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心中絲毫沒有大獲全勝的喜悅,胸中充斥著寂寞然想起高高在上的諸天聖人,他們,是否也是同樣地寂寞?


    他們的目光,又投向何出?


    人間霸業,已經不能滿足嬴政。早早地,便將目光更廣闊的世界——那有佛,有道,有妖的地仙界。想起那不周山壓頂而來的八座大山,幾近不可動搖的存在。


    巫族地崛起,避不開他們。嬴政猛地呼吸一滯,旋即冷汗盈背,大口大口喘息,良久方歇。


    嬴政輕聲與己喃喃低語:“蒼天在上,若是有機會攀升至盤古祖神的境界,與諸天聖人一較高下,蚩尤雖死無憾!”言罷,目中閃過堅定神色,再無疑慮畏怯。


    王翦匆匆進入帥帳,抱拳恭聲道:“俘虜和戰利品如何處置,請主上示下。”


    “勝之不武啊……”嬴政搖首歎息,遙想著將來自己對上各大教派之時,會否也是這般情狀,淡淡道:“一幹修真之士,不無小補,上次族中勇士煉化。至於趙軍俘虜……”


    “坑殺。”嬴政麵上戾氣一閃,輕輕吐出兩個字。


    帳中三人,王出身巫族,生性暴戾好鬥,對此命令極為讚同。咧嘴一笑,大聲應命而去。


    李斯雖然心性陰沉,信奉治亂世用重典,但畢竟是一介凡人。身形一顫,心驚於嬴政的狠辣,囁喏幾下嘴唇,再無動靜。有生之年,隻要嬴政在世一日,李斯便不敢興起任何不軌之心。


    如此年幼,能有這般鐵血心腸,怎能叫人不心生畏懼?


    韓非出身稷下學宮,師從荀子,兼且心性耿直,聞言麵上血色盡去,豁然離座而起,抗聲道:“主上,萬萬不可如此。若行此事,必為天下公敵,悔之晚矣!”


    嬴政冰寒的目光瞥一眼韓非,不屑冷笑。


    “更何況,坑殺降俘,久後必遭天譴,於陛下壽元有損。”韓非乃是才智高絕之士,見人倫大義說動不得嬴政,便從曆代帝王最為在意的壽命入手。


    “壽元?”嬴政上下打量著韓非,古怪一笑。剛剛領著一幹將校,踏入帳中不久的白起,表情一般無二,帶著些許憐憫,這樣的眼神,讓韓非覺得很不舒服。


    自上古時代,由盤古肉身演化而來的巫族,與天鬥與地爭,無所畏懼。比之人類,天賦起點高出太多。巫族中人,戰死沙場者眾。自然衰老死亡,從不曾成為他們的困擾。


    自孔子以下,七十二賢者之後,儒門專注於修身養性,學說傳世,再無一位真正的修煉者。


    韓非,一介凡人,根深蒂固的思維方式,讓他無法嬴政地想法,準確地說,是上古九黎之王蚩尤的想法。


    “既然韓非先生求情,那就免去坑殺……”外表年幼的沉思者,淡淡玩味的語氣,旁人從中尋覓到的感受,絕不是禮賢下士。


    韓非自以為計謀得授,方要作勢拜謝,耳邊傳來滿不在乎的稚嫩聲線:“白起,著人傳令,坑殺降卒有傷天和。


    嗯……挖好的坑不要填了,改為斬首,棄屍其中。”


    “你!”韓非被氣得渾身發抖,戟指披著嬰兒外皮的惡魔,顫聲道:“主上若是一意孤行,我儒門上下萬萬不敢再侍奉駕前。”


    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卻有一身錚錚傲骨。韓非,正是這樣一位有骨頭的讀書人。隻因心中信奉地正義,敢於迎麵一切風雨。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隻因這一番因果,會給儒門帶來多大的災禍。


    嬴政麵上厲色一閃而逝,隨意擺擺手,不加理睬。他本就是魔,能與冥河老祖比肩的魔道祖師。


    怒哼一聲,韓非拂袖而去。遠遠離開那個惡魔,抬頭仰望著蔚藍而純淨地天空,鬱結的心情稍稍舒緩。心中打定主意,定要說服掌院放棄支持嬴政,並將他地暴行公諸於世。


    韓非終究未能如願,至聖先師的意願,不容質疑。


    三十三天外。


    落日島妖皇宮。


    正對著水鏡的陸久淡淡一笑,那位孤傲的小朋友,那份自由翱翔天空的灑脫,似乎沒有傳承給後輩弟子。


    作為高高在上的混元聖人,陸久時刻關注這些螻蟻,大大地有**份。可是,陸久不在乎,又不能不在乎。


    身為聖人,又骨子裏不是聖人的陸久,從未將身份這種東西放在心上,是以,他不在乎;天機紊亂,小小螻蟻關乎見道,容不得半點閃失,陸久不能不在乎,隻得用這樣有**份的方式,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長平,方圓數千丈,堪比


    池地土坑內,血氣翻滾。雜草不生,飛禽走獸避退了這血池,周遭環境被打上了蕭條和死寂的烙印。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殺戮和暴戾充斥其中。


    一行大雁飛過上空,向南遷徙。悠然有序的隊列,霎時間變得淩亂不堪,驚慌鳴叫著四散避開,隻因那衝天而起的血腥味。


    十年,嬴政置身血水之中,整整十個春秋。


    巫者,至陰、至濁之體,最擅奪取生靈精華。四十萬人的氣血精華,四十萬被陣法鎖住的軍魂,嬴政近乎貪婪地汲取著,掠奪著一切。


    嬴政周身毛孔張開,享受著血水環繞的舒爽,雙眼血紅之色,似乎容納著世間所有罪孽。在這暗紅血水中,有如兩盞明燈般耀眼。


    腥臭的氣味,哭泣的冤魂,嬴政的心神漸漸迷失,沉入那無盡地殺伐之中。顫抖著,咆哮著,漸漸輪為**支配下的傀儡,撕碎這個世界地**。


    千鈞一發之際,嬴政識海中生出一抹天光,輪回深處精修許多年的心性回歸,重新得回身體地控製權,緩緩闔上雙眼,歸斂一切**,心如止水。


    兩道玄華閃過,嬴政張開的眼眸中,再無一絲血紅之色。兩點漆黑之中,渾然尋不見半點暴戾之色,隻留下安寧,已經深深掩藏其下地皇者之氣。


    嬴政,天生的皇者,微微一笑,中正平和。張口鯨吞,血池瞬間形成一個漩渦,不過十息,四十萬人聚集而來的血水,盡數消失不見。


    大劫中的主角,天生帝王命格的嬴政,天道賦予他難以企及的天賦和運數,僅憑短短的十年時間,得回了接近前世的修為。所悟霸皇道功法,晉入皇道之境,邁出了前世未能領悟的一步。


    “恭賀主上!”


    迎著灑向大地的一縷陽光,渾身**的少年,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接受鬼焰為首的守護者道賀。那初升的朝陽,是否預示著,皇者的覺醒?


    揮手罩上一襲黑色錦袍,嬴政問道:“鬼焰,你在人間多年,可曾聽說過九鼎?”


    “九鼎?”鬼焰心中一動,想起一樁昔年的傳說:“主上所指是否當年大禹鎮壓九州之物?屬下曾經尋找過,一無所獲。”


    嬴政曬然一笑,撇撇嘴不屑道:“就憑他大禹哪有這份能耐。這九鼎乃是昔年妖皇聖人所賜,封印著九龍子真靈。本王欲橫掃**,一統九州,非此物不能鎮壓神州龍脈。”


    注意到鬼焰崇敬的目光,嬴政微微一笑,暗道慚愧。這一切,都是輪回之中後土娘娘傳來的訊息。


    後土娘娘是什麽人,大地之祖巫。除了聖人道場的少數區域,大地之上,隻要她願意知道的事,無所不知。


    嬴政瞑目沉思,到日上中天之時,睜開雙眼舉步前行,吩咐道:“走吧。”


    “去哪裏?”鬼焰落後一個身位緊隨其後,心中如是問道,卻不敢宣諸於口。大王的命令不容置疑——深深刻在心中無數年的信念。


    嬴政仿佛聽到了心中的疑問,長歎一聲道:“昆侖山。”


    適才以神念遍搜神州大地,沒有絲毫發現,哪怕半點法力波動也無。嬴政稍稍思索,便得出兩種推斷。其一,妖皇聖人之物太過神妙,絲毫不著痕跡;其二,九鼎位於神念進不去的地方。


    若是因為前者,嬴政便不再奢求,另尋他物鎮壓神州。倘若原因是後者,能阻擋蚩尤神念的所在,遍尋九州隻有一處——聖人留在人間唯一的道場,昆侖山玉虛宮。


    一行數十巫眾,在嬴政地統率下趕赴昆侖山。所過之處,野獸驚懼,飛鳥避退,遇上他們的那些修行者,個個屍骨無存。


    嬴政頂級大巫的修為,皇道之境,一拳,將昆侖山的護山大陣轟得稀巴爛。再一拳,送一幹掌門長老入輪回。


    一眾弟子陷入呆滯,充滿恐懼的目光投向年少的魔神,瑟瑟發抖。


    “哈哈哈哈……”嬴政望著供奉後殿的就隻淡紫色小鼎,誌得意滿。


    公元前二百四十七年,在以鬼焰為首的巫族,以及儒門全力支持下,秦王嬴政登基,將這個時代最為強大的國家掌握在手中。


    夕陽中,一位胖胖的青年走向鹹陽城門,與其說是在走,不如說挪更恰當一些。仰望著刻在城門之上的兩個小篆文字,胖子微羞一笑。無人察覺到,掩藏在眼眸深處,是何等詭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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