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蹤鬼祟的男人一路貓著腰快步溜進了他們所在的小屋,看上去熟門熟路,連個照明用的工具都不需要。


    周且聽被裴冀幾乎拿整個身體抵住,頭部隻能堪堪轉動一個小角度,他右側是牆,左側是屏風,視線幾乎被阻隔,隻能勉強抬頭看著裴冀的臉色,以此來分辨屋內的事態發展。


    那人似乎沒打算往深處走,隻停留在小屋中央的位置,裴冀和小景著實鬆了一口氣,開始仔細觀察來人的相貌。


    大部分《寒都》劇組的演員裴冀都是見過至少一次麵的,但這個男人他明顯一次都沒有見過,極其麵生,看相貌倒也端正,隻可惜現下他的表情實在算不上正人君子之流,倒是盡顯謹慎與心虛,手下在雜物中翻找的同時還左顧右盼,似乎在提防著什麽。


    裴冀眯眼仔細分辨,發現這人要找的似乎就是方才小景誤打誤撞踩到的那個道具。


    那人利落地把棍子上的白衣和假發盡數褪掉,攢成一個團抱起來,又從旁邊的一堆道具中拿起了什麽,整個過程進行得很快,也能看出來這個男人十分緊張,粗重的喘息聲就連躲藏在房間另一邊的三個人都能聽到。


    周且聽當然也聽到了,他暗自戳了戳裴冀,眼神詢問他來人在做什麽。


    裴冀也不方便開口告訴他,房間裏實在安靜,隻能衝他搖搖頭,然而就這個回過頭來正視周且聽的瞬間,裴冀這才發覺兩個人離得究竟有多近。


    四周都靜謐下來,兩個人也沒沒有任何動作,裴冀甚至可以感受到周且聽胸口因為呼吸而帶來的起伏。


    裴老大當即喉頭一緊,他咽了口唾沫,眼睛雖說是轉回了屏風外麵,但一身的感覺全集中在與周且聽身體接觸的部位,有些心不在焉。


    周且聽沒有噴香水的騷包習慣,但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衣物護理劑味道,似乎是薰衣草香型,此刻就像漂浮在半空中的一絲棉絮一樣撩撥著裴冀的鼻端,似有似無。裴冀幾乎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尋找那一絲絲味道上,看在眼中的畫麵就像是一張張白紙一樣毫無信息入腦,反倒是周且聽呼吸的頻率漸漸在耳邊清晰可辨起來。


    終於,男人收拾幹淨,抱起一團道具計劃離開,隻看他腳步飛快,與其說是走更像是逃,連被他再度推開的小院大門都忘記了恢複原狀。


    等到他的身影徹底從小院中消失之後,一直貼壁收腹挺胸的小景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摸著胸口撲通亂跳的小心髒低聲道:“好懸好險……我差點以為他要過來這邊,那咱們可真是躲無可躲。”


    周且聽也通過屏風與牆壁的那一點縫隙透過窗戶看到那個男人離開了,想要直起身子卻發覺前麵的人還維持著之前的狀態,把他困在這個小角落裏不鬆手不起身。


    他拿胳膊肘捅了捅裴冀,“發什麽呆呢?起來啊。”


    裴冀這才回過神來,起身後瞬間覺得胸口空虛無比,雖說寒冬深夜出門,他們穿的衣服都挺厚,但裴冀還是堅定地認為自己方才感受到了周且聽的體溫,現在隻覺得小夜風往衣服領子裏灌,涼颼颼的。


    “媽的……”裴冀下意識罵了一句,那小子跑得那麽快幹嘛?但這句話明顯不能當著周且聽的麵說出來,更何況身邊還一個電燈泡小景,隻能改口解釋道,“這房子窗戶安了跟沒安一樣,凍死個人。”


    小景卻敞了敞領口,“老大你還覺得冷》我剛才都被嚇出來一身汗了……”


    周且聽得了自由,探出頭去一邊掃視屋內的變化一邊問:“剛才那人來幹什麽的?”


    裴冀走到了屋子中央,彎腰撿起一根光禿禿的棍子,抬頭向周且聽晃了晃,“眼熟不?”


    周且聽湊過去,小景適時地打開了手機前置手電筒,將光線集中到棍子身上。周且聽端詳片刻,恍然道:“這是剛才小景踩到的那根?怎麽變樣了?上麵那一堆東西呢?”


    裴冀向院子大門處一努嘴,“被剛才跑掉的那小子拿走了。”


    小景把光線轉移到旁邊桌子上的那一堆雜物中,遲疑道:“我剛才還看到那人在這上麵翻翻找找,似乎還拆掉了什麽東西。”


    周且聽雖然沒有看到全過程,卻十分敏銳,他立刻想到了一種猜測,“那人會不會和沈香醫認識?”


    裴冀搖了搖頭,“我沒見過那個人。”


    小景立刻反應過來周且聽想要說什麽,噢了一聲帶著點興奮道:“周先生你的意思是說,剛才那個男人和沈香醫是一夥的?”


    周且聽隨手從雜物中拿起來一個麵具,那麵具表情猙獰,又拿紅色顏料塗抹,在月色下分外幽怨詭異,小景瞧著那麵具不禁縮了縮脖子,心道不愧是拍靈異劇的,隨便撿個道具都這麽恐怖。


    “還記得你說的搗鬼惹來了真鬼麽?”周且聽似乎對那個麵具挺有感覺的,甚至還上手摸了摸溝壑縱橫的表麵,這一抹不要緊,他抬起手來,借著小景手電筒的燈光發現手指尖赫然染上了紅色,看上去血淋淋的,著實把裴冀嚇了一跳,連忙攥住他的手指拉到自己麵前自己查看。


    周且聽鎮定地解釋道:“是丙烯顏料,不是血。”


    裴冀皺眉,“丙烯?那玩意兒不是一兩天就能幹麽,怎麽會……”


    周且聽舉起那個麵具,淡淡道:“看來原本它並不是這麽可怖的,是有人這兩天重新塗抹了它。”


    小景抖了一抖,凝重地盯著那個被周且聽碰花了的麵具,說:“誰幹的啊,這麽不地道,這分明就是故意嚇人的嘛。”


    周且聽和裴冀同時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到重點了。


    “對,就是拿來嚇人的。”周且聽把麵具放下,“嚇的就是梅影。”


    裴冀摸著下巴思忖,“看來剛才那小子忙中出錯,落下了這個。”


    小景也皺起眉頭,“難不成他是沈香醫的幫凶?幫助她布置這些……這些嚇人的玩意兒?剛才是趕來銷毀證據的?”


    裴冀覺得他的說法很有道理,卻還有點不甚理解,“那他為什麽一直慌慌張張的,就隻是怕被人發現麽?”


    周且聽環視了一圈這個小屋子,四處都堆滿了雜物,看上去無比擁擠,卻一片死寂。


    “搗鬼,反倒惹來了真鬼。”他重新將目光轉到裴冀身上,鎮定地說出這麽一句話。


    小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周先生……你可別再嚇唬人了,我現在怎麽覺得那麽瘮的慌……”


    周且聽也覺得氣氛異常詭異,換了隨意一點的聲音道:“先回去吧,這裏再怎麽說也不適合討論這些東西。”


    另外兩人恨不得舉雙手雙腳表示讚同。


    三個人沿原路返回,一路走到院子大門口,這次換成是小景殿後,周且聽和裴冀已經率先走出了院子,小景正要轉身關好院門,誰知——


    “啊!”小景突然低低地驚叫一聲,正要走遠的兩人頓時停住步伐回過頭。


    “怎麽了你?一驚一乍的。”裴冀責備道。


    小景臉色有些發白,手電筒的燈光也隱隱有些發顫,他調勻了呼吸才開口低聲道,“這個門剛才……”他說著往遠處挪了挪,“剛才它……自己關上了。”


    裴冀和周且聽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裴冀開口嘲笑道:“瞧你那點膽子,估計是被風吹上的吧。”這幾天晚間風力都不算太小,今晚也不例外,周且聽和裴冀都能察覺到有風拂麵,對這個解釋也算接受。


    然而小景卻邊走邊肯定道:“不是,我確定不是風吹的!我剛才回身關門的時候根本沒有起風!老大你也摸過那扇門,你知道就算剛才起風了,那風力也絕對關不上那扇門!”


    周且聽倒不像裴冀那樣一味嘲笑小景,“那也很好解釋啊,鬼關的咯。”


    “周先生你又嚇人!”


    周且聽難得俏皮地聳了聳肩,“我一直接受那個地方有鬼的說法。而且之前你也分析過,假鬼引來了……”


    小景不等他說完就立刻打斷:“我都是亂猜的!誰知道,誰知道……我唯物了二十多年,這屬於封建迷信,這……”


    “哎行了行了,”裴冀的笑容就沒消失過,聞言更是忍俊不禁,“我說你真是跟蘿卜的小助理混久了,膽子都縮水了啊。”


    “我沒有!那是你倆剛才沒親身經曆過!”


    對麵兩人還在爭論不休,周且聽卻突然正經道:“你們說,如果那裏真的有鬼,會是誰呢?又有幾隻呢?”


    小景抱了抱胸,“我的天,一隻還不夠,還幾隻……那還不得為了爭地盤掐架啊,我的天,鬼掐架……”


    裴冀沒助理那麽多有的沒的聯想,認真答道:“我覺得應該是傅霜。”


    “為什麽?”周且聽有些好奇。


    裴冀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隨意道:“猜的,玉竹是被拋屍在山裏被野獸吃了,感覺她更適合埋伏在山裏襲擊誤入者。一般恐怖片不都這麽演麽?”


    周且聽終於笑了起來,“還看出感悟來了?”


    裴冀得意地翹起一邊嘴角,“而且還幫咱們關大門兒,這鬼挺貼心的。是吧小景?”


    “老大!”小景氣急敗壞。


    裴冀湊到周且聽耳邊,壞笑道:“回去把他剛才尖叫那事兒跟小助理說說……”


    周且聽難得地陪他一起鬧,噙著笑道:“放心,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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