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咖啡廳一隅。


    米色的羊絨地毯堆簇起柔軟舒適的觸感,一直延伸到落地窗邊,同色係帶描金暗紋的喬其紗簾子將窗外繁華都市的車水馬龍隔開,就連和煦的陽光也一並被婉拒在外。


    喬宇軒漠然地靠著黑軟的皮沙發,深不可測的眼眸如黑夜裏暗湧奔騰的大海般內斂而深沉,一本知名雜誌曾經用這樣一個詞語來形容他——神秘。盡管如今的社會信息高度發達,媒體無孔不入,可關於他這個新晉年輕畫家的一切外人依舊知之甚少。


    今天,他和夏雪晴之間隻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可曾經,他們已經分離了一年。


    他抿著唇並不說話,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夏雪晴身上。


    此時她正微低著頭抿了一口咖啡,淡淡的妝容將她的白皙表現到了極致。仿佛咖啡有點苦,她細長的眼睛微眯起來,嘴角還帶著輕淺的笑意,有一瞬間,跟他記憶中那抹微笑重疊起來,他記得她的,盡管他們已經分開了,但他一直記得她。


    “雪晴,你過得好嗎?”他緩緩開口道。


    夏雪晴放下咖啡杯,靜靜地抬起頭,微笑地回答:“還不錯,你呢?”她回望著喬宇軒,唇邊的笑容也散開了,“哦!對了,你肯定過得不錯啊!著名的青年畫家,還有美女相伴!”


    喬宇軒的表情有些尷尬,“什麽著名畫家?我畫的怎麽樣你還不知道嗎?今天你看見的那個女孩的,她是孫明亮的表妹,我們沒什麽關係的!”


    “喬先生,你們就是有什麽也ok啊!反正男未娶女未嫁的!”夏雪晴聳聳肩,從容微笑道。


    她沒有咄咄逼人,反而有禮疏離的稱呼他為“喬先生”,仿佛那段過去在她的眼裏同樣已經無關緊要,現在他們的關係更純粹,僅僅為前夫和前妻而已。


    隻是桌下她絞緊的手指出賣了她的情緒,指尖微涼而顫粟,她的內心遠不像她表現的那麽冷靜。她以為她已經從那段深刻的感情中重生,這一年來她也表現得非常好,可當她再一次遇見他,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大徹大悟,而是將他藏在了心裏的深處,依然愛著。


    聽了她的話,喬宇軒的眉峰緊鎖,身體微微傾向前,兩手交握放在鋪了紅色桌布的台麵上,深色暗紋襯衣挺括的袖口微露出黑色西裝外,他盯著咖啡冒起的熱氣,不禁想起第一次見到夏雪晴的情景。


    那年,他大二。美術係才子,在c大已算得是風雲人物。


    彼時,他身邊的同學大半都找了女朋友。同寢室孫明亮經常開他玩笑:“喬宇軒,您這麽守身如玉,為了誰呀?”


    “你這麽****,醫院可是歡迎得很呀!”他回應。


    “可惜了雅茹美人的一片癡情。你不要,我可下手了。”


    “你胃口這麽大,李萍就滿足不了你。夜路走多了,小心碰到母老虎。”


    “你就假正經吧。服裝設計係的冰山美人夏雪晴倒和你有的一比。”


    那是喬宇軒首次聽到夏雪晴的大名。


    第二天中午,喬宇軒和孫明亮在食堂找了偏僻角落就餐。耳邊飄來一對男女的對話。


    “雪晴,王菲的演唱會,一起去吧?”男子的聲音帶有一絲懇求。


    夏雪晴的心怦然而動,王菲的歌基本每首她都會唱,可本尊從未見過。


    “快答應呀,那可是你的偶像呀。”桑曉柔恨不得替她答應。


    夏雪晴想想,還是說:“我晚上要去圖書館看書,就不去了。”


    男子失望地垂下頭,已經是第n遍拒絕,他默默地起身離開。


    “幹嘛不去?一場演唱會而已,不想談就當普通朋友好了。”


    夏雪晴認真回答,“你知道一張票多少錢?至少兩百,比他一個月生活費還多。既然不想和他交往,就不要浪費他的錢,更不能給他希望。”


    “知道了,你最正直,我小人。”桑曉柔小聲嘟嚷。


    “果然是冰山美人,馬力追求她快一年了。可她就是不為所動,好歹人家也是一表人才,還是學生會的幹部。”孫明亮憤憤不平。


    “你什麽時候成了包打聽,我倒不知道。”喬宇軒不以為意地說著,視線不自主地掃向斜對麵的女子。


    她正和同學說話,仿佛感覺到什麽,突然抬頭看過來,光潔的額頭下那雙明亮的眼睛,猶如一潭春水寧靜而幽深。


    喬宇軒刹那失神。


    夏雪晴見男子眼熟的模樣,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你認識喬宇軒?”桑曉柔訝異地問。


    喬宇軒,難怪覺得眼熟。學校布告欄時常會貼上他的繪畫作品,配以文字,無外乎又是獲獎了之類的。


    夏雪晴搖搖頭,埋頭就餐。


    陶藝室外的走廊很窄,那天,夏雪晴捧著剛燒製好的花瓶走向作品展覽室,半身高的花瓶擋住了她的視線,聽到有腳步聲,她下意識地側了身想給對方讓路,可發麻的手指卻因為突然改變動作而打了滑,使得她整個人的重心都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在千鈞一發間,那人機敏地將她連人帶花瓶穩穩地扶住,這才幸免於難。


    她穿的是一條削肩雪紡裙,對方攫住自己光潔肩膀的手寬厚而有力,應該是位男士,掌心微熱的溫度讓她臉紅起來,她連忙站好,偏頭從花瓶後露出半邊笑臉,一見這個男人竟然是喬宇軒,夏雪晴禮貌地向他道謝:“真是謝謝你了。”


    不過喬宇軒並未有任何表示,隻是把手收了回去,一言不發地越過她的身邊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她轉過身,目光忍不住地隨他冷然的背影而動,他穿著筆挺的條紋襯衣,袖口隨意卷到手肘處,單手插在卡其色的休閑褲口袋裏,從背後看去,很幹淨俊朗的打扮。


    空氣裏還殘留著他身上疏淡的古龍水香味,據說人的嗅覺記憶是視覺記憶的三倍,所以她很容易就記住了他的味道。


    當時她並不知道,那樣一次平淡無奇的午後偶遇,那樣一個男人,足以改變她的一生。


    後來她又在陶藝室裏見過他幾次,他的五官很深邃,眉色也濃,就是嘴唇有些薄,雖然抿起來的時候極為的好看,有種無法比喻的魅力。


    至此以後,夏雪晴常在不同的場合偶遇到喬宇軒,兩人漸漸熟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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