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珍將傅沅推倒在地上的事情,到底還是傳了出去,隻半個時辰的功夫,府中就盡人皆知。


    老太太聽著這事兒,便以不敬長姐為由,罰傅珍跪祠堂三日。


    這會兒雖到了四月裏,祠堂裏卻依舊陰冷的很,傅珍自小嬌生慣養,哪裏能禁得住這樣的折騰。


    聽著老太太要罰她跪祠堂,當即就哭了出來,坐在那裏不肯走。


    “姑娘,您做錯了事,老太太才罰您,您別叫奴才們難做。”說話的是閔嬤嬤,身後還跟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看著傅珍的眼中多了幾分不快。


    五姑娘平日裏就霸道些,二太太疼她,也不大管教,今個兒就撞到了老太太手中。


    若早知道這樣,不知二太太會不會親自管教五姑娘。


    畢竟,五姑娘罰跪祠堂,二太太這個當母親的麵上也不大好看。


    見著傅珍隻哭著,死活不肯跟著去,兩個婆子便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姑娘還是跟著咱們走吧,奴才們粗手粗腳,別不小心弄傷了姑娘。”


    嘴裏這樣說著,手上卻一絲也沒鬆,架著傅珍的胳膊出了漪瀾院。


    傅沅聽到傅珍被罰跪祠堂的時候,微微愣了愣,開口道:“這會兒,祠堂裏陰冷得很,太太沒去和祖母求情?”


    懷青聽著自家姑娘的話,搖了搖頭,臉上帶了幾分快意:“奴婢打聽過了,從老太太派了人過來到五姑娘被帶到祠堂去,太太都沒露麵。也難怪,五姑娘做出這樣的事情,太太就是想求情,礙著麵子也不能去。去了,隻會叫府裏的人覺著是太太先容不下姑娘,才叫五姑娘對姑娘有了這麽大的敵意。”


    說這話的時候,懷青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手腕上包著的厚厚的一層紗布,忍不住道:“五姑娘是自己做錯了事,活該被老太太關進祠堂裏,她欺負姑娘也該叫她得了教訓才是。”


    正說著,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等到丫鬟進來回稟,才知是黎氏派了陶嬤嬤送了藥來。


    見著自家姑娘點頭,丫鬟惜蕊才退了出去,很快就領著陶嬤嬤走了進來。


    陶嬤嬤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幾分凝重,想是傅珍被罰跪祠堂的事情惹了黎氏生氣。


    “老奴給姑娘請安。”


    “太太不知姑娘傷的怎麽樣,派老奴過來給姑娘送這瓶靈芝雪蘭膏,這是之前太後娘娘賞的,姑娘用了肯定好得快。”陶嬤嬤說著,將手中的一個白玉藥瓶交到了懷青手中。


    “難為太太心疼我,你替我謝過太太。”陶嬤嬤本想著開口替傅珍求情,叫傅沅在老太太跟前兒說句好話,話還未說出來,就被傅沅的這句話堵住了嘴。


    正巧,萬嬤嬤端著一碗藥從門外進來,屋子裏頓時就充斥著一種濃濃的中藥味兒。


    “姑娘,藥熬好了,您趁熱喝吧。”


    萬嬤嬤走到傅沅跟前,將托盤裏的藥碗放在傅沅麵前的檀木方桌上,又道:“如今天熱,姑娘胳膊上又有傷,還是聽大夫的話喝碗藥吧。”


    方才回了蕙蘭院後,老太太就叫了大夫過來,給她看了傷口,雖隻割破了幾處,大夫還是開了藥。


    陶嬤嬤站在那裏,根本就插不進話去,這會兒聽著萬嬤嬤這話,哪裏還不知,萬嬤嬤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她再怎麽想叫四姑娘替五姑娘求情,這會兒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姑娘若是沒有什麽別的吩咐,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見著傅沅點頭,陶嬤嬤才從屋裏退了出來,回了沉香院。


    知道傅沅受了傷,府裏幾位姑娘全都來了,傅婭看著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同情,隻說道:“五妹平日裏霸道些,原以為她是小孩子脾氣,哪裏想到她竟敢當著二嬸的麵推倒三妹你。這樣的性子,也該好好改改了。


    二姑娘傅萱聽著這話,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五妹的性子,怕不是跪一兩次祠堂就能改的,要說,都是二嬸平日裏太慣著她了。”


    傅芸站在一旁,聽著傅萱這話,臉色微微變了變,她倒想也有個母親能慣著她,哪怕性子變得和五姐一樣。


    三個人陪著傅沅說了會兒話,就起身告辭了,隻留了三姑娘傅珺在屋裏。


    “經此一事,太太怕更惱了你,我和姨娘都替你擔心,隻是她是太太,便是想說些什麽,我一個庶出的女兒,勸都不能勸一句,幸好祖母肯護著你。”傅珺說著,將剝好了桔子遞到傅沅手中。


    傅沅接過她手中的桔子,將一半遞回了傅珺手中:“三姐也吃些,別隻顧著我。”


    “祖母疼我,可也是念著我才剛回府,怕叫我受了委屈心裏難受。若往後再出這樣的事情,祖母怕不會一味得護著我。再怎麽說,祖母想見到的是姐妹和睦。”


    傅珺聽出傅沅話中的意思,微微詫異了一下,道:“四妹是想替五妹到祖母跟前求情?”


    傅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祖母罰她跪三日,也未必真要跪上三日。五妹自小嬌養著,哪裏能吃了這樣的苦。咱們這樣的人家,也不會不顧著府裏姑娘們的身子,若是真落下病根兒,傳出去也不好。”


    傅珺想了想,突然就笑了:“倒是我想岔了,不如妹妹通透。也是,到底是一個房的姐妹,當妹妹的再不懂事,當姐姐的都要大度寬和些才不會叫人挑出錯來。”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傅珺就告辭離開了。


    見著傅珺離開,懷青忍不住道:“奴婢聽著方才三姑娘那番話,她對太太和五姑娘怕是很有芥蒂。”


    “姑娘不是說,今早在寧壽堂,是三姑娘引著五姑娘說出那些話來的?”


    不等傅沅開口,萬嬤嬤就出聲道:“三姑娘是庶出,太太又是個不容人的,這些年蓉姨娘和三姑娘私下裏受了不少刁難。您不知道,澄哥兒剛出生的時候太太就要將她抱到自己的沉香院養著,隻是老爺沒同意。”


    “因著這事兒,太太心裏愈發是忌憚蓉姨娘了,三姑娘今個兒這樣做,實際上是在向姑娘示好。”


    傅沅明白萬嬤嬤話中的意思,點了點頭,開口道:“蓉姨娘原先是服侍過母親的,如今又得父親恩寵,太太是容不下她去。”


    傅沅說完這話,便拿起手中的茶盞喝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才剛起來,便聽懷青說昨晚傅珍在祠堂裏跪了一個晚上,天還沒亮人就暈了過去。


    隻因著是老太太責罰,沒人敢將人抬回漪瀾院去,這會兒天亮了,才去了寧壽堂請老太太示下。


    “姑娘這會兒可要過去?”萬嬤嬤出聲問道。


    “嬤嬤覺著這會兒過去可好?”傅沅想了想,才又說道:“還是先聽聽祖母的意思吧。”


    隻一會兒功夫,從霜就打聽了消息回來,說是老太太沒免了五姑娘的責罰,派了大夫過去,說是等她醒了,繼續跪著。


    傅沅聽了,心裏明白老太太是想借著此事看看她的心性,想了想,便帶著丫鬟從霜去了寧壽堂。


    見著她進來,門口守著的丫鬟忙迎了上來,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奴婢給姑娘請安。”


    要說之前府裏的人還觀望著不知老太太對剛回府的四姑娘到底是個什麽心思,昨個兒五姑娘被罰跪祠堂,府裏的人便都知道了,雖說四姑娘養在淮安侯府多年,老太太心裏還是疼愛四姑娘的。


    不然,也不會生了那麽大的氣,叫五姑娘罰跪祠堂了。


    這些年,老太太念佛,對晚輩更是慈善幾分,府裏的少爺小姐們犯了錯,多半罰抄幾遍書或是禁足,罰跪祠堂還是頭一回。


    “祖母可起來了?”傅沅叫那丫鬟起來,出聲問道。


    “起來了,姑娘在這等會兒,容奴婢進去通傳。”那丫鬟說著,見著傅沅點頭就轉身進了屋子。


    一會兒功夫,就從屋裏出來,引著傅沅走了進去。


    “姑娘請。”


    傅沅進去的時候,隻祖母周老太太和大丫鬟青馥在。


    周老太太坐在軟榻上,手裏拿著一串佛珠,聽到腳步聲,這才睜開眼睛。


    “孫女兒給祖母請安。”傅沅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起來吧。”周老太太見著她,臉上帶了幾分笑意,開口道。


    “不是說你傷了胳膊,這幾日不必過來請安,偏你還來了。”老太太說著,又問她胳膊上的傷可還疼得厲害。


    傅沅聽了,搖了搖頭:“不礙事,隻是正好戴了鐲子,鐲子碎了才不小心割傷了,大伯母和太太她們都送了藥,今個兒就不疼了。”


    傅沅說著,看了老太太一眼,遲疑了一下,才福了福身子道:“方才孫女兒起來,聽屋裏的丫鬟說五妹妹昨晚在祠堂暈倒了?”


    周老太太聽她說這事兒,眼底微微閃過些什麽,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點了點頭,帶著幾分惱怒道:“她這性子,若不好好管束,遲早帶累了咱們侯府的名聲。”


    “祖母顧及府裏名聲不錯,隻五妹的性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扭過來的,與其叫她罰跪傷了身子,倒不如請個嬤嬤收收她的性子。孫女兒覺著,這事情得慢慢來。”


    “哦,她不敬你這個姐姐,你倒是替她求情?”周老太太盯著傅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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