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倒黴孩子,盼著我死不成!?”


    吳育這個氣啊,見一次氣我一次,這破孩子上癮是吧?


    “閉上你烏鴉嘴!”


    “呃......”


    唐奕一怔,眼圈裏的晶瑩生生憋了回去。


    這老頭兒還有心思罵人......不是說,快不行了嗎?


    此時的吳育情況確實不算太好,麵色灰白地躺在床上,隻罵了唐奕一句,就痛得老頭兒直哆嗦。可是,能罵人,唐奕就安心不少。京裏傳來的消息,說是吳育連開封都回不去了,他還以為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呢。


    “老頭兒,你沒事兒吧?”


    吳育瞪了他一眼,見他眼中有淚,心下也是一軟,聲音放緩,“扶我起來。”


    “誒......”唐奕忙不迭地應著。上前一步,小心地把吳老頭兒扶坐起來。


    正好這時,王繹也終於進到艙中,推門就喊:


    “春卿,你沒事吧?你可不能死啊!”


    噗!!


    吳育差點沒吐血,怎麽又來一個張嘴就咒他死的。


    眼睛一立,“老夫結實得很,還死不了!”


    唐奕撇嘴,“逞什麽能?跟結實可不搭邊。”


    扶著他才知道老頭有多虛,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唐奕的胳膊上,不然根本就坐不住。


    被唐奕噎了一句,吳育也是無語,但是實情如此,又無以辯駁,隻得岔開話題吩咐道:


    “穿靴。”


    吩咐的是隨身使女,可是唐奕卻是很自然地動手了。坐在床邊兒,讓吳育靠著自己的身體,空出兩手給老頭兒拿起靴子套在腳上。


    吳育見唐奕動手了,還挺受用,開口問道:“巧哥那丫頭呢?怎麽不來接老夫?”


    唐奕一邊給他套靴子,一邊道:“你就心疼心疼她吧,大冷的天,我都凍麻爪了,她來還不凍出毛病?”


    “要來,我沒讓。”


    吳育聞聲,點頭急道:“那別來了,你比老夫想的周全。”


    那邊兒,王繹眼睛都直了,他沒看錯吧?這個瘋子,還有......還有......


    還有這麽“乖”的時候?


    而且這個吳春卿,幾年沒見,越來越牛叉了啊!


    唐奕是誰?那可是癲王,正二八經的嗣王爵。他也真受得起!?


    他哪裏知道,這一老一少的感情,那可是實打實三次入遼磨練出來的。單是吳育被唐奕嚇出來的那幾次的“情份”,把唐奕當親兒子使都一點不過分。


    ......


    等唐奕給老頭兒穿好鞋,王繹也算反應過來,急聲叫差役進來,把老頭兒抬下船。


    唐奕則是一擺手,艙道狹窄,再把吳育摔著。


    “我受個累,背你出去吧。”


    吳育聞之,眼睛一立,“那是你應該的!”


    說著,很不客氣地扒著唐奕,讓他背了出去。


    王繹也算是服氣,嘖嘖,這待遇,吳春卿算是值了。


    一時呆愣,卻是擋住了艙門。


    “起開,開擋道!”唐奕嗆聲著王繹,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


    要不是心裏掛念著吳老頭兒,今天唐奕非和他掰扯掰扯不可。


    ......


    唐奕背著吳育,感覺後背的吳老頭兒像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軟趴趴地貼著後背,本來挺富態的一個人,卻是沒多少重量,全是虛胖。


    心裏一酸,略有責備地嘟囔:“才五十出頭,就弱成這樣兒,也不知道愛惜自己。”


    吳育知他心思,“無礙,養養就好。”


    “嗯,那你就別回京了。你那兩個兒子全在任上,也指望不上,就在我這兒養著吧!”


    吳育不憤,“我那兒子比你有出息!”


    唐奕不服地出一聲鼻音:“切!”


    也不爭辯,徑直下船。


    ......


    ————————


    回到館驛,孫郎中看過之後,就讓老頭兒先小歇一會兒,晚些再一起用年夜飯。


    而唐奕和王繹則是等在外麵,孫郎中一出來,唐奕就迎了上去。


    “怎麽樣?有無大礙?”


    孫郎中隻說了兩個字:“麻煩!”


    王繹一聽,瞪時急了,“孫先生神通廣大,哪有您醫不了的病,天下間誰不知道您號稱‘孫不奪’。”


    孫郎中一聽,就不樂意了。


    “我說醫不了了嗎?我說麻煩,是醫起來麻煩,不是我醫不了!”


    “呃......”


    王繹沒脾氣了,這唐瘋子身邊的人,就沒一個正常的。


    “您先消停一會!”唐奕橫了王繹一眼。“聽孫老頭兒的。”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王繹和吳老頭兒關係還不一般,既是同年,又是親家,王繹的女兒嫁給了吳育的長子。


    孫郎中適時道:“病能治,隻不過是個麻煩的病。”


    “什麽病?”


    “和當年你尹師父一樣。”


    “哦......”唐奕一咧嘴,立時心安不少。


    “不過,吳相公比尹師魯嚴重得多。”


    “啊?”


    孫郎中解釋道:“尹先生當年那是慢病,可吳相公現在卻是急症。且吳相公之前就有心病和腎疾,風邪入體,加之心腎不潔,卻是麻煩很多。”


    唐奕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按照尹師父那個治法是不行的。


    暗中慶幸,得虧有孫老頭兒這個神人在啊!


    說心裏話,當年尹洙的那個痛風,病及五髒,他那個柳樹皮泡酒的方子隻能治表,不可安內。要不是孫郎中本事大,尹師父也就救不回來了。可是,正是他治了表症,才讓孫郎中治裏成為了可能。


    現在的話,孫老頭說能治,那就應該沒有大問題了。


    ......


    至於什麽心腎之疾,那是屬於這個時代的貴族病,孫郎中這些年在京裏見得多了,更不是問題。


    所謂心腎不潔,其實就是糖尿病和高血壓。


    在後世,這兩種病在老年人身上雖然常見,但是,絕對沒有大宋這麽泛濫。


    這個時代,士大夫的待遇太好了。別的不說,飲食上絕對的高脂、高蛋白、高酒精。說白了,就是大魚大肉吃多了。


    唐奕現,在大宋,十個上了年紀的士大夫,得有三個是糖尿病,剩下的幾乎全是“三高人群”。


    當然了,腎虛的也不少。一個個都是老色鬼,家裏不養十個八個姬妾都不好意思出門。


    ......


    孫老頭見唐奕的麵容緩和下來,繼續道:


    “吳相公這個病要想根治,花的工夫卻是要比尹先生長得多。”


    唐奕輕鬆道:“沒事兒,您老就治吧,缺什麽說話就是。”


    “還有!”孫郎中話風一轉。


    “冷的地方他是呆不了了,送到暖和的地方慢慢養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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