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把這種事明明白白的說出來嘛……


    她,也不一定……


    心中甫一冒出這個念頭,殷荃掀了掀眼皮,飛快將其否定。(.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不得不承認,夏侯嬰所言,確實不假。


    倘若他不讓自己跟著去,那她也一定會想盡辦法爬上他的馬車或者搭上他的小船……思及此,她忽而皺了眉。


    哪怕曾經在大學裏倒追韓振業的她也不曾如此沒下限過……如今,這是怎麽了……


    低垂視線落在殷荃那雙微微蹙起的眉心上,夏侯嬰眸光一軟,伸手將其撫平。


    “這次,就隨本王一同前去罷。”


    “夏侯嬰,你該不會吃了什麽髒東西吧?”眨眨眼,殷荃邊說邊伸手探向他白皙至透明的光潔前額。


    麵色一僵,夏侯嬰眉心微皺。


    他,或許不該對她太溫柔……


    察覺到他眼中一閃即逝的清冽,殷荃訕訕的收起手臂,嘿嘿笑著將原本朝他前額探去的雙手轉了個彎,正正落在他胸口,順勢張開五指壓了壓。


    “說話要算話哦,你可不能反悔!你可是權傾朝野的端王!”轉動手腕在他胸口上畫圈圈,她仰著一張小臉,笑的人畜無害,卻不著痕跡間便將話鋒一轉:“你要是反悔,我就畫圈圈詛咒你。”


    聞言,夏侯嬰抿直唇線,默不作聲的將清冷涼薄的目光垂落在始終黏在自己胸前那雙柔若無骨的纖細手指上,幽若寒潭般的黑眸越發變得沉斂。


    似是真的生出幾分猶豫,猶豫著是不是該收回方才的那些話,幹脆將她留在府中。


    “你該不會真的想反悔吧?!”見他並不應聲,殷荃猛然抬頭,瞧著那雙幽黑如夜般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眸子,皺眉反問。


    “本王在想……”細長黑眸微微眯起,夏侯嬰聲線清冷,如潺潺雪水,靜默流深,一霎便將她環繞其中,令其動彈不得。(.無彈窗廣告)


    驀然一僵,殷荃不由自主便朝後縮了縮,兩片粉紅如清荷般的唇瓣微微張著,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啥米?


    他,他在想啥米?!


    心中腹誹不斷,她直愣愣的盯住他,驀地,就在此時,隻見夏侯嬰忽而抬手朝她探了過來。猛地閉了眼,殷荃心跳如擂鼓,腦內如遭狂風席卷,一時間什麽理智什麽思考通通消失得幹幹淨淨,唯有臉上傳來一抹微不可察的扯痛。


    誒?!


    誒誒?!!


    睜眼,殷荃困惑了。


    什麽情況?!


    夏侯嬰在做什麽?!


    口隨心動,她眨眨眼,含糊不清的開口:“你扯我臉做什麽?”


    “本王在想,這幾日,你似乎壯了。”


    不疾不徐的答,夏侯嬰眸光淡淡,可看在殷荃眼中卻是那,麽,邪,惡!


    壯?!


    其實他想說她胖?!


    尼瑪!不能忍!她哪裏胖?!


    一巴掌拍在他修長如玉瑩白若雪的手背上,她大怒。


    “你才壯了!你全家都壯了!我,我這些天來一直跟著那那學武健身,怎麽可能會壯!”正咆哮著,她突然停住,就連神色也在一瞬變得飄忽不定起來,像是突然回想起什麽東西一般。


    說起來,她這些天的食量……好像比以往增加了……不少……


    難道她真的胖了?!


    垂落視線在她身上,看著她那副自我懷疑的驚恐模樣,夏侯嬰原本清冽如水的幽邃眸光忽就一軟。


    門外,聽著屋內動靜的衛鈞不由得抽了抽唇角。


    他跟了夏侯嬰足足十年之久,隻知道他身上背負著的刻骨之仇,卻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那個終日生活在往昔陰霾中的主子竟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本王去安排一下,兩日後,我們啟程。<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正腹誹間,耳邊赫然飄來那熟悉的清冷聲線,衛鈞收起方才一霎湧現於心口的情緒,繃了繃臉。


    靠在門框邊,殷荃望著那抹不染纖塵無風自動的雪色衣袂消失在走廊轉角,繼而偏了視線轉向屋內,幹巴巴的開口:“剛剛你們都聽見了?”


    未及她聲音落定,一高一低兩道身影先後從堂屋正中懸垂著的荷粉色紗幔中走出,兩人臉上各自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


    眯著美眸,半晌後,殷荃輕歎一聲,朝練紅綾道:“明天,你代我去取先前拜托倪天擇做的東西。”


    說完,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麽東西一般又補充了一句:“紅綾,用以操控心智的藥,研究的怎麽樣了?”


    聞言,練紅綾張了張眼眶,顯然是沒有料到殷荃竟會在此時提及此事,卻還是很快頷首答道:“已經調製好了,隻是……”她說著,短暫的停頓片刻後繼續開口:“我隻在一些動物身上做過實驗……至於這個藥效會在人身上持續多長時間,就不太能保證。”


    “好,給我準備一些。”


    頷首領命,練紅綾很快便朝外走去。


    坐在上好的楠木圓桌邊,殷荃翻開《江南通考》邱成誌的那一頁,眉心微微蹙起,心緒早已飄遠。


    回想起先前在戍北邊境時沈信對夏侯嬰那畢恭畢敬甚至帶著一點畏懼的態度,她就覺得頗有些奇怪。


    畢竟,在她的印象裏,夏侯嬰最多隻是個養尊處優高貴冷豔還潔癖到有點變態的皇子,嚴格說起來,也就是出身高貴,要說其他,除了那身高深莫測的武功,她還真就無法理解天璽帝派他平亂的理由。


    如是想著的殷荃從書頁上抬起視線朝哈日那望去一眼,問道:“你似乎對夏侯嬰挺了解的樣子?”


    被她冷不丁這麽一問,哈日那頓時有些困惑。


    “夏侯嬰是皇子,身居京城,你們蒙部地處邊境,你阿爹對他怎麽那麽了解?”


    “主子……”一瞬不瞬的瞧著殷荃眼中略帶著困惑和不解的眸光,哈日那的神色一時間變得有些古怪,更帶著幾分驚訝。


    短暫的沉默了半晌後,哈日那抿抿唇,先仔細將門關好,隨後扭頭朝她望了過來,低聲道:“主子,其實,王爺過去並不像現在這般在京城內過著高枕無憂的生活。”


    聽罷,殷荃原本微微抿緊的唇線忽而生出一絲鬆動,卻什麽都沒說,隻示意哈日那繼續。


    哈日那的語速並不快,可那每一個語調卻如同一塊塊烙鐵,一下下疊加在她耳膜上,直燙進她心底,燙在“夏侯嬰”這三個字上。


    隻覺哈日那的聲音似乎漸變漸遠,她眼前隻有那道渾身浴血卻始終巍然如山的偉岸身軀。


    潔癖……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麽?


    心髒抽搐了一下,殷荃捂住胸口,想要將那股強烈情緒給撫平,卻最終隻是將衣襟攥的褶皺百出。


    驀地,就在此時,眼前赫然湧現一抹瑩潤白光,像飛雪,像珠玉,一霎晃入視野,令她躲閃不及,晃痛了視線。猛地跳起身,殷荃霍然抬頭向上望去,頭皮遽然一緊。


    一瞬不瞬的瞪向那雙幽冷如夜般的清冷眸子,她蠕動了一下雙唇,飛快收斂視線左右望了望,心跳驟然加速。


    夏侯嬰什麽時候進來的?!


    她怎麽都沒聽見敲門聲?!!


    正驚恐間,隻聽一線漠然如雪水般的聲音緩緩響起:“出去。”


    眉峰微聳,未及殷荃回神,便瞧見一抹瘦小的鵝黃色身影快步小跑了出去,顯然也是一副受驚不小的模樣。


    小心翼翼將視線轉回到夏侯嬰那張仿佛蒙了層寒霜般的清俊麵容上,殷荃咧咧嘴,正欲開口,卻被一道凜冽如寒風般冷颼颼的聲線給灌入了耳膜。


    “哈日那所言不虛,本王,確是當年隻身闖營,殲滅東周整整一個敵營,之後被冠以邪王之名。”


    聞言,殷荃原本微微張著的眼眶緩緩恢複了常態,眉心也跟著一並撫平。


    她視線如星光,一點點凝結在他那雙空穀幽潭般遙不可及的冷冽黑眸中,將那幽冷的黑絲絲暈開,像落入水中的墨漬,最終與其融為一體,被其淨化。


    一瞬不瞬的望住那張始終蓄著抹淡漠疏離的濃黑瞳仁,殷荃蠕動了一下唇線,她想知道的遠遠不止這些,可一時間,又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問出口。


    夏侯嬰或許聽到了方才哈日那所說的大部分內容,可他卻獨獨漏掉了一件事。


    他,自幼便作為質子被送往東周了麽……


    直到現在,她才開始了解,他那種高貴冷豔又潔癖偏執的個性究竟緣何而來。


    如是想著的殷荃不由自主便用手指絞住了袖口,一時間胸中五味雜陳,甚至無法直視那雙清冷中帶著點疏離的黑眸。


    所以……他才會在那個時候回答說,很多人,都在覬覦他的性命。


    別著視線,殷荃突然就有些猶豫,猶豫著究竟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第一次,她開始有些後悔,後悔自己過於強烈的好奇心,後悔自己的莽撞,後悔自己……揭開了夏侯嬰的傷疤。


    黑眸微垂,夏侯嬰瞧著她那閃爍不定的目光,原本微微抿緊的唇線忽就生出一絲裂縫。


    從他開始接受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無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


    但,這一切,都不會成為妨礙他複仇的攔路石。


    哪怕……他娶了她。


    沉默,在房間內暈開,像傾瀉而下的月光,將溫度一絲絲抽離,直令空氣變得清冷。


    “夏侯嬰(殷荃)……”兩人同時開口,四目相對。


    雙雙抿了唇,兩人同時沉默。


    “夏侯嬰……”仰起頭,殷荃鬆開絞著袖口的雙手,朝那瑩白若雪的衣袂緩緩伸過去。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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