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一年前的慘狀,一屋子儒生無不一哆嗦。


    心懷忐忑地出屋,更是心直往下沉。因為,那個殺千刀的瘋子,赫然在列。


    “完了,完了!”王韶小聲嘀咕。“咱們可是好久沒衝過碼頭了......”


    今天又不知道要多少趟了?


    隻不過,等大夥兒小心站好,準備迎接地獄的降臨,卻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唐瘋子居然不是站在隊外,而是站在了隊末!!


    章惇小聲嘀咕:“他要幹麻?和咱們一道出操?”


    王韶道:“不知道,可別又憋著什麽壞。”


    ......


    “你們特麽嘀咕什麽?”曹滿江一聲暴喝,跟當兵的時候訓戒手下沒什麽區別。


    章惇一縮脖子,心說,壞了,讓唐瘋子抓住毛病了。


    可是,預想之中的懲罰卻遲遲不來,唐奕就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一般,默默站在隊尾。


    一直到早操出過,也不見唐奕發飆,讓眾人一時摸不著頭腦。


    待吃過早飯,照常去上課,發現唐瘋子又出現了。依然老老實實地往後排一坐,手裏還捧著一會兒尹師父要講的課業溫習。


    章惇還是不放心,提醒大夥兒,“都老實點啊!肯定是假象,說不得就是憋大招呢!”


    眾人深以為意,一節課上得是提心吊膽。


    可是,唐瘋子好像真的是來聽課的,這一節大課聽得比誰都認真,課上還回答了尹師父的提問。


    下課之後,蘇小軾看著唐奕默默離去的背影,呆呆道:“他不會真是要刻苦讀書......爭狀元吧?”


    ......


    刻苦?


    還真算不上,比起唐奕之前操過的心,天天忙著的事,講堂聽課、閑時背書,簡直就跟度假一樣。


    再說,牛已經吹出去了,且現今又沒什麽需要操心的事情,拋開所有瑣事,唐奕還真要爭一爭這個狀元!!


    不得不說,唐奕的自治能力還是很強的,角色轉變也是說換就換。從儼然是大宋的布衣權臣、觀瀾小教諭,隻是幾天工夫,就作回了範仲淹的弟子、書院的儒生。


    每天與宋楷、蘇軾等人同吃、同課、同出操,真的是一點外麵的事兒都不管了。


    至於楊懷玉托付給他的,那個戰馬的鬧劇,唐奕隻一句話就給解決了。


    他讓曹佾給文扒皮、石進武等爭馬的人帶了句話,那些馬是他出的錢,讓他們看著辦吧。


    於是,石進武先縮了。


    為什麽?因為他怕唐奕,他心虛。


    ......


    很多人忽略了一個細節。就是當年黑子保護董惜琴遇刺,汝南王府動用的是禁軍的人。


    而到底是哪一係?是誰與汝南府一家有勾連?唐奕與趙禎卻是極為默契地沒有再追查。


    將門之中,除了潘、曹、王、楊幾家都是觀瀾一係,隻剩柳、石兩家。柳家主要在河東,唯石家在禁軍之中根係強大。


    那你說,誰的嫌疑最大?


    趙禎不往下查,他是怕查下去抖出來太多,與穩定無益。再說,將門大半在觀瀾,若是把石家放倒,更是有悖大宋製衡之本。


    而唐奕也深知道趙禎需要平衡,比需要真相更重要。且既然抓到了罪首是汝南王府和張俊臣,也沒必要再抓著禁軍不放。


    可是,事情過去了是過去了,但不代表大夥兒都忘了......趙禎記著、唐奕記著,石家,當然更得記著!


    如今,汝南王一係伏蟄不動,石進武更是心裏沒底,哪還敢來和唐奕找麻煩?


    所以一說這馬是唐奕出的錢,等於明告訴他們:要馬可以,去找唐瘋子。


    石進武敢來嗎?


    ......


    當然,也有敢來的,文扒皮才不管那些。


    隻不過,他來了也是白來,連唐奕的人都沒見著。到了觀瀾,接待他的,是自己的恩師孫複。


    於是,文相公很無辜地讓孫老頭指著鼻子一頓臭罵:


    “大郎誌在頭籌,誰敢來給他生事,老夫就與他沒完!誰敢來擾他進學,老夫就跟他拚命!”


    於是,文相公灰溜溜地又回去了......


    ......


    可是,大宋實在是太缺馬了,八千戰馬要是都給了楊懷玉,肯定是要招人恨的。


    最後,這事兒還是趙禎出來和稀泥,從入京的戰馬之中撥調三千匹,與殿前司分配。給了文扒皮五百,剩下的,讓王守忠和石進勇自己扯皮去了。


    閻王營剩下了五千戰馬,於是趙禎準其再增員兩千,加上原來的三千兵勇,正更好五千之數。


    一廂擴一軍!


    ......


    秋去冬來,轉眼就是年關。


    今年的汴京之冬,似乎比往年又冷了幾分。十月中就落了雪,卻是不像往年,下完就化。年關前後,中原大地已經是白雪皚皚,回山更是被盈雪掩蓋,一片銀裝素裹。


    清晨。


    回山街市雖剛從徹夜的歡宴、歌樂之中沉寂了沒多久,倒有幾分蕭瑟。


    昨夜新雪,除了幾個掃街的官仆在街上清理積雪,再沒什麽人影兒。街邊的雜鋪食店、青樓、戲館,更是排門緊閉,無一開業。


    它們才剛關了沒多久,不到中午哪會開門?


    吱嘎......


    一聲木軸轉動的聲響,打破了清早的沉靜。


    掃街仆役抬頭看了一眼,原來是一家青樓花館的二樓,小姐兒們正推開繡房閣窗,眼巴巴地往街上看著。


    ......


    按說,這個時辰,這些粉頭豔姐應當是剛剛睡下,卻在這大冷天開窗做甚?


    可偏偏掃街的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隻是看了一眼,就搖頭輕笑著繼續掃著積雪。


    ......


    吱嘎......


    又是一聲閣窗洞開的聲音。


    然後,又是幾個裝扮齊整的小娘子,探出頭來。


    “來了嗎?”姐兒們柔柔軟軟的動靜在熟睡的回山街市響起,婉轉、好聽。


    有人出聲,卻是一定有人搭話。街對麵的花樓之中也探出一個豔麗的麵龐,嘴上卻盡是調笑之意。“呦~!小浪蹄子!瞅把你急的。怎地?香榻才空了沒一會兒,就又想男人了?”


    這話說的露骨,被揶揄的小娘子卻是一點兒都不以為意,媚態橫生地一挑彎眉:


    “大冷天也凍不住你葉香奴一張利嘴。怎地?姐姐不好生歇著,起了大早卻是為何?”


    被叫作葉香奴的姐兒淺淺一笑,用香帕掩了半張臉,“明知故問......”


    不想,她旁邊的花館子也傳來動靜,“大早上就吵個不停,端是恬燥。若讓公子們聽了去,看你們兩個還如何裝得下去?”


    “來了!”


    卻是不等她說完,已有小娘忍不住興奮叫出了聲。


    三人再無心鬥嘴,瞬間麵帶桃紅,不約而同地轉頭朝書院的方向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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