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撐在單兵掩體壕的兩側過沿,鄧建國奮力一按,噌的一聲風響,身子朝左彈開一尺多遠,旋即側身翻轉兩下,胸腹四肢緊貼地麵俯伏著,沙啞著聲音喊道:“四連長在嗎?”


    “連長,硬骨頭七連的鄧副連長來了。(.$>>>棉、花‘糖’小‘說’)”


    那個戰士幹咳著,大聲呼喊他們的連長。


    “我在這兒。”


    一個異常熟悉的閩南口音傳入鄧建國耳鼓。


    心中一動,他側臉朝左望去,一個趴在單兵掩體壕內,操著一挺56班用輕機槍的中國軍漢轉過頭來,衝他喊了一聲:“趴在那兒別動,危險。”


    話音未落,那軍漢又回過頭去,繼續操著他的輕機槍,嘟嘟嘟的打著五發長點射。


    鄧建國一眼便認出那軍漢正是四連的現任連長趙文強,仔細地察看一下趙文強周圍的地物,沒有可以拿來當掩蔽物的。


    左拳憤憤地捶打幾下地麵,他眉頭緊皺,倏忽間,他察見趙永強的右側俯躺著********健兒,一動不動,他們後背的軍裝均給鮮血染印得綠裏透紅,紅裏泛黑,看得出他們是正副機槍手,已經犧牲。


    靈機一動,他連續幾個側身滾轉,隨即雙手扒地雙肘頂地雙腳蹬地,爬到那********健兒的遺體後麵,蜷好身體後,他向左邊正兀自操槍射擊的趙文強喊道:“老趙,我是小鄧,來支援娘家人了。(.好看的小說”


    趙文強一怔,輕機槍立馬啞火,他轉過臉,錯愕地望著鄧建國,啾啾啾的尖嘯聲過處,幾發子彈打在他掩體的周圍,泥土飛揚。


    條件反射地埋伏腦袋,他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鄧建國,似乎認不出這個滿臉血汙,但一雙澄澈又墨黑的眼睛仍然那麽秀美的少年軍官就是當年那個才貌雙全,勇貫三軍的見習排長。


    鄧建國見趙文強一時認不出自己,腦子一轉,改用一口純正的四川話,格老子的個,你才升官幾天,連老熟人都認不到了。


    “你是鄧建國,鄧排長。”趙文強的雙目瞳孔突然一擴張,驚疑地道:“你真的是鄧排長?”


    “格老子的個,我就說你升官了,連老熟人都認不到了嘛。”


    話音甫落,啾啾啾的幾聲破空尖嘯,幾發子彈打過來,擊中那兩具屍體,噗噗噗的飆射出幾點血星兒。


    鄧建國趕緊把左邊臉頰貼在地麵上,氣哼哼地道:“我靠,老趙,你是不是被炮彈震暈了頭,腦子不好使了,我當然是鄧建國啦。”


    臉皮微微抽扭兩下,趙文強訝然道:“你現在是我們a師硬骨頭七連的副連長?你什麽時候畢業的?”


    “去年畢的業。”


    “這麽說,你從陸院一畢業就分到了硬骨頭七連?”


    鄧建國剛想說話,又飛來幾顆子彈,打在那兩具屍體上,血漿夾雜碎肉四下飛濺。


    “說來話長,還是等打完仗,活著回去再慢慢嘮磕吧。”鄧建國無暇與老戰友敘舊,焦急地問道:“老趙,你們連能打仗的人應該還有三十多個吧?”


    “是的。”


    “你帶了多少人來?”


    “連我在內一共十三人。”


    “十三人,這麽少。”趙文強眉頭一皺,嘟嚕起嘴唇來,隨即眉頭舒張,欣悅地道:“有你魔鬼尖兵來助陣,十三人還是不算少的。”


    鄧建國的身手,勇氣和才智,他早已見識過,知道有勇貫三軍,所向無敵的魔鬼尖兵助陣,四連已是穩操勝券。


    凝神一聽敵軍陣地上的那幾挺輕重機槍的點射聲,鄧建國皺著眉頭,問趙文強,你們還有多少火箭手,82無後座力炮手?


    想了想,趙文強說,還有三個火箭手,一個82無後座力炮手。


    嗯了一聲,鄧建國一本正經地道:“現在聽我的,命令機槍手開槍掩護,火箭手向敵軍陣地發射火箭彈,炸不炸得到敵人沒關係,能轉移他們注意力就行,我來解決那幾挺該死的機槍,其他戰士作好衝擊的準備。”


    接到命令後,連趙文強在內的四個機槍手集中火力向敵軍陣地射擊,三個火箭手不時地轉移陣位,將一枚枚火箭彈打在那些敵軍重火力點的附近。


    敵軍的機槍火力一中斷,十幾個戰士抓住這極其短暫的空隙,一躍起身,向前疾奔幾米,隨即臥倒在地上,敵人的機槍又嘟嘟嘟的點叫起來。


    一個火箭手將剛剛裝上彈藥的40火筒扛在右肩上,騰地直起上身,右腿屈膝跪地,正要扣動扳機,但他右上方一點鍾方位的一挺機槍搶先幾秒打出子彈。


    噗噗噗的幾下令人心跳肉麻的悶響聲,那火箭手的胸腹和後背各爆出幾道血箭,身子抖索兩下,仰麵向後倒下去。


    咣當一聲,火箭筒從肩頭滑落在地上。


    背彈藥的副射手尖叫一聲,抬高上身,伸右手去撿那支火箭筒,但手指剛一碰到熱得發燙的炮筒,一點鍾方位的那挺機槍又響了,副射手連中數彈,撲倒在正射手的屍身上,鮮血像小溪一樣順著斜坡往下淌流。


    就在副射手中彈倒下的當口,那個機槍手也給突然飛來的一顆子彈擊中了右大臂。


    透過顫晃晃的瞄準鏡,劉遠誌看到他打出的一槍命中的活生生的人,而非靶場上的紙靶,在鮮血濺滿鏡頭的刹那間,他心頭一緊,但迅即又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


    原來用槍射擊活人並不那麽可怕,相反還會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也許他今天看到被槍打死的人太多了,故而適應之快,超乎想象。


    心境和腰部四肢的肌肉一陣舒鬆,他隻後悔他剛才不該猶豫那兩秒鍾,若是一瞄準就開槍,那個副射手可能就不會死。


    便在此刻,他在瞄準鏡中看到又一個敵人撲過去,左手一把將那個右大臂中槍,正兀自用止血繃帶捆紮傷口的機槍手推開,右手搶過那挺rpk-74輕機槍,一個利索之極的側滾翻,旋即變成臥姿出槍射擊狀態。


    雙目瞳孔猛地一收縮,支撐在樹樁頂端的狙擊步槍望前稍微推了推,劉遠誌眼中的十字分劃線已套住了那廝的腦袋。


    不足三百二十米的距離上,他以前在機關坐辦公室期間,使用不帶任何光學瞄準鏡的56式半自動步槍,射擊四百米以外半身靶,槍槍命中,彈彈不離八環九環,狀態稍一見佳,十環也是家常便飯,當然那是靜止的紙靶。


    兩三秒光景一閃即逝,已經進入槍身相對穩定期,他的右手食指適時將扳機壓到底,狙擊步槍在他手裏一顫,他的右肩頰明顯觸到一股蹬力,主眼在晃悠的瞄準鏡中欣賞到一幅慘怖又淒美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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