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雨一場暖,幾場春雨過後,寒氣也洗去了不少,關於魏夫人冊封一事,大王雖已頒下詔書,可儀式卻遲遲沒能舉行。宮裏少不了閑言碎語,聽聞是王後和一幹大臣竭力阻攔,說魏夫人乃前朝王後,叔娶兄嫂,必被後人詬病;可也聽說早在大王還是侯爺時就覬覦魏王後美色,如今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哪裏肯就此作罷。


    坊間裏流傳說當日的清河公主因怨氣不滅才得以死而複生,實為妖孽附體。宮裏雖有流言,卻不似坊間那般不堪,隻說清河公主命不該絕,雖活著,卻常常神智不清,癡癡傻傻,如今不過是大王為了討魏夫人的歡喜,才令清河公主偏安玉華殿靜養。可事實上雲灩知道自己是被禁足看管,說到底雲珫是怕自己對他不利。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養精蓄銳。


    雲灩從枕邊取過一隻玉瓶,倒出三粒褐色藥丸服下,喉間頓感青澀微苦,誰會知道這毫不起眼的藥丸竟是天山九重蓮特製而成。在她自盡後,雲珫裝模作樣的要厚葬王室,誰想師父竟派了二十個死士將她屍體偷運出宮,為了將她救活不惜耗損一身修為,借陰損之數為她續命,以九重蓮為引製藥,才堪堪保她一命。本想就讓她留在山中,可她卻無法安心苟且偷生,冒死返回了王宮。


    回宮後,她不但未能如願報仇,反被雲珫禁足,可雲灩並不介意,畢竟若不是通過這一年調理,她殘破的身體也不會有了一定的好轉,除了師父定期會來查探她的身體,每逢初一王後也都會派了禦醫前來請脈,想來這也是受雲睿所托。恐怕想要取消禁足,也得從雲睿身上下手才好。


    至於雲睿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上心,若不出所料,定然是為了手劄,幾十年前魏國最盛,可魏主昏庸,最終被滅,魏主雖無能,魏後卻足智多謀,將魏國錢財珠寶悉數移走,並記錄在冊,望後人能借此財力重興魏國。而雲灩的母後就是當年魏國的公主,雲灩思忖,想必不少人都相信這個說法,隻怕雲睿也是想從她這裏探聽些許消息,得到手劄,這麽一來,王後願意雲睿親近自己也就不難理解了。既然如此,她就該好好利用一番才是。


    雲灩還未醒過神,就有宮人匆匆腳步聲傳來,妙齡宮人盈盈一拜,脆聲道,“公主,公子令奴婢前來傳話,說晚些時刻大王會在淩波殿為魏夫人設宴,公主若是有意參加,就請早早更衣。”雲灩扭頭瞧去,正是瑤光殿的侍女子服。


    雲灩低頭不語,心想看來今日晚宴就是雲睿叫自己等的機會吧,竟是母後的冊封宴會,不,過了今夜就該道一聲魏夫人了,雲灩真是恨得咬牙切齒,可臉上卻不能表露半分。


    蒼蒼看雲灩不置可否,隻對子服道,“有勞姐姐了。”


    子服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公主要去嗎?”蒼蒼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雲灩別有深意地笑笑,“想來你陪我在玉華殿也夠久了,難道你留在我身邊就隻是想同我一起老死在這裏嗎?”


    蒼蒼靜默不答,隻順從地走到衣櫥邊為雲灩挑選衣裳。


    待掌燈時分,淩波殿已然燈火輝煌,風姿旖旎。隻是雲灩的兀自出現著實叫在場的王親貴胄們訝異非常,有的甚至已在竊竊低語,不是被禁足了嗎?不是人也癡傻了嗎?——也保不齊這清河公主是特來滋事的,畢竟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改嫁自己的叔叔,論誰都是無法接受的!


    一時間,嘲諷的、輕蔑的、等著看好戲的各種目光將雲灩緊緊地包裹住,雲灩的手心沁出密密的一層汗,她努力將自己平複下來,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雲灩參見大王、王後娘娘!”說著從從容容地跪了下去,聲音清朗,吐字圓潤,絲毫沒有半分膽怯與慌亂。看到雲灩如此儀禮端莊,眾人無不詫異,這還是曾經那個莽撞任性的清河公主嗎?


    雲灩隻是恍惚聽見有人顫抖著聲音在喚她,隨即又有人溫柔笑道,“大王,臣妾知道素日裏魏夫人思女心切,恰阿灩久病初愈,今兒又逢魏夫人大喜,所以特喚了阿灩過來,叫她們母女見上一見,還望大王恕臣妾未早言明之罪。”


    王後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神態溫柔,語氣親和。


    “王後真是細心,倒是孤疏忽了,”雲珫嘉許地看向王後。


    魏夫人有些失態地幾步上前,扶起雲灩仔細打量,張口欲語,卻是一串淚珠蜿蜒而下,她也顧不上淚水是否弄花了精心裝扮的妝容。“阿——阿灩,”魏夫人低低啜泣,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是握著雲灩的手緊了又緊。


    雲灩實在受不了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不著痕跡地抽出手,跪下身,懇切道,“阿灩身體抱恙期間多虧大王與王後的悉心照拂,阿灩無以為報,隻盼大王與王後笑顏永駐,福壽安康。”“許久未見,清河公主愈發出落得亭亭玉立,王後啊,這可是你的功勞!不錯不錯!”雲珫滿意地點頭道。“青謠你以後可莫要再傷心了,阿灩既已痊愈,以後多叫她去你宮裏坐坐就是了,”雲珫說著也走下王座,將魏夫人攬在懷裏。


    雲灩死死地盯著地麵,忍住心底的冷笑,母女情深嗎?怎麽會?她可沒忘,她返回王宮那日,父王王兄還屍骨未寒,她的母後就在雲珫的床上與之纏綿。為了撇清關係,打消雲珫的懷疑,她的母後竟獻計讓雲珫囚禁她,禁足一年中,連一麵都不肯見她。如今為了博得雲珫憐愛,又堂而皇之地演起母女情深的戲碼,真是好笑!


    “父王,阿灩既已病愈,以後說話的機會有的是,又何必急於這一時,”雲睿從座位上站起身,不緊不慢地壓著步子,走到雲灩身邊,輕輕將她拉起,拖至自己的席位,才道,“另設幾案太麻煩,就讓這丫頭就和我坐一起吧。”


    雲珫連連應了。


    待眾人坐定,伴隨著管弦絲竹一隊美人翩然而至,身影纖纖,腰姿婀娜,大殿上又恢複了方才的熱鬧。


    “既然決定來了,又何苦做得四不像呢!”雲灩剛淺啜了口茶,耳邊就傳來雲睿低低地譏諷,“若是這點兒都受不了,那你不如早點回玉華殿罷!”他執箸的姿勢優雅極了,可說出口的話卻格外冰冷。雲灩早已習慣,隻笑笑,“我還以為我剛才的表現還不錯呢!”雲睿嗤笑道,“喏,你冒雨巴巴兒等在回音廊的人今兒也來了。方才應該沒瞧見吧!”


    雲灩順著雲睿的視線看去,那斜對麵果然坐著尹玨,時隔一年,他竟半點也沒變,還是當初青衫落拓的清俊模樣,可再看看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怎樣?”雲睿笑意盈盈地望向雲灩。


    雲灩垂眸疑問,“什麽怎樣?”


    雲睿笑而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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