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夫人拉著傅沅進了內室,開口就問:“我聽說你祖母差點兒對你動了家法,可有這事兒?”


    傅沅不知道這事情怎麽會傳到外祖母耳中,一時愣住,又搖頭道:“是我惹怒了祖母,不過並沒有受傷。”


    說著,就將那日的情景說了出來。饒是她一點兒傷都沒受,聽得陳老夫人也是一陣後怕。


    “我就知道,你自小不在她跟前兒,她哪裏會真心疼你,不過是裝樣子給外人看罷了。如今,倒連裝樣子也不想了。”


    “虧得宋二公子將那玉佩給了你,不然你哪裏受得住那鞭子。”


    陳老夫人說著,眼圈一紅,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傅沅拿帕子幫她擦了擦眼淚,微微一笑,道:“今個兒是表哥大喜的日子,您可不能哭。”


    “再說我好著呢,如今都不用早早起來給老太太請安去了,您知道我懶,就想睡個懶覺。”


    傅沅這句話將陳老夫人給逗笑了,伸出手來點了點她的腦袋:“你呀,慣會說好聽的給我。”


    “如今看來,那宋二公子對你倒真有幾分真心,興許這門親事不會叫你受了委屈。”


    陳老夫人又問了幾句,見著傅沅真沒將委屈藏在心裏,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會兒工夫,賓客們漸漸多了,因著待在屋裏悶得慌,傅沅便和謝琦一塊兒出了雁榮堂。


    “如今哥哥娶了崔家大姑娘,娘放心了,我卻提著心。表姐你不知道,哥哥如今沉穩了許多,性子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再不和我說說笑笑了,我如今見了他,都不敢大聲說話了。”謝琦低聲抱怨道。


    傅沅聽了,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都要成親了自然是沉穩些才好,又不是小時候說說笑笑,隻顧著玩了。”


    “你呀,嘴上說這些,心裏哪裏不知道表哥最疼你這個妹妹了。”


    “是不是崔家大姑娘進門,你這當小姑子的心裏不是滋味了?”


    聽著傅沅的話,謝琦臉一紅,像是被揭穿似得跺了跺腳。


    “表姐胡說,我怎麽會覺著不是滋味兒。”才剛說完,見著傅沅的視線,就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道:“我是覺著像是哥哥被她搶了一樣,哥哥真心喜歡她便也罷了,可哥哥明明......”


    謝琦說到此處,便知自己失言,有些忐忑看了傅沅一眼,帶著幾分歉意道:“表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完這話,就上前拉住了傅沅的手,道:“我隻是有些擔心,新進門的嫂嫂不好相處。你也知道,之前我和她是起過爭執的,而且,我總覺著她身上有股高傲勁兒,叫人看不慣。”


    “今個兒我在人群裏還聽人說,崔家大姑娘嫁到我們淮安候府是低嫁了。”


    謝琦說到此處,眸子裏不免帶了幾分擔心。


    “好了,大舅母疼你,崔家大姑娘若是個通透的,就巴不得討好你這個小姑子呢,就怕你使性子不理人家。”傅沅打趣了一句,惹得謝琦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中午宴席散了,新娘的嫁妝陸陸續續抬進了謝府,足足一百四十抬。


    等快到傍晚的時候,迎親的隊伍才吹吹打打回來了,還有鞭炮聲,鑼鼓的聲音,傳入府中。


    等到謝遷和身著大紅嫁衣的崔貞從外頭進來,樂聲奏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禮成之後,新娘便被送進洞房,謝琦低聲對著傅沅道:“表姐和我跟過去看看。”


    傅沅聽了,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


    謝琦撇了撇嘴,道:“表姐不去,那我自個兒去了,我看看那崔貞當新娘子有多好看。”


    說著,就跟著賓客到了新房。


    等到用過晚宴,賓客們才紛紛辭別,動身離開。


    傅沅和外祖母辭別後,和老太太回了宣寧侯府。


    等下了馬車,丫鬟扶著老太太朝寧壽堂的方向去了,傅珺才朝傅沅這邊走了過來。


    “好些日子沒私下裏和四妹你說話了,你叫丫鬟過來說是叫我顧忌著些,不要時常過來找你。可老太太如今這樣不待見你,我這心裏頭總覺著難受。”


    傅沅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傅珺,兩人一塊兒進了垂花門。


    “老太太再不待見我,我如今定了親,也不會費心管教我了,你又何必跟著難受。”傅沅壓低了聲音,道:“左右我和你不一樣,不是自小在府中長大的,老太太討厭我,疏遠我,我也不會因此鬱結於心,自己不自在。”


    傅珺聽了她的話,輕輕歎了口氣:“你既能想明白,別的我也不多說了。隻一件事,我想了想還是要告訴你,前些日子太太帶著陶嬤嬤進宮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了,回來那天夜裏,我正巧去沉香院給太太請安,才剛到門口,就見著五妹妹趴在窗戶上偷聽什麽,後來出了院子,臉色都白了。我偷偷跟了上去,聽到她一直在嘀咕什麽寒冰散。過了幾日,她突然和我問起先夫人來,我不知這其中有什麽緣故,心裏不敢往深裏琢磨,卻又不得不想。我想了又想,覺著還是該抽空告訴你一聲。”


    傅沅聽了,臉色立時就變了,深深看了傅珺一眼,對著她福了福身子,才剛福下身子就被傅珺拉了起來。


    “好妹妹,我隻是個庶出的,即便心裏猜想些什麽,也使不上力。告訴妹妹這些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我想來想去,覺著如今太太在府裏要對付的人裏,妹妹是頭一個,那寒冰散雖不知到底是什麽東西,可多半是不好的,是要用到妹妹身上的。與其妹妹什麽都不知道遭了毒手,還不如將這些事情告訴妹妹,看妹妹有什麽法子。”


    “我覺著,這事情還是要告訴老爺和三少爺,咱們姑娘家就是再厲害,畢竟能力有限,我怕太太心機太深,手段厲害,就是害了妹妹,妹妹也發覺不了。”


    “如今老爺和太太愈發離了心,這個時候若能找出證據證明先夫人是黎氏害死的,如今黎氏還要來害妹妹你,就是宮裏頭的太後娘娘,也護不了她了。”


    傅沅聽了,點了點頭,麵色有些凝重,和傅珺分開後,就回了映月閣。


    等到梳洗後,傅沅就不經意問起了母親謝氏的事情來,問萬嬤嬤當年母親是怎麽病的,是如何去的。


    萬嬤嬤聽她突然問起這個來,臉色驟然一變,雖然很快恢複了平靜,卻依舊落在了傅沅眼中。


    “嬤嬤,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當年母親是不是被黎氏害死的?”


    萬嬤嬤哪裏想到傅沅竟會問出這話來,一時就愣住了,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道:“姑娘這是怎麽了,怎麽會這麽想?”


    雖然極力掩飾,可萬嬤嬤臉上的那抹不自在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這一瞬間,傅沅明白過來,原來萬嬤嬤是知道些什麽的。


    不等萬嬤嬤開口,傅沅就將方才傅珺說的話告訴了她,還提起了寒冰散來。


    萬嬤嬤聽了,臉色變了又變,眼圈一紅落下淚來,最後竟是忍不住痛哭出來。


    “原來,黎氏當年給夫人下的竟是寒冰散,怪不得......”


    “當年我抱著姑娘去上房,正好聽到黎氏和夫人在屋裏頭說話,還起了爭執,我偷偷聽了,竟聽到黎氏說她一早就喜歡老爺,說是隻有夫人去了,才能求得皇上賜婚,還說夫人這半年喝的茶裏她都下了毒,如今已經毒入骨髓無藥可救了。”


    “夫人和她交好,聽了那些話氣急之下吐出一口血來,就暈死過去。我抱著姑娘,怕被人發現了姑娘也跟著早了不測,就偷偷跑開了。”


    “夫人那天就去了,姑娘興許是受了驚嚇回來的時候就發了燒,好幾日都退不下去,終於好了些又病怏怏的連話都不說了,後來陳老夫人來了府裏見著姑娘這樣,就帶著姑娘去淮安候府住著了,這一住就是十多年。”


    “那時候三少爺也還小,黎氏又是魏國公的女兒,當年魏國公護駕救了皇上,自己送了性命。皇上和太後對黎氏都看重許多,老奴怎麽敢將事情說出來。後來日子長了,老奴更不好說,也不敢告訴三少爺,怕三少爺小小年紀心裏隻存了恨,在黎氏麵前露出馬腳來,被黎氏給害了。這些年,老奴心裏頭藏著這秘密,整日整日都睡不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替夫人報這個仇,將事情給揭發出來。”


    萬嬤嬤說到最後,言語間滿是恨意和不甘,她的聲音頓了頓,叫自己平靜了些,才又開口道:“老奴一直不知道那□□是什麽,如今聽姑娘說起寒冰散來,才稍稍有了些眉目。那寒冰散是宮中秘藥,是從西域那邊兒傳過來的,是前朝的東西。先帝爺在時,下旨毀了那東西,若有人用此害人者,立斬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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