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衣滿臉嚴肅地操控著空中的九玄收妖塔,汗滴順著脖子往下淌而不自知。


    雲層中間,慕聲動作太快,以至於隻能看得見一抹淺黃晃來晃去,他借著炸火花劈開一條路,靠近了慕瑤,脫了右手腕上的一個鋼圈,朝著水鏡一砸——


    那鋼圈有如哪吒的乾坤圈,瞬間便將水鏡打散開去,又變作呼啦圈大小,撲過去纏套住了水鏡。


    水鏡被套在圈中,掙紮不過,左右扭動,想要漲開撐破這不起眼的小圈,卻如同膨脹的氣球被扼住脖子,被死死套住不放。


    收妖塔光芒越來越盛,負隅頑抗的水鏡在巍峨塔身麵前,落魄得像一尾泥鰍,拚命甩尾也擺脫不了被吸進塔中的結局。


    收妖塔完成了任務,原地打了個轉,滅了燈光,搖搖晃晃地縮減身量,又變回小巧玲瓏的模樣,一溜煙浮到柳拂衣身邊來,好似邀寵的小狗。


    柳拂衣此刻顧不上嘉獎它,他麵色蒼白,眼睛片刻不離地盯著慕聲懷裏的慕瑤。


    慕聲攔腰抱著慕瑤,從空中慢慢墜下。


    遠看上去是道威猛的旋風,離近了才發現他有多狼狽:衣服劃破了數道,臉上也掛了彩。妙妙打起精神來,借著燈籠發出的暖黃微光,仔細地打量了一回慕聲。


    慕聲是浮舟筆下男主中的一股清流,他不穿白衣也不穿青衣,英雄救美一出場,穿著少女才會穿的鮮亮又柔軟的鵝黃色。


    這鵝黃很淡,引人注目又不至於搶眼。沿著衣領邊緣掐了一道黑色的邊,剛硬又霸道,這衣裳穿在他身上,不顯柔,隻顯俏。


    他的頭發極黑,額前碎發微卷曲,自然地向兩邊分開,還紮了個高高的馬尾,從正麵可以看到尾端的白色發帶恰到好處地點綴在發間,由內而外的少年氣,猶如玻璃碗裏的檸檬香。


    慕聲抬眼,黑眼珠極亮,如湖水中完整地倒映出兩枚月亮。


    妙妙歎了一回,少年和高馬尾實在是絕配。


    又暗自歎了一回,慕聲與她想象中完全不是一個模樣。


    浮舟大部分筆力集中在柳拂衣身上,寫他柔和又寂寞,冷淡又多情,以至於妙妙見到柳拂衣,第一時間就能對號入座。


    相比之下,可憐的男二號慕聲連外貌描寫都沒有幾句。


    要不是黑蓮花使用了自家絕技炸火花,她根本不相信,眼前這少年就是慕聲。


    她以為,作為一朵合格的黑蓮花,會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低調又陰沉的氣質。


    眼前這個少年遠遠走來,發尾露出個尖兒,上下擺動,使人聯想到初春第一朵鵝黃的迎春花,或是柳條上剛發出的嫩芽,或者,飽滿的橘子咬下去的一口汁水迸濺。


    這樣的人竟然是個病嬌、人格分裂、心理變態,像是一朵內裏早已枯死的鮮花,這怎麽能不讓人絕望?


    慕聲和柳拂衣已經爭執起來。


    “我不過出門采個藥,阿姐就能出事,你到底怎麽看的人?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你陪著她,別丟她一個人,你……”


    “阿聲……”慕瑤虛弱的聲音響起,她躺在西廂房床榻上,伸出纖細的手臂,拉住了慕聲的袖口。


    方才還滿臉戾氣的慕聲瞬間變了臉色,溫柔地看向慕瑤,“阿姐,疼嗎?”


    他的長睫根根分明,彎出一個帶韌性的弧度,烏黑的眼珠反射出慕瑤的臉,那樣無辜的神色,好像受傷的不是慕瑤而是他。


    淩妙妙讓這轉變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慕聲皮膚白,像是剔透的白玉,臉上的血道子便顯得格外突兀,觸目驚心。


    慕瑤看著弟弟的臉,冷淡如她,也被逼出了一絲笑意:“我沒事。”


    “可是我痛……”慕聲抓住她的手不放,貼在臉上,竟然撒起嬌來。


    慕聲生了一張精致的臉。


    到底沒有血緣關係,姐弟二人雖然都很美,但不是一種美法。慕瑤的美讓人想起山巔上潔白的積雪,清冷疏離,孤傲高潔。


    慕聲則恰好相反。他是一朵帶毒的花,眸中含情,有一種介於少年和少女之間的青春又墮落的i麗。


    慕瑤對眼前的撒嬌視而不見,冷淡地抽回手去:“疼就回去上藥,還有力氣在這裏大呼小叫?”


    善良的慕瑤,以為自家向來乖巧的弟弟是情急之下才對柳拂衣咄咄逼人,覺得他不講禮貌。


    慕聲怔了怔,看了柳拂衣一眼,眼中的威脅意味一閃而過,馬上又被一副委屈的神情取代。長睫傾覆下來, “阿姐,我不是故意發火的……今天要不是我趕回來,你差點出事了!我都告訴過他不要把你一個人丟下了,一時片刻都等不了嗎?”


    柳拂衣站在一旁,滿眼隱忍的自責。


    “好了。”慕瑤揉著太陽穴,耐心道:“是我讓拂衣去的。我本就沒什麽事,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看著。拂衣隻是想快點把大妖捉住。”


    “捉妖比姐姐的命還重要嗎?”慕聲驟然抬高了聲調,“他把你一個人放在房間裏,姐姐你一點也不怪他嗎?”


    他瞥了柳拂衣未來得及脫掉的喜服,恨恨道,“他跑去和別的女人成親!”


    “慕聲!”慕瑤終於惱了,“都說了拂衣是與我知會過的,成親隻是做戲,你怎麽不依不饒?”她吸一口氣,“爹娘是怎麽教你的?除魔衛道之家,怎能出貪生怕死之輩?”


    慕聲氣得心火旺盛,咬著牙退了兩步。


    柳拂衣忍不住撲到床邊將慕瑤抱在懷裏,閉上了眼睛:“瑤兒,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慕瑤一腔怒火瞬間化作似水柔情,她捧著拂衣的臉:“顧全大局是對的,阿聲也是氣急了……”


    二人額頭相抵著,開始纏纏綿綿訴衷情,聲音越說越小,最後變做了耳語。


    淩妙妙偷眼看著僵硬地站在一旁的、手握成拳的慕聲,幸災樂禍:倘若憤怒能化作火,慕聲此刻絕對能把整件屋子都燒了。


    下一秒,她就笑不出了,又鹹又苦的液體流進了嘴裏,她一抹臉,竟然摸到了一手眼淚。


    怎麽回事,她居然在不受控製地流淚!


    妙妙拚命回憶原劇情:追著拂衣跑到西廂房的淩虞看到主角鴛鴦恩愛,心知嫁給心上人的夢想破碎,當即靠著牆坐下來,在角落默默流淚。


    淩虞的失望的神色被站在一旁的慕聲收入眼底。


    黑蓮花對於人情世故是多麽體察入微,他一下子看穿淩虞少女懷春的小心思,瞬間對姐姐的意外受傷產生了懷疑。也就是說……


    鵝黃衣衫的少年轉身,一步一步朝角落裏的她走來,他的眼珠烏黑,宛如一片波瀾不興的湖。


    眸光落在妙妙淚痕斑斑的臉上,輕巧地打量了一番,眉角輕輕一壓,飛快地閃過一絲冷淡的殺意。隨即,似笑非笑地抬了眼:“淩小姐,虎口脫險如此幸運,不知你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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