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公那可是將來的四朝宰執啊!上下五千年,有幾個能一直牛逼了四朝的?現在卻要給一個小娃娃行師禮,他能樂意?


    況且,這位小師叔還不讓人省心,名聲一直不太好。


    對此,唐奕也隻能暗爽,不好真的和文相公較真。他可是知道,這位的心眼有點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給自己穿個小鞋。


    對於孫複的到來,唐奕還沒有過多的興奮,畢竟這種純粹的大儒,少了些風流,少了些趣事,相比於範仲淹、歐陽修這種傳奇大牛人,失色不少。


    可下麵來的這位,卻真的驚著唐奕了。


    論起傳奇程度,這位絲毫不弱於老師和醉翁,論起風流,還尤在二人之上.....


    好吧,就沒有比他再風流的了。


    老師一直說,有一位專精詩詞的能人要來回山,唐奕千想萬想,除了一個歐陽修,好像也沒誰比回山現在這幾位更牛的了吧.?還有一個胡璦,但也是精於時文,詩賦的水平一般般。


    他壓根就沒往這位的身上想,因為在他看來,偶像眠花宿柳,把軟飯吃出了境界,那是要在花團錦簇之中仙去,方能詮釋他無敵的一生的人物!


    教書育人這種事情,他怎麽會來幹呢?


    沒錯,要來的這位大神,就是柳永.,柳三變。


    三變並非柳永的表字,而是他的本名。


    仁宗初年,隻因一首《鶴衝天》惹惱了趙禎,禦批之時寫下了,“且去淺吟低唱,何需浮名?且去添詞吧。”就把柳三變的名字從中第舉子之中劃去了。


    於是,就有了‘奉旨填詞柳三變’的傳說。一生填詞,倚紅偎翠,傳為一世風流。


    真實的曆史卻遠比後世傳說的種種要殘酷得多。


    柳永一世風流不假,大宋男人的偶像,女人的夢想,也不是吹出來的。


    但其中除了‘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依消得人憔悴’的唯美淒婉,更多的是一種無奈,一種晚景愈涼的悲歎。


    柳永十九歲赴考,因留戀蘇州美景,輟途於蘇;二十四歲再次進京,本以為“定然魁甲登高第”,卻不想,連初考都沒過;後來,好不容易中了舉,還因一首浪詞,讓趙禎給遺落了。


    一生屢試不中,幾次異名而考,皆是枉然,最後隻得寄情山水,以添詞為生,與青樓香樓為伴。


    直到年過半百,才因趙禎臨朝大開恩科,放寬對屢試不中舉子的錄取標準,方得以中第。


    別以為柳永中了進士就一飛衝天了,從景佑元年賜同進士及第,授睦州團練推官之職開始到現在,柳永在外麵飄了整整十四年,愣是沒得著回京任職的機會。


    柳大神風流是風流,六十多歲了依然是美妓相伴,豔娘侍奉,但辦起事來還是一點不含糊的,在地方上頗有建樹,政紀斐然。但沒辦法,他就是不招趙禎的待見,死活不讓他進京。


    去歲,一聽範公辭了官,帶著尹洙、杜衍開起了書院,柳大神一琢磨,咱也別熬了,辭了吧.....都六十多歲了,趕緊找個好地方發揮餘熱算了!


    於是,柳大神給範大神來了封信,要來書院養老。範仲淹自然樂意,別的不說,柳永在詩賦上的造詣,現在他若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就連歐陽修那個文壇盟主,也不行!


    柳永的到來,比孫複來時還要轟動,甚至可以說,是盛況空前....


    柳七公進京了,對於京中的青樓粉黛那絕對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不願君王召,


    願得柳七叫;


    不願千黃金,


    願得柳七心;


    不願神仙見,


    願識柳七麵。


    大宋軟飯王的名號可不是吹出來的,當年,桃園夫人那一榜花評,京中名妓皆唱柳詞的盛況,即使是今天,依然被百姓樂道。


    來年開春就是朝廷科舉盛事,與之相伴的又是一期的花評榜,有點名氣的姑娘都夢想著能得柳七公一首香詞,必能在榜上增色不少。


    從四月中,柳永到回山開始,回山碼頭,一下子就香豔起來。每天都有花船畫舫留連於此,各路嬌娘鶯鶯燕燕一股腦地盯上了回山,不是來求詞,就是來請見。倒貼的,更是一波接著一波。


    唐奕這個看熱鬧的,都覺得有點過了。偶像就算再厲害,也沒這麽大魅力吧?都六十大幾的人了,你忙得過來嗎?


    但是,柳七公帶來的瘋狂並沒有持續太久,一入五月,京裏的小姐們就算想來,也來不了了.....


    因為,汴河起水了!


    剛進五月,京師之地就是連天大雨,這雨一連下了十天,朝廷邸報上也言,鳳祥路、永興路、河東西路三地,皆是連日雨巨。不難看出,今年又是一個大澇之年。


    五月中,陰鬱半月的天空終於轉好,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若再下個不停,是要出大亂子的。而唯有唐奕依舊陰沉難明,他知道,真正的災難還在後頭。


    這幾天,他每天都都到河岸上轉悠,時刻盯著水位變化。


    “照這麽漲下去,不出三日,恐有漫堤之危!”曹佾站在唐奕身邊,這幾天,他也天天盯在回山。


    唐奕搖了搖頭,“不是恐怕,是一定!”


    他指著南北兩屏的狹窄河穀水道,“回山唯一的弊病就是,南北兩屏的水道太窄,致使回山的水流比汴河正常水流急上一些,平時還沒什麽,一旦發水,必是大禍。“


    “那怎麽辦?能挺得過開封嗎?”


    “挺不了,提前動吧!”


    曹佾當下重重點頭,轉身上了船,回京了。


    當天晚上,曹府、潘府,還有範宅的仆從老幼,皆收拾細軟,連夜行船到了回山。


    而回山此時也是熱鬧非常,燈球火把一路從碼頭排到望河坡。回山村的佃農都在收拾用度,由黑子、憨牛等安排著向山上撤。


    王裏正站在唐奕身邊,布滿褶皺的滄桑麵龐苦色難除。


    “唐少爺,咱們回山人不缺力氣,讓老漢帶著爺們兒們上堤吧,興許攔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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