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微張,陸遜一瞬不瞬的瞪住輕薄金屬片上的四個字,心中百感交集,仿佛那四個字帶著莫大的衝擊力,透過他雙眼直衝入心底,在本已沉寂的心緒間卷起一股滔天巨浪,許久也不得平息。(.好看的小說


    盯住金屬片的陸遜並沒有意識到,由於他指腹過於用力,使得堅硬鋒利的金屬邊緣刺入他皮肉內,滲出一線深紅的血珠。


    驀地,就在此時,金屬薄片突然像是有了生命般開始吸收從他指端緩緩漫出的血液。皺眉瞪住這令人匪夷所思的變化,隻見血液順著金屬自有的紋路以極快的速度沒入了進去,隨即連同那四個字一並吞噬不見。


    唇線抿直,眉心緊鎖的陸遜從指端抬起視線,腦中掠過三個字:玄武甲。


    這邊正糾結著要不要扔銅板的時候,迎麵走來一稍稍有些熟悉的身影,望著那人,殷荃摸了摸下巴,隨即喊出那名白衣衛士的名字:“寇允!”


    “殷姑娘有何吩咐?”聞聲,走上前來的寇允略微頷首,聲音依舊低沉。


    “來來來,坐下,我有話問你。”邊說邊拍拍身旁的空地,殷荃滿麵生光,笑的露牙不露眼。


    見狀,寇允望向她身旁的空位明顯猶豫了一下,卻很快收起視線蠕動了一下雙唇,道:“殷姑娘要問什麽?”


    見寇允並沒有坐下的打算,殷荃也不強求,隻繼續保持著臉上的笑意,開口:“龍玨呢?我都在這轉悠一圈了,怎麽不見她?”


    聽到“龍玨”二字,寇允原本平直的眉峰微微擰了擰。


    卻是應道:“龍玨近日有要務在身,不在府中。”


    聽罷,殷荃收起視線,頗有些惋惜的自言自語了句:“不在啊……”


    看來東西得拜托衛鈞替我交給她了麽……


    正思索著,耳邊傳來寇允始終毫無起伏的語調:“不過,今明兩日內就會回來。”


    我靠!你大喘氣兒啊!一次把話說完能死啊?!


    鬱悶的瞪了寇允一眼,後者好像全無察覺般,臉上的表情和他總也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的語氣一樣,寡淡無味。<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無視殷荃怨念的神情,寇允走上台階,在快要跨入前廳時忽然頓了腳步,繼而扭臉朝身後依舊坐在台階上的某人低聲道:“殷姑娘,主子吩咐過,禁止任何人坐在此處,會妨礙行人。”


    說完,麵色平平的寇允邁著寬大的步子向前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殷荃視線裏,微張著眼眶瞧向他消失的方向,半晌後,殷荃才大吼出聲:“夏侯嬰!你和你那些倒黴的規矩都去見鬼吧!”


    端王府朱紅的鑲金大門外,站在石階上正與白衣侍衛龐班周旋的顧樓南忽而勾起唇。


    “龐班,你方才說王爺今日不見客,可本國師怎麽聽見裏麵有陌生人的聲音?”


    並不理會顧樓南的疑問,龐班依舊伸直著手臂攔在他身前,沉聲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王爺有令,屬下隻是奉命辦事,國師大人請回罷。”


    “你聽命行事,本國師自然不會為難於你,隻是這王爺的性命與其命令相比,孰輕孰重,想必你比本國師更清楚……”


    “國師大人,請回罷。”不待顧樓南說完,龐班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雖不含任何情緒,卻比任何情緒都更強硬。


    “龐班,本國師奉皇命而來,你我各司其主,各盡其職,本國師不強迫於你,你且替我將此物交予端王,轉告他,皇上一直很惦記他。”


    “是,屬下會代為轉告。”沉沉應聲,龐班說著便伸手去接顧樓南遞過來的明黃色錦盒,不料後者的動作稍稍頓住,並沒有立即鬆手。


    “龐班,端王有你這般忠心不二的下屬,真是他的福氣。”


    顧樓南的突然將聲線壓的很低,低到隻有他與龐班才聽的到。<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他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唇邊浮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說完,他鬆手,轉身走下石階,一彎腰便走進了紫紅頂蓋的黑呢官轎內。


    官轎起轎的一瞬,顧樓南耳邊徑自飄起一抹如煙如霧般的嘶啞聲音:“啟稟國師,殷荃已回到端王府中。”


    聞言,顧樓南神色平平,狹長的鳳眸始終眯著,修長如玉的手指狀似漫不經心般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在官轎方寸間的金絲紗窗邊,半晌後才自言自語般緩緩開口:“有段時日沒有去拜訪過兵部侍郎丁大人了……”


    手捧明黃錦盒的龐班走到前廳,正碰見依舊坐在台階上的殷荃。


    見著身形比一般人還要高大威武些的黑麵侍衛,殷荃瞅了瞅他,忽然開口:“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說,你家主子吩咐過,坐在這裏擋人去路?”


    聞聲皺眉,龐班在回憶,主子似乎是這麽說過,可是,這位是怎麽知道的?


    見他既不開口回應也沒什麽表情暗示,殷荃扁扁嘴,又道: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麽?”


    “國師大人吩咐屬下交給主子的東西。”


    “國師?”聽到龐班的應答,殷荃眉心蹙了蹙,忽而回想起大婚那日某個一臉壞笑死抓著自己不放,還莫名問自己願不願嫁他的人。


    見殷荃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龐班蠕動了一下嘴唇,卻並沒有將心中微微生出的困惑問出口,而是沉聲道了句:“若殷姑娘沒有其他事,屬下便先行一步。”


    “慢著……”叫住高大的黑麵衛士,殷荃邊說邊慢條斯理的起身,待撫平了衣裙上的褶皺後,她將視線緩緩挪回到在日光下熠熠生輝的明黃色錦盒上,嫣紅的唇綻開一抹豔光四射的笑,兩顆烏亮的眼珠閃爍燦燦如繁星似滿月。


    “國師日理萬機、公務繁忙,區區一個小小的錦盒,需要他親自屈尊降貴送來這端王府麽?這種事,差個下人便是,何必勞煩國師大駕?依我看,這其中必定有詐。”


    聞言,龐班皺眉。


    他要不要現在就告訴她,事實上,所有物件,大到鋪地石磚,小到繡花銀針,無論是誰送來王府的,都會在門前由那人親自打開,當場拆驗,確定毫無問題後才會由自己親自送入府中,交給王爺。


    “為了你家王爺的身心健康,不如給我先看看?”說著,殷荃眼疾手快的伸手,不料卻先一步被龐班看穿了她的動作,瓦解了她的意圖。


    “殷姑娘若好奇,還請當麵向王爺請示……”


    “你對他送來的東西很好奇?”未及龐班說完,夏侯嬰清冷淡漠的聲線自兩人身後傳來,蓄著抹涼颼颼的寒意。


    “我隻是擔心他會不會在錦盒裏藏個毒埋個箭什麽的謀害你。”撇撇嘴,殷荃攤手。


    “屬下驗過,並無機關。”此時,龐班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直聽得殷荃扭臉瞪了他一眼。


    這麽重要的事兒剛剛你怎麽不說!


    這王府的侍衛怎麽都流行大喘氣兒……


    還讓不讓別人喘氣兒了?!


    似沒有瞧見她怨念深重的眼神,龐班音色低沉,始終如一。


    聽了龐班的話,夏侯嬰麵無表情的在那熠熠生輝的明黃盒子上掃視一眼,遂從他手中接過,打開。


    隻見內裏襯了暗紅絲絨呢的淺淺盒子正中隻放了一本藍底銀花的名簿,上書三個秀美圓潤的大字:秀春簿。


    瞧見白底上那三個蜿蜒如水蛇般的黑色字跡,夏侯嬰麵沉如水眉宇蒙霜,一雙黝黑的眼眸眸光如劍,染一蓬寒芒狠狠擊在上麵,幾乎要將其穿透。


    “秀春簿?什麽玩意兒?難道是春宮圖?”伸長脖子朝那錦盒內飛快掃一眼,殷荃先是不解,繼而霍然張大了眼眸。


    “國師該不會知道你連續八次成親未遂所以特地將這東西送來,以備不時之需吧?那個問題君想的還真周到!”無視夏侯嬰愈發陰沉冰冷的臉色,殷荃自顧自的說著,一邊說一邊不忘吩咐龐班將那東西仔細收好,防止被什麽陌生人發現有損王爺的名聲。


    龐班的頭越垂越低,幾乎要埋入衣領,而站在夏侯嬰身後的衛鈞則是將頭偏向一旁,突然對站在院牆上的一隻頭頂生著一撮白毛的小鳥生出了莫大的興趣。


    驀地,就在此時,始終未曾出聲的夏侯嬰忽然將修長秀致的手指探入錦盒,將那裝裱細致清秀的名簿取了出來,往殷荃跟前一遞,道:“既然你對他送來的東西這麽感興趣,那不如看看裏麵究竟寫了些什麽內容。”


    “我?你確定?讓我看?!”瞪大雙眸看向夏侯嬰,殷荃困惑了。


    夏侯嬰真的劇毒入腦了?怎麽從他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有點不大正常呢……


    邊歪著腦袋瞄了他一眼邊撇了嘴唇從他手中拿過那名簿,她突然有點緊張。


    “那啥,夏侯嬰,你確定要我在這裏看嗎?這麽多人?這樣真的好嗎?”


    夏侯嬰不言,原本稍稍有些陰冷的臉色忽然變得古怪。


    見他不說話,殷荃扁扁嘴,也不再多說,一咬牙一跺腳,將那做工精美的帛書翻開,翻開的一瞬,卻是“咦”了一聲。


    原來是本名冊,還是圖文並茂的那種。


    盯著圖冊第一頁上的女子畫像,她皺眉湊近,緊接著不屑翻過,同時不忘評價:“什麽明眸皓齒、玉體纖纖,這種洗衣板一樣的身材也敢拿出來現!不怕欺君麽?!”


    “這個屁股太大!屁股大也不一定生的了兒子!”


    “這個胸太大!生完孩子必定下垂!”


    “這個頭發太多!頭發太多的人比較笨!”


    “這個……”


    眼瞅著殷荃一頁頁的翻,一個個的評,龐班和衛鈞看看自家主子,隻見陽光傾瀉在他線條流暢棱角分明的修長輪廓上,似照耀著一尊玉雕般,流光瑩瑩,煥彩熠熠,凝聚一線柔和,從額前一直延續到唇邊。


    見狀,倆白衣衛士雙雙在心底長出一口氣,豈料殷荃突然在此時頓了頓,令兩人原本稍稍放平的心緒又被懸往了喉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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