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實在熬不住了,早睡。


    今天起來才寫,一會可能還有一章。


    ——————————


    五月,開封。


    ...


    “莫道桑榆晚”


    “為霞尚滿天”


    王都送春去,又迎夏始來,萬物蓬勃至,幼綠翠滿京。


    每年逢春夏兩季,開封景色最勝,其中,又以回山之美,冠絕京倫。


    南北兩屏的櫻花桃樹、競相鬥豔。河灣裏的荷花,雖未至花期,然碧葉鋪展水麵、有荷苞傲立其間,正待怒放接班。


    凡時至此月,回山街市,必是人潮如織,歌樂不絕,開封富賈凡民,遊人雅士盡聚於此。


    一派“山畫水畫花如畫,街新歌新美人新”的初夏雅境。


    ....


    每臨此季,街市上的花館名樓、雅居茶店,必是派出最拿手的姐兒,倚窗看街或拂琴唱調,吸引街上的遊人,入店消金。


    開封城的公子哥們,此時也必搖扇帶花,穿戴講究,昂首步於街上,一邊遊夏,一邊不時打量著街市兩邊的“另類風景”。


    “誰無年少輕狂時,但愛紅裝笑倚窗。”


    無數的文人雅士公子少爺,都巴望著入眼的千嬌百媚越多越好,當然也不介意哪位妙趣女郎能把自己的心魂勾了去...成就一段人間樂事。


    然,在繁華的街市之中,獨有一處雅致小樓,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樓前無牌,不知所營,閣窗緊閉、中門不開。和門庭若市的別家比起來,更添了幾分另類。


    不得不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有人好奇的停下來想一探究竟,就有別人,因為有人停下來而停下來也想探一探別的究竟....


    久而久之,這無牌、無名的小樓倒成了回山遊人最常駐足的一個去處了。


    常常聚眾成群,一幫子公子、儒士不以花街為樂,倒是對這無名小樓起了興致。


    非要探出個究竟才肯罷休.....


    無它,新奇、有故事、可解奇趣爾。


    “這是哪位新來的娘子,要在此挑花燈建館子?”


    “但不知道樣貌如何、才情可待否?”


    ....


    還別說,倒是有知內情的人物願為眾人解惑。


    劃拉抖開折扇,搖頭晃腦的顯擺開了。


    “樣貌自然是一等一等的樣貌,這才情嘛....難出其右!”


    這就這麽兩句,真挺像那麽回事兒。


    若不是這人布衣綸布做儒生打伴,大夥還以為是到了秦家瓦了,當真有幾分京城第一名嘴“猴七兒先生”說書時的韻味。


    “可惜啊.....”


    果然如猴七兒說書說的一樣,儒生一個轉折,“可惜....名花多慕柳,花王問桃居。”


    “柳七公駕鶴西去多年。卻留了個弟子禍害人間!”


    怎麽回事?


    大夥兒一聽,這閣裏的娘子卿心於柳七公的弟子?


    那到底是哪個弟子?要知道七公在世時,在觀瀾任教,弟子眾多,不知道是哪個風流種?


    有人猜到“難道是上一科的魁元,蘇子瞻?此子之才情樣貌皆是一流!不輸七公當年!”


    “非也!差了些豪氣!”


    “那是仗劍狂儒王子純?此子文武雙全,傳其出任青州渭縣縣尊,剛一到任,就遇匪患,他卻臨危不懼,隻憑三班衙役,手中長劍,就敢闖山寨!斬匪首,一時傳為佳話,更得仗劍狂儒之名!”


    “非是...”那儒生還是搖頭,“這位七公弟子一出,王子純隻能甘當其助。不敢稱狂!”


    “那是曾子固?”


    “非也....”


    “章子厚?此子出祁縣令,屬官不服,直接被他治住,綁在衙門口吊起來打!打到服為止!不但狂,而且狠!!”


    “非也!”


    “你這人好不痛快!”卻是有人聽的心急了。


    “速速道來!是哪個風流信子,抱得了美人?這樓中住著的又是哪位名伶?”


    儒生一撇嘴,“哪位抱得美人且先賣個關子。”這貨平時肯定是沒少聽猴七兒說書,深詣其道:


    “至於是哪位名伶嘛?”


    “嘉佑二年花評榜大熱!卻棄榜而去的冷香奴!!”得色的一揚下巴“見過嗎?聽說過嗎?”


    “嘶!!”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隨之呆愣的直搖頭....


    “沒見過....”


    “倒是聽說過。”


    “哎!”那人得色的拉高聲調,“這就對了...”


    京城裏的雅士儒生,隨著大比,一茬一茬的換,這些多是大比之後從外年來準備下一科考試的,當然沒見過。


    可是一代名伎香奴姬又有幾人沒聽過呢?


    話說回來,要是見過,哪還輪得到他在此賣弄?


    “香奴姬歌藝雙絕,色冠京師。”儒生十分享受這種眾人矚目的感覺,說書一樣拉開了話匣子。


    “相傳當年她手上有兩首絕世好詞,已經是花魁的不二之選。”


    “可惜....花評之日,她卻一首都沒彈,直接棄評了。”


    眾人聽的入神,脫口而出,“為何!?”


    “一首是情郎為她所作,她不想唱。”


    “另一首是情郎為別人所作....她不能唱!”


    “....”


    繞來繞去,眾人被繞的有點懵,幾個意思?情許雙人,詞配兩家?對那個柳七的風流弟子更是好奇。


    “這個柳七公的弟子,夠風流的啊!!”


    那人長歎一聲,仿佛所說之人就在眼前!


    “風不風流不知道,不過絕對是瘋心傲物的不世狂人!”


    “況且....”那人說到此處頗有感慨:


    “況且那狂人...也棄了一榜。”


    “棄榜?”眾一人怔“棄的什麽榜?”


    “千古第一榜!”


    說到這裏,眼前更是浮現出東華門外,觀瀾謝師之盛舉!萬民送軍北上之熱血!


    大宋的風流才子、文人傲客,何人可出其右!?


    抬眼望向緊閉的閣窗。心中似有所悟。


    “他棄功名而去,她也棄花魁美名而隱。”


    “也許這才是香奴姑娘‘香華拂衣去,不許人間詞’的真正原因吧....”


    “....”


    “....”


    眾人一陣默然,大宋文人最愛的就是這種佳話。恰好這種,青樓女子,愛上狂士儒生的故事,是最最上等的佳話。


    “那狂生呢?”


    “走了....”


    “走了?走哪去了?”


    那人肅穆搖頭,不願說出那個凶險去處....


    “總之,萬裏迢迢永隔佳人,再難回轉!!”


    “唉!!”儒生是長歎一聲“自那人走後,香奴姑娘摘燈不出,再沒人有幸一睹芳容了。”


    說著話,邁步就要走。身形頗有幾分寂寥之味。


    “薄情本是絕情性,奈何癡情總傷情....”


    “香奴姑娘要是似別的女人一般逢場做戲,薄情一些,又哪來今日,傷情自哀,獨守空閣?”


    回身又看了一眼樓上,“那人剛走的時候,還能想著這個癡情的傻女人,派人照顧著,可是後來....”


    “後來怎樣?”


    “後來?”


    “後來‘天涯即是斬情劍,萬裏自得絕情丹’!”


    “離的遠了,情自然也就斷了,卻是有些日子沒見那瘋子的人來照拂,自是忘了京中尚有癡情人等著....


    說完,儒生似乎頗為冷香奴感到不值,懊惱的一甩大袖,這回真的要走了。


    .....


    “哎哎!!”大夥兒不幹了,話還沒說完怎麽就要走?


    特麽這貨賣了這麽半天關子,最後就這麽走了?哪這麽容易?


    “那狂生到底是誰?我等可曾識得?”


    “哼....無人不識,無人不曉!”


    “誰!?”


    “癲王,唐子浩!!”


    “日!!!”


    眾人無不絕倒!鬧了半天,原來是唐瘋子欠下的風流債...


    頓感一陣失落...


    還以為狂生忘情,可以趁虛而入,搏一搏美人芳心。


    可是,前任是唐瘋子....卻是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誰敢去和唐子浩比肩?


    ...


    叮咚~~~


    當然眾人悻悻然,準備就此散去之時。


    小樓內,乎地響起琴音。


    眾人一滯!不由停下步子細聽。


    ......


    “水積春塘晚,陰交夏木繁。”


    ....


    “舟船如野渡,籬落似江村。”


    “靜拂琴床席,香開酒庫門。”


    “慵閑無一事,時弄小嬌孫。”


    隨著琴聲悠揚,一首五言律詩,被一個女子悠悠頌讀而來。


    雖然是隔著門窗的自彈自娛,卻也把眾人聽的癡了...


    當真是仙音妙句,名不虛傳。


    “白居易的《池上早夏》?”


    唯獨剛剛‘說書’的儒生聽的眉頭一皺!


    此詩道盡五月初夏的閑情與爺孫之樂...是白居易晚年寫初夏的佳句,雖有仕途不順的愁腸,可更多的是對親情撫慰的讚美。


    “怎麽到了香奴姑娘這裏....”


    “聽著這麽哀怨愁腸呢?”


    “難道....”


    爺孫....


    “難道!!!”猛的瞪圓眼珠子,似是猜到了什麽。


    ....


    啪!!


    “難道什麽?”


    卻是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個青年漢子,啪的一聲搭上了他的肩膀。


    打量了那青年一眼,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南方多陽的地方過來的,衣著很隨意,但透著一股子考究。身後還跟著一個黑臉大漢,和三五侍衛。派頭很足,一看就不是凡人。


    可惜,儒生心裏想著事情,倒是沒發現來人的異樣。還把腦袋往前湊了湊,出口與那人解釋。


    “傳說,香奴娘子閉門不出,除了表明對情郎的苦等之心,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


    “什麽原因?”那青年攬著他的手下開始用力!儒生吃痛的一咧嘴,這才發現不妥。


    “放開放開!你這是做甚!?”


    使勁掙開青年的糾纏,脫身之後,還嫌棄的瞪了一眼“你這人莫不是有龍陽之好?小生一個大男子,你抱我做甚!?”


    “哈!”那青年大笑“聽得興起,兄台莫怪!!”


    “快說說,什麽原因?”


    儒生嫌棄的躲了一步,“那你離我遠點。莫不可再靠上來!”


    “行行行!你快說!”


    好吧,儒生這才放下戒心,念叨起來“傳說....”


    “傳說香奴娘子懷了癲王的骨肉!這一年多,皆在樓上養胎!!”


    “....”


    靠!!那青年徹底石化,這特麽你都知道了?


    “不是....”


    青年上下打量著他“你到底是幹嘛的啊?”


    看著打扮像是個讀書人。可是他也不是剛來,從這貨開始講故事他就在一邊兒聽著,比特麽瓦子裏聽書都精彩。


    “你是讀書的還是說書的啊?”


    “呃....”那人一窘,回答讓青年更是無語。


    “小生是自然是讀書人,不過....”


    “屢試不第,倒是想過去說書....”


    說完生怕青年不信,“小生仰慕猴七先生以久,想拜師學藝,可惜猴七先生無意收徒....”


    “噗!”青年直接就噴了,這夢想比較獨特....


    “得了!”笑罷猛的又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這事好辦!”


    “回頭我幫你打個招呼,你去找猴七兒,他一準收你!”


    “真的!?”那人眼睛一亮,“你認得猴七先生?”


    “嗬,”青年幹笑一聲“那猴臉的碎嘴子,就是靠編排老子闖出的名,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那人大喜,深鞠一躬“敢問先生大名?”


    青年一皺眉頭,卻是不答“以後見麵再說,今兒個事兒多,沒空和你閑扯!”


    說著話,大步向小樓行去,大有生闖的架勢。


    ....


    儒生還沒回過神來,可是一眾隔牆聽琴的人卻是不幹了。


    “哎哎哎!”


    “你是幹嘛的?”


    琴聲未絕,香奴娘子那裏還沒頌罷,這人要是敢叫門,那琴聲不也就斷了?


    “就算急色,也當等我等聽完此曲再行拜會,怎可唐突的美人!?”


    ....


    “嘿嘿....”青年大樂,已經走到了門前。


    “讓你說著了,老子還真就是急色!等不了這一時!!”


    哐哐哐!!!


    調頭朝著門板就是一通狠砸!!


    那獨有的調門和嗓音,也隨之又一次在小樓內回蕩!


    “開門、開門、開門!!”


    “有個喘氣兒的沒有!出來一頭....”


    “給爺伺候著!!!”


    .....


    錚!!!!


    伴隨著琴弦崩斷之音,琴聲乍然而止....


    .....


    日!街麵兒的一眾聽琴群眾,也順間石化!


    這貨是真砸啊!?


    你敢再粗魯點嗎?


    這哪裏是唐突?這簡直就是唐突!


    有人憤然出列“你這糙漢!怎可如此魯莽!?當真不懂人情禮教!?”


    嘿....青年回頭打量了那人一眼,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知道你為什麽抱不得美人歸嗎?”


    “為...為什麽?”


    “因為你沒老子魯莽。”


    “你!”


    “你什麽你?不服啊?”青年擰著眉頭一臉不屑!


    “不服你也來砸一個,你看能不能砸開?”


    那人被頂的臉紅通紅,“說的好像你能砸.....”


    “開”還沒吐出來.....


    吱嘎......


    緊閉的樓門應聲而開,差點沒把見義勇為的哥們兒噎死....


    還真特麽讓他砸開了?


    門前青年,嘴角提了提,寂寞如雪的兩手一背,轉過身去,正對小樓。


    正準備迎接那一沫久違的火紅....


    ....


    可惜....


    隻見一個半老徐娘,搖著臃腫的粗腰....


    掉渣兒的老臉幾近變形....


    飛樣一的撲將出來。


    其間還伴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嚎!!!!


    “爺啊!!!”


    “你可算回來了啊!!!”


    ...


    什麽東西!!


    唐奕下意識的一縮!


    徐媽子將將擦著唐奕的衣襟射出門去,撲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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