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後宅裏,草木繁茂,蟲鳥嘁嘁喳喳的聲音不時從樹蔭裏、草叢裏傳出來。


    十七八歲的女子手中拿著針線,專心地縫著什麽,湊近一看,竟是一件成年人巴掌大小的道袍。


    “昨晚夜色之中,看那道士的衣服挺氣派的,可惜離得遠了,沒看的真切,大概是這個樣子吧?”她唇邊掛著甜甜的笑,白皙美麗的手指利落地打個結,將衣服遞給桌子上的小偶人換上。


    換了新衣服的崖生抖了抖袖子,又變成了英俊的年輕人。


    官服換成道袍,那絲風流氣息卻半點沒減,崖生笑著將女子攬在懷裏,把玩她的蔥白的指尖:“我本來也不是道士,做得不像有什麽關係。阿意,你跟她一樣,有一雙好看又靈巧的手。”


    “有什麽用呢?終究是比不過我那舉世無雙、傾國傾城、毫無瑕疵的二妹。”雲意窩在風流道士的懷裏,語氣中有著濃濃的醋意。舉世無雙、傾國傾城是那京官給的評價。


    毫無瑕疵卻是崖生說的,她不能不介意。


    “阿意,也想成為完美的人嗎?”崖生看著鏡中相依偎的兩個人,“我不喜歡那樣的人,非常不喜歡,但若是阿意想要……”


    “你不喜歡,我就也不喜歡了。”雲意也望著鏡中的兩人,她覺得他們般配極了,語氣輕柔但堅定地說著,“你既然不喜歡二妹,又為什麽一定要找到她?我與她畢竟做了十多年姐妹,真要傷她性命,心裏還是有些不忍。”


    “我從來沒想過要她的命,是她不肯放我一條生路。”崖山道,眼前浮現出雲喃的模樣,忍不住發出一聲惋惜的喟歎。


    雲喃跟雲意除了美麗之外再無一點相似之處,堅韌且狡猾。斷了腿還能從雲家逃出去,又避過他的耳目聯係上茅山的人,幸虧自己早有安排搶先打傷了葛安道,不然真要栽在她手裏。後來他想利用葛安道帶回雲喃,沒想到竟有人識破了傀儡術,還想到了破解之法,等他循跡找過去,隻看到一個被固定在地上的紙片人。


    他很想知道雲喃身上的秘密,傀儡術控製得了雲家夫婦,控製得了茅山道士,卻控製不了雲喃。明明,就是個普通的人啊,真想剖開那副皮囊,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


    還有那兩個道士,傷總是會好的,他不可能再暗算他一次,得盡快找到他們。


    “阿意,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崖生輕撫著雲意的頭發。


    鏡中映出雲意絕美的臉,她閉著眼睛依偎在崖生的懷裏,溫柔地點點頭:“崖生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葛安道師兄弟定下的客棧還沒到到時間,南宮非跟陶寶山收拾了一些需要用到的東西,想了想,把房子也退了。


    這個時候隻有訂不到房子的,居然有人退房!掌櫃的想著多出來的房間可以翻倍訂出去,樂得合不攏嘴,叮囑夥計把該退的錢算出來,然後跟他二人說起城裏的八卦:雲家大小姐瘋了!


    南宮非和陶寶山對視一眼,他們都懷疑過雲意跟崖生狼狽為奸,沒想到雲意也出了意外。


    明日就是采蓮節,今天一大早所有適齡女子都要聚集到蓮池水榭聽那京官和知府大人講話,一同到場還有縣太爺以及府內有名望的大儒。五十名盛裝打扮的妙齡女子蒙著麵紗,婷婷嫋嫋地行走在綠樹紅花的掩映之下,那場麵跟仙子下凡似的。


    掌櫃的說到這裏麵露癡迷,頗為感慨地說起運河開通之前的采蓮節規模十分的小,內容也單調,不過是一群年輕女子在河上泛舟唱歌,哪像如今啊,多虧了那一屆的縣太爺啊,不是他哪有如今的幕城。


    見掌櫃的還要追憶往昔,南宮非趕緊接口道:“是啊,那一年的縣太爺真是英明睿智,堪稱讀書人的楷模,仙子們到了蓮池水榭之後呢?”


    “哦,仙子們啊,什麽仙子們!”掌櫃的接著講下去,按照慣例,京官先講話,然後是知府,再是大儒們,最後由雲意代表所有的采蓮女表達對諸位大人、先生悉心教誨的感謝,誰想到雲意前麵都還正常,說著說著忽然哭了起來。


    “哭什麽?”南宮非問道。


    “不僅哭,還尖叫,說有妖怪要害她,然後指著那位京城裏來的官爺說他就是吃人的妖怪!操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往大人身上砸。”掌櫃的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哭得可慘了,好不容易把人給治住了,京官老爺想上去安撫她,被撓了個滿臉花。”


    就有吃酒的客人跟著歎息:“這雲家二老是真倒黴,以前誰不羨慕他們家撿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眼看著都要飛上枝頭了,卻一個接一個地出了事。”


    “撿的?”南宮非一愣。


    “雲家夫婦沒有孩子,大女兒是在河灘上撿的,小女兒是被人丟在門口的。”掌櫃的說道。


    “哦,她們不是親姐妹啊。”南宮非問道,“那雲大小姐現在怎麽樣了?”


    “跳河了。”掌櫃的說道,“就從蓮池水榭那裏跳下去的,幕城不論男女大多會水,趕緊下去撈。就這麽一會會兒的功夫,愣是沒找著人,就算是水底下有暗流,也不可能消失得這麽快。”


    也有人說,雲大小姐落水之後清醒過來,故意躲開了搜救的人。畢竟她把京官老爺撓了個滿臉花,不管真瘋假瘋,都沒什麽前途可言了,還有可能連累家人,隻能以死謝罪。


    雲意投河後,據說雲夫人當即暈了過去,雲老爺強撐著派出下人去找雲意也跟著病倒了,雲家現在隻有管家在理事。


    二人回到住處,將藥物和法器遞給葛安道,問了葛安道身體恢複得如何,方才開始說他們聽到的消息。


    “姐姐瘋了?還跳了河?”雲喃的聲音越發難聽了,每一聲都像鈍鈍的刀子在心口上劃一下。除此之外,臉上的紅斑也已經覆蓋到了全身,深一塊淺一塊的地起了卷,生鏽一樣斑駁,碰到就會掉皮。


    生了鏽的鐵隻能爛掉,雲喃的身體被一點點侵蝕,她虛弱到了極點,若不是陶寶山用法術支撐,早就死了。


    但即使說話都費勁,她還是要起來去找雲意,她從不相信雲意會害她。


    龐鬆等人也犯了嘀咕,雲意若為了贏得花神能傷害自己的妹妹,又怎會發瘋斷了自己的前途?最後更是跳了河。


    “你不能動,在這呆著,我們去找。”龐鬆道,留下南宮非照顧他,其他人都去找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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