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基還是那個耶律洪基,見到這位“故人”,唐奕不僅唏噓。


    記得上次見時,耶律洪基說,希望永遠不要再見到他。結果,才兩年,二人就在這距離古北關不足百裏的山野之間,再見了。


    為了見唐奕,耶律洪基特意屏退左右。此時,這片山崗之上,除了唐奕和耶律洪基,再無他人。


    唐奕看了眼不遠處的大遼皇帳,玩笑道:“怎麽?都不請我進去坐坐了嗎?”


    耶律洪基背對唐奕,遠望南方。


    “那是見臣子和敵人的地方!”


    唐奕一挑眉毛,“哦?”


    “陛下沒把我當敵人?”


    耶律洪基遲疑了一下,緩緩搖頭。


    “朕還是把你......當朋友。”


    “......”


    唐奕前行幾步,與之並肩,“國事為重,看來查刺是理解的。”


    耶律洪基還是搖頭,“在我這裏,朋友為重。”


    唐奕不禁好好看了看耶律洪基。


    這是他第二次正視這個大遼國主,心中突然生出一個怪異的想法:


    耶律洪基不適合當皇帝,卻應當做個俠士。


    “可惜......無酒。”


    耶律洪基撇嘴道:“幹嘛?讓朕為你巧取燕雲,舉杯相慶?”


    “不。”唐奕矢口否認。


    “大戰初定,於屠戮之地舉杯暢飲、笑談成敗,卻是查刺應有的氣概。”


    耶律洪基眼中閃過憧憬,“的確氣蓋雲天......”


    “不過,朕是失敗者。”


    看向唐奕,“最後還是與你這個勝利者舉杯相慶。”


    “不。”唐奕再次否認。


    “是與朋友,醉飲成敗......”


    這是唐奕第一次與耶律洪基朋友相稱。


    ......


    “唉。”


    耶律洪基聞言一歎。不知道為何,他這個一國之君在唐奕麵前總覺矮了一頭。


    “子浩確實是豪氣之人,朕,佩服!”


    “這就是你不恨我的原因嗎?”


    “誰說我不恨你?”耶律洪基眼睛隨之一立,看向唐奕。“隻不過成王敗寇,朕輸的起!”


    唐奕徹底無語了,這貨光棍的真讓他佩服。


    ......


    “若是當年,朕不與你因那個女侍衛結仇,今天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不會。”唐奕坦然道。“我是宋人,你是遼主。”


    “......”


    看著唐奕臨風而立的麵容,耶律洪基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感覺,他應該現在就殺了這個失土亂國的罪首。


    但是,正如他所說,如果沒有宋遼之分,他們會是朋友,這是一個值得他欣賞的瘋子。


    這一仗他輸的,服!


    “三百萬歲幣!別廢話,乖乖拿來!否則,燕雲你就算拿回去了,也拿不穩!”


    ......


    唐奕笑了,也沒打算和他廢話。


    “三百萬歲幣和六百萬稅得,查刺選一個吧。”


    “......”


    好吧,耶律洪基又端不住了。唐奕總能讓他瞬間亂了方寸,特麽這貨怎麽從來都不按套路出牌。


    “你,你什麽意思?”


    唐奕笑道:“很簡單,你要歲幣,我就給你歲幣,我唐奕就是錢多。”


    “當然,有比歲幣更能讓你快速彌補燕雲所失,重整皮室軍的辦法,看你選哪個了”


    “什麽辦法?”


    “羊毛!”唐奕吐出兩個字。


    “你以羊毛收稅,我收你的羊毛。”


    耶律洪基擰眉道:“就是你給耶律重元的那個毛紡?能收那麽多?”


    唐奕笑道:“隻比六百萬多,不會少。”


    “不幹!!”


    耶律洪本來有點動心了,一看唐奕那個邪笑,登時腦袋搖得生風。


    “上次與你兩州之地換了百萬歲入,結果卻是失了燕雲!”


    耶律洪基信不過唐奕,怕又被他坑了。


    唐奕依舊笑得邪性,“你沒有選擇!”


    耶律洪基頓時不憤,“怎麽沒選擇?信不信朕把大軍就壓在古北關下,讓你得了燕雲也久無寧日!”


    唐奕搖頭,不與他製氣。


    “不說大遼還有沒有那個能力與大宋開戰。也不說你的皇家近衛還剩多少。”


    抬頭緊盯耶律洪基,“單是契丹各部的怨氣就夠你折騰的。”


    “羊毛,不但可以讓你得到喘息,而且用於安撫各部是最好的選擇。”


    說到這裏,唐奕慢悠悠地補了一句:“一個沒有皮室軍的皇帝,總要給各部一點好處,人家才能踏踏實實地跟著你吧?”


    “你!!!”


    耶律洪基心裏一口氣憋的難受。


    不等他說什麽狠話,唐奕下一句直接把他堵了回去。


    “朋友,這不是威脅,而是出於朋友的苦口良言,查刺想想吧。”


    說完,唐奕轉身大步離去。


    他不想再多留,因為多留一刻,他都可能心軟......


    陰謀、權術,實非他所好。


    ......


    ————————


    “搞定!”


    唐奕見到富弼的第一句話,就讓老相公差點沒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這就搞定了?


    等唐奕把事情一說,富弼無語了。


    “還不如許他歲幣!”


    羊毛稅看似不用大宋出錢了,可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這個稅錢最後還是要加在毛紡加工的成本裏,還是大宋來買單。


    有這麽多錢給遼人做甚?補貼國庫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


    “多嗎?”唐奕笑著反問。


    一點都不多!


    富弼當然不懂工業化的威力,特別是做為工業革命起因的紡織業的巨大能量。


    隻要唐奕把大宋的紡織技術進一步改良,再解決糧食問題,以大宋的人口基數,和勞動力水平。達到後世歐州的產業規模是沒有問題的。


    到時候隻要大宋的織布機一開動....


    羊毛就是吃人的狼!支配權力的劍!


    而做為下遊產業,原料供應地的大遼。將徹底被大宋掐死了命脈。成為大宋的附屬產業國,還談什麽威脅?


    唐奕現在把一部分利益讓他耶律洪基,讓他乖乖上了這條賊船,等他反過味兒來,想下船卻是由不得他了。


    富弼聽明白唐奕的小九九,不由暗暗乍舌,這麽說來,耶律洪基,還不如不要歲幣,更不要這筆稅收。悶頭吃啞巴虧來的舒服。想敲一筆,卻是又被唐奕坑了。


    “唉....”唐奕苦聲一歎。


    “對不起人的滋味果然不好受。”


    “權謀,非我所長也啊.......”


    富弼恨不得踹死這臭小子,說瞎話都不帶臉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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