤說道:“你看花氏是不是起了疑心?”


    “這應該不會吧?再者就算是挪用了,數量也不會太多的。”陳嬤嬤其實也有些懷疑。畢竟這不是什麽體麵事情。婆家私自用了媳婦的嫁妝,說出去也不是什麽好事!更何況韓氏欲壑難填,這半年,恐怕是揮霍了不少。


    韓氏卻是心虛,有些尷尬的說道:“這也不能怪我不是!你也知道咱們老爺是個不事生產的,每日裏就是吟詩作畫,風花雪月,何曾管過府裏麵的進項?而且琛兒春闈在即了,能不用銀子打點應酬?更何況,京城裏那也是個無底洞……若不是我用自己的嫁妝補貼,這府裏早就垮了。現如今,她也是蔣家的媳婦,自然要拿東西出來共度難關了。”


    陳嬤嬤知道韓氏這都是在為自己找借口,說到底,她當初娶了花氏入門,為的就是人家的嫁妝豐厚。現如今,擁著人家的銀子吃喝玩樂,美酒佳肴,卻還要找個合理的理由為自己開脫,也虧得韓氏說得出口。


    “奴婢當然是明白太太的難處的。隻是,這按照慣例來說,這嫁妝裏應該是由她自己支配的。就算是咱們想要挪用,也得經過她的允許。否則將來,若是揭開來,隻怕是咱們府裏的顏麵……”


    陳嬤嬤的話倒是讓韓氏沉默了。


    花氏也不像是個蠢頓如豬的,此刻既然借著機會來試探,難保就是起了疑心。將來若是不小心被她拿住了什麽把柄,那她堂堂蔣府太太幾輩子的老臉隻怕都要丟盡了。


    除非……她先拿住花卿影的把柄……


    韓氏既然打定了主意,眼珠一轉,就對陳嬤嬤說道:“你去,將韓素素給我叫來!”


    陳嬤嬤頓時呆住了。


    這方才才幾句刻薄話將表姑娘給罵走了,現在又讓她把人叫回來?


    “你還愣著幹什麽?讓你去你就去!”


    韓氏嗬斥了一句,陳嬤嬤方才醒過神來,匆匆忙忙的去了。


    又過了約莫三四日的功夫。


    這一日,花卿影正抱著湯婆子,拿著一本書窩在暖炕上看得認真,忽而就見到紫瑤一臉古怪的走了進來。


    花卿影見狀,放下手裏的手,問道:“你這是怎麽了?快過來暖暖手。”說完就把手裏的湯婆子遞了過去。


    紫瑤也不客氣,接過來抱在懷裏取暖:“大奶奶,你說奇怪不奇怪?這幾天太太每每叫了表姑娘過去,都是談笑風生的,竟然像是一點兒都不生氣了。”


    花卿影眼眸微微下垂,掩飾住內心的鄙視。


    韓氏這人,最是個趨利避害的。她同任何人交好都是目的明確的。


    花卿影雖然知道依照韓素素的本事,能哄好了韓氏不過是時間問題,卻也沒有想到,這不過是一個月過去了,韓氏就能忘了兒子可能被蛇咬的痛。


    到底是韓氏忘性太大,還是韓素素本事太強呢?


    “奶奶,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紫瑤囁嚅著開口。


    花卿影的思緒被打亂,也不糾結,笑著說道:“你怎麽又是這麽個開場白?有什麽要問的,就說吧!”


    “奴婢就是想要知道,您是怎麽知道那天是表姑娘用了那什麽蚯蚓的體液把蛇引來,故意要自己一口的?”紫瑤歪著頭,說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


    花卿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自然是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辦法引蛇,但是她知道依著韓素素那個性格,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冒險的!既然她敢被咬這麽一口,要麽是之前吃了什麽解藥,要麽就是知道那毒蛇毒性不強,不會傷及性命!


    隻是她想要拚著這“奮不顧身”的手段欺瞞蔣宏琛容易,卻是不可能騙過前世和她鬥了那麽多年的花卿影。


    紫瑤自然是一頭霧水,等到她還要再問的時候,外麵卻有人揚聲說道:“啟稟大奶奶,表姑娘來了!”


    花卿影眉梢一挑,心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韓素素還這是經不住念叨。


    “大嫂,我來看你了!”


    韓素素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鬥篷,自己掀了簾子走進來。


    花卿影見她麵色紅潤,氣色極好,早已經不複幾日前的頹唐之態,倒是有幾分意氣風發的樣子。


    “表姑娘來了?”花卿影不鹹不淡的說道,“快坐吧。”


    韓素素因為恢複了和韓氏之間的親密關係,本就是故意過來炫耀的。可是偏偏花卿影一點點不悅都沒有,她這心裏就不舒坦了。


    “這幾日怎麽不見大嫂去姑母那邊請安?姑母倒是惦記得緊呢。”韓素素故意擼了擼袖子,露出雪白皓腕上的一個赤金鑲玉的鐲子。


    “我這幾日身子不爽,怕過了病氣給太太。”花卿影一見這鐲子,眼神一暗,好奇的問道:“表姑娘這鐲子煞是好看,以前倒是沒見你戴過呢!”


    韓素素見她終於發問,得意的回答:“這是才剛姑母剛剛送給我的。我隻說太貴重了,她卻說越是貴重,越應該送給親近的人。”


    “原來如此。”花卿影心中冷笑,“太太對表姑娘果然是愛重。”


    “大嫂這話說的我倒是不好意思了。再愛重,還能越過大嫂去嗎?大嫂才是太太的心頭肉。”韓素素將後半句咽了回去----我寧願隻做表哥的心上人。


    花卿影見她矯揉造作,心裏不耐煩的很:“表姑娘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嗎?”


    “是這樣的。姑母說了,日子越發冷了,咱們也該添幾件新衣裳了。所以後日,她要帶著咱們去那錦繡閣裏轉轉。”


    花卿影見她說“咱們”,便知道也是包括她在內了。


    韓氏還真是大方!


    那錦繡閣的衣裳可不便宜,聽說貴的一件能有幾百兩銀子!這韓素素一個寄人籬下的,都能有這待遇,也難怪她喜笑顏開了。


    “有勞表姑娘來告訴我了,煩請你回稟太太,我一定準時到。”說完,她就撿起書,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


    韓素素見狀,暗地裏嗤了一聲,自己起身:“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


    說完,就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人走了,花卿影的臉也拉了下來。


    這女人手上戴的鐲子,分明是她的嫁妝裏的首飾,因為造型特別,所以格外令人記憶深刻!


    這韓氏也太過明目張膽,居然公然拿她的東西送人?


    可是……這也有些太不合情理了吧?


    韓氏是這種做事沒有頭尾,破綻如此大的人嗎?


    此時的韓素素尚且還可以說是年紀輕,沉不住氣,所以免不了要過來炫耀,可是韓氏卻是老謀深算,心機深沉,斷然不會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紕漏!


    花卿影想了一會兒,便叫了紫瑤進來,附在在她耳邊說了兩句,又塞到她手裏一樣東西。


    “你速去速回!”


    紫瑤聽命,急忙忙的出門了。


    到了那一日,花卿影一大早就起身,收拾停當,準備出發。


    昨晚兒是碧珠值夜,她欲言又止,躊躇了許久方才在一旁低聲說道:“大奶奶,你真的要跟著他們去錦繡閣?”


    花卿影笑著說道:“我自然是要去的。”


    “可是……您難道不覺得這次出行很怪異嗎?”碧珠說出心底的疑惑。


    花卿影深深看了她一眼,顯然是有些意外,想了想方才說道:“你留在院子裏守著。我倒是更怕我出去的時候有人在我後院點火!你幫我守好了院子,就是我的大功臣!”


    “那讓紫瑤跟著您去?”碧珠問道。


    “紫瑤嘛……她今天回家去看老娘了!我今天自己去!”說完,花卿影也不讓碧珠廢話,自己起身離開了。ヂヂ


    碧珠追出去想要再說些什麽,花卿影卻已經走遠了。


    見花卿影一個人來到二門處,蔣月兒和韓素素都露出了幾分的疑問。


    她隻能笑著解釋道:“紫瑤昨天就請假了說是要回去看看老娘,碧珠又一向是負責看著院子的,豆蔻和蘭香跟著大爺去了書房伺候。因此我就自己來了。左不過是去看看衣裳,也沒什麽非要丫鬟伺候的地方。”


    隨後慢慢走過來的韓氏聽了花卿影的話,眉頭微微一蹙,說道:“這話說得很不在理,即便是用不到丫鬟,也不能自己一個人就出門,這下人也關乎主子的顏麵和排場。咱們蔣府可沒有讓大奶奶自個兒出門,連個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的道理。”


    她看了看身後站著的幾個丫鬟,指了一個模樣嬌豔,身材略顯豐滿的丫頭說道:“良辰,今兒你就暫且跟在大奶奶身邊伺候,一定要看好了大奶奶,萬萬不可疏忽大意!”


    花卿影看了看那一臉乖巧憨厚,默默的站到自己身後的良辰,笑著答應了。


    她輕輕一福,說道:“多謝太太的關愛。”隻是沒有人發現她那低垂的眼睛中分明透出了深深的冷意。


    到了錦繡閣的門口,蔣府的幾位女眷都是魚貫下了馬車。


    錦繡閣不愧是財大氣粗,門口居然站了一溜兒年輕貌美的姑娘待客。


    蔣府的太太、奶奶、姑娘們剛剛進門,就走過來一個長相俊俏的美人笑著說道:“蔣太太駕到,真是讓小店蓬蓽生輝!”


    韓氏見對方態度恭敬,心下滿意。


    “嗯,你們掌櫃的可在?我今兒可是要好好挑一挑的。”


    說完,就領著姑娘們往裏走。


    花卿影走著走著,就感覺到本應該跟在身後的腳步聲不見了,就輕輕的回頭看了良辰一眼。


    良辰此刻正在發呆,一抬頭卻看見大奶奶正盯著自己。她趕忙收斂了心神,快步跟上,笑著說道:“大奶奶恕罪,奴婢也是看呆了。咱們快走吧,免得夫人怪罪了。”說完就三腳並作兩步走過來,卻有規矩的保持了一步遠的距離。


    恰到好處。進退得體。


    韓氏身邊竟然是藏龍臥虎!


    花卿影也微微一笑,回道:“無妨,你自己心裏有數就是。反正今日你就是我的貼身丫鬟,如果我要是有什麽不妥,太太或者老爺責怪下來,你第一個就脫不開幹係。”


    這話說的半真半假,倒是讓心裏有鬼的良辰心肝一顫。


    她站定了,勉強笑著說道:“大奶奶真是說笑了,這眾目睽睽又有太太坐鎮,能有什麽不妥的?如果這種情況下也能發生不妥,那就真的不是奴婢能控製的了。您說對嗎?”


    良辰的小臉有些發白,笑容也有僵硬,垂在身旁的雙手也微微抓緊了衣裙,弄得那本來平整的淡黃衣裙微微起了褶皺。


    看來她也是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的。隻希望她能聽出自己的話裏有話!今日她就貼身伺候自己,如果自己出了任何的事情,蔣平都不會饒了這個本應該能夠處理得了任何突發情況的資深丫鬟的。


    花卿影不理睬良辰,徑直往前走去。


    花卿影一進到大廳,就看見這錦繡閣的大廳裏擺著十數個由木頭製成的架子一類的物件。許多顏色絢麗、材質各異、款式多樣的衣服就這樣直接在架子上展示著,既直觀又特別,倒是和現在的各個商家都不相同。


    她會心一笑,沒有多做評價。


    “老朽恭迎各位太太姑娘們的光臨。”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花卿影的思緒。


    她抬眼一看,就隻見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身量瘦高的老人緩步走過來。他的年紀約莫有六十歲左右,看上去頗帶著幾分文雅之氣,一點也不像個生意人。


    韓氏心裏有點奇怪,就朝著同樣不解的陳嬤嬤使了個眼色。陳嬤嬤立刻會意,就笑著迎了上去,問道:“這位就是掌櫃的?”


    老掌櫃拱手行了一禮,帶著得體的微笑回答:“正是老朽常安。感謝各位太太姑娘們的捧場,我們必定會為各位提供最好的服務和最新的華服。”


    “原來是常掌櫃,真是失敬了。我們蔣府也算是通州城裏的大戶了,今日過來就是想要好生挑選幾件衣服給奶奶姑娘們過冬,你若是有什麽時興的樣式,就盡管拿來!”陳嬤嬤三言兩語的道清了來意。


    常老掌櫃狀若無意的掃了正站在韓氏後麵的花卿影的臉,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隨後才淡然自若的回答了陳嬤嬤:“這是自然的,蔣府的事情誰敢怠慢了呢?何況您又是我們仰慕已久的主顧!您放心,這些衣裳我們一定會在三天之內趕製出來,保證不會耽擱姑娘們。”


    說完,他就叫出了一位年約三十歲的,穿著幹淨整潔的婦人,吩咐道:“十六娘,你帶著各位太太姑娘去到芙蓉間去訂下款式和布料,並且給各位姑娘精心量下尺寸,一定要細心周到!”


    他又轉過身衝著蔣府的幾位內眷們一擺手說道:”蔣太太,您請。”


    韓氏始終沒有和常老掌櫃有任何的言語交流,因為她覺得她不應該失了身份去應酬一個商戶掌櫃。


    此刻她也不過是微微一頷首,算是承了常老掌櫃的情,就跟著剛才那位叫十六娘的繡娘上樓去了。


    花卿影緩緩走在最後,卻是無意間遺落下了一塊樣式精美的玉牌。


    常老掌櫃見狀,立刻彎身撿起了玉牌,卻是在拿起的那一個瞬間,臉上露出了一絲的古怪。想了想,他還是將玉牌放回到原處。


    他叫住了還沒有在樓梯轉彎的花卿影,說道:“姑娘,您的東西掉了。”


    常老掌櫃雖然年紀大,到底是個男子,在見到花卿影這個內宅婦人的時候也是不適宜過於熱切的。他不敢抬頭,隻是指了指那塊掉在地上的玉牌。


    花卿影居高臨下,也擺出了一副富貴人家奶奶的模樣,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給了良辰一個眼神。


    良辰趕緊跑下了台階,輕輕拾起了那塊玉牌塞進了自己的袖口裏,又對著那依然弓著身子的常掌櫃福了一福,說道:“這是我們大奶奶,多謝謝老掌櫃了。”說完也沒多做停留,就又上了階梯跟著花卿影上樓去了。


    常老掌櫃慢慢的直起了身體,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麽時候,那裏居然多了一張小小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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