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聲未畢,他那壯碩的身軀便在彈雨裏抖縮起來,一股股血漿從他身上爆射出來,發出連聲噗噗的悶響。(.無彈窗廣告)他被打得飛了起來,灑著血水的身子在空中翻了個跟頭,撲通一聲,落到張召鋒藏身的土堆旁邊。


    張召鋒扭頭看去,瞥眼之下,心頭發悚,12.7毫米的子彈撕爛了新兵兄弟的肚腹,一大把腸子攪和著碎爛的肉糜,從創口裏流了出來,血肉模糊的身體還在不停地搐搦,兩隻血手拚命地在泥土裏抓撓,一張富有朝氣的臉龐抽縮得變了形,喉嚨一漲一縮,稠糊的血沫不斷從歪曲的嘴巴裏擠出,仍還在發出孱弱無力的呻吟:\"停…停…停下…停…停下…停下來…\"


    了字尚未蹦出齒縫,他腦袋往旁邊一歪,兩隻正在泥土裏抓撓的雙手手掌慢慢張開,手指慢慢伸直,身體隨即停止了搐動。


    張召鋒眼睜睜地看著剛剛有個兵樣的小兄弟慘死在麵前,自己卻無能為力,心髒如刀割似的,胸口一陣窒悶,險些無法呼吸。他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左手五指在土堆上狠狠地戳,直戳得皮破肉綻,鮮血淋淋。


    鄧建國心知肚明,若不敲掉那些重火力點,從正麵與守敵硬碰硬的話,七連的一百二十多號兵就是全數拚光,也絕難拿得下a號高地,因而,當務之急是非得要摧毀那些重火力點,尤其是那挺12.7毫米的大口徑重機槍。[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可是敵人潑水似的傾瀉著彈藥,弟兄們像被惡魔的爪子緊緊地摁住一般,連頭都無法抬起來,更甭說展開火力反製。


    鄧建國急得搓手頓腳,計無所出,迫切盼望陳瑞的狙擊步槍,炮排的迫擊炮能在這個時候發揮出作用來,否則的話,隻有尖刀排和一排正麵佯攻,炮排和三排嚐試著兜抄到a號高地的反斜麵,展開猛烈進攻,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馮文山同樣心急氣悶,深知以七連的兵力和火力,若不趕快摧毀那些重火力點的話,正麵展開強攻,無異於命令麾下弟兄們往絞肉機裏鑽。


    他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命令炮排架設82毫米迫擊炮,可令人疾首蹙額的事情是,這裏的坡度在三十度以上,迫擊炮很難擺開,尖刀排的位置離敵軍陣地不足五十米遠,若是射擊諸元調校稍有偏差,炮彈就會砸到自己兄弟的頭上。


    這時,陳瑞抄著79狙擊步槍,湊近他身旁,向他請示道:\"連長,我設法敲掉正前方那兩挺輕機槍,你讓炮排的兄弟用82無後座力炮炸毀左翼那該死重機槍,不然,副連長他們根本無法動彈。<strong>.</strong>\"


    陳瑞如此一說,馮文山茅塞頓開,方才想起82無後座力炮。不錯,在眼下的地形不宜於迫擊炮發揮威力的情況下,利用82無後座力炮,摧毀敵人的暗堡或者重火力點,是最明智的選擇。


    馮文山責怪自己急昏了頭的同時,心頭大喜,一拍陳瑞的肩膀,朗聲道:\"對呀!用82無,雄娃子,你真了不起,不愧是從偵察連裏出來的兵,多虧你提醒,去幹吧。\"


    陳瑞難得受到一次上級的誇讚,當下喜不自勝,咧嘴一笑,應諾一聲,便向左首高姿匍匐而去。


    馮文山忽然叫住他,微笑著說了聲:\"雄娃子,敵人的機槍太厲害,千萬要小心。\"


    陳瑞回過頭,衝馮文山露了個頑皮的笑臉,激動地道:\"明白,連長,你也要小心。\"


    陳瑞離去之後,馮文山從炮排的戰士手裏接過一門78式82毫米無後座力炮,將一枚破甲彈填進炮膛,對炮排長叮囑道:\"我去敲掉那該死的重機槍,你和弟兄們繼續調校射擊諸元,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七連能不能拿下a號高地,關鍵在於你們的炮打得準不準。\"


    炮排長一臉肅穆,右手一拍胸膛,斬釘截鐵地道:\"連長放心,我們炮排保證完成任務。\"


    馮文山點了點頭,把82無後座力炮扛在右肩,對背著三枚82毫米破甲彈的炮排戰士說了聲:\"我們走。\"


    兩人低頭彎腰,向右首移動,敵國北部有一片被炮火炸得橫倒豎歪的殘樹爛木。


    槍聲震得讓人耳膜欲裂,恐怖和死亡的陰影像瘟疫一樣感染著那些新兵戰士的心靈,他們才入伍半年多,軍人的血氣之勇還不夠濃烈,又是第一次直麵槍林彈雨,血肉橫飛的殘酷戰場,恐懼心理必然強烈,從而導致手忙腳亂,平時訓練得滾瓜爛熟的戰術規避動作隨之拋到腦後,以各種極其難看的姿勢蜷縮在掩蔽物裏。他們有的雙手抱頭,屁股撅起老高,活象冬天裏的野雞一樣顧頭不顧尾。他們有的側身躺在彈坑裏,腰部四肢蜷曲成一團,形態跟縮在草窩裏睡懶覺的狗有得一比。更有甚者,幹脆把槍丟下,蹲在土坎背敵斜麵,雙手捂緊耳朵,把頭夾到襠部位置,全身抖索得如篩糠一般。


    鄧建國乘著正前方機槍手換彈鏈,另一名機槍手的彈雨還未覆蓋過來的當兒,迅疾來了兩個側身翻滾,運動到陳廣銳藏身的彈坑後麵,右手持槍,左手手指扒地,肘部頂地,雙腳腳尖蹬地,手腳一齊施力,三兩下便蠕動到陳廣銳藏身的彈坑裏麵,隻見陳廣銳身子側躺,臉色淒厲如鬼,額角冷汗津津,身子隨著爆豆似的槍聲不住地抖顫,顯然怕得要命。


    鄧建國側躺在陳廣銳右邊,左手摁壓住他的背心,生怕他經不起死亡恐懼地折磨,心智大亂,突然一下直起身子,重蹈剛才那位新兵兄弟的覆轍。


    殘酷的事實證明,鄧建國的這種擔心一點都不多餘。


    三班有一個新兵戰士趴在彈坑裏,子彈不時地潑灑在他掩體前方,掀得沙飛石走,子彈破空發出啾啾的尖嘯,狠狠地撕裂著他的精神防線。


    不知道是精神崩潰還是獵奇心在驅使,他抬起上身,把頭伸出去張望,一顆跳彈蹦到他鋼盔上,鐺的一聲脆響,他心裏一驚,連忙把頭縮回去。恰在此際,敵人的機槍停止向他這邊掃射,他竟然大膽地坐起上身,左手揭掉鋼盔,右手伸到頭頂一摸,腦袋光溜溜的,安然無恙,敵人的子彈似乎打不穿他的鋼盔。


    趙永生蜷伏在他旁邊的彈坑裏,一見他直起上身,揭掉鋼盔,光著腦袋,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當下臉色驟變,嘶聲喊道:\"王銳生,快給老子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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