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的話讓我不由地看向了斜上方的攝像頭,心裏那本關於安怡然的賬簿上又多添加了一筆。因為要不是她上次在依塵給我扯出來的流產的事情的話,我還沒有想起來把公司裏所有不侵犯到個人**的公共區域都裝上了攝像頭。


    我看了蘇墨一眼,沒再多說話,便朝著樓上辦公室走去。剛走上去,就聽到行政部幾個小姑娘在那裏嘰嘰喳喳的。具體的內容我沒有聽到,但還是捕捉到幾個關鍵詞,什麽“老鄉”、“保安部”、“笑死我了”之類的……


    我用力地咳嗽了一聲,那波人就立刻作鳥散狀了。李佳從裏麵走了出來,叫了我一聲,又朝著一旁的蘇墨笑了笑,“您好,蘇先生!”


    我掃了她一眼,“笑什麽笑?再笑扣你獎金!”


    我這話剛說完,李佳的笑容就凍住了,但是,蘇墨卻在後麵很不給麵子地輕笑了一聲。然後,對著李佳說道,“你們林總跟你開玩笑呢,去弄個冰袋來吧!”


    李佳“啊”了一聲之後,就本能地問了一句,“又要冰袋啊?”


    也對,第一次蘇墨跟著我到依塵來的時候,我腳就崴了一下。那時候,也是蘇墨讓李佳拿的冰袋給我,這麽一想,就感覺好像每次跟蘇墨在一起,總會沒什麽好事一樣,這更加提醒了我臉上落下的那巴掌。


    老實說,從小到大,就算我爸爸不疼,媽媽不愛的,也還不至於落到被人給甩了一巴掌的份上。今天,我這黃連真的是吃的苦到五髒六腑裏去了,想到這裏就不免地有些責備起蘇墨來了。剛才,要不是他攔著的我的話,有些秘密我雖然不能吐露,但好歹也讓我跟安怡然痛痛快快地撕上一個回合啊!


    隻要蘇墨能幫我看著淩煒浩,不讓他上來幫忙的話,我就不信我還撕不過安怡然那小身板了?既然都已經潑婦了,還不如潑婦的徹底一些!這麽想著,我連帶著自己都埋怨起來了,因為我早上從平姐家出來的時候,還擔心安怡然在蘇錦餘那裏會不會真的有什麽生命危險來著!


    越想我就越覺得生氣,直接回了自己辦公室,也顧不上蘇墨了。他倒是不客氣地自己跟著走了進來,環視了一圈之後,才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林依依,你的嘴角都可以掛油瓶了!”


    我沒有搭理蘇墨,正好李佳把冰袋送了過來,我正要直接上手的時候,蘇墨卻問了一句,“沒有手套嗎?”


    我剛想說用不著的時候,李佳卻很識相地把自己手上的那隻幼稚的毛線手套拽了下來,“蘇先生,我有……我有……”


    說著,就遞給了蘇墨,我白了李佳一眼,在心中罵了一句:貪圖男色的狗腿子!


    李佳低下頭默默地退了出去,臨關門前,蘇墨對她笑了笑,“下次來,我賠你一雙!”


    李佳先是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然後,接觸到我射殺過去的眼神之後,便沒再敢耽擱了。蘇墨強行地拽過我的手,套上李佳那手套,又用一層方巾包裹住那個冰袋,才遞給了我。我敷上臉之後,頭也沒抬,就沒心沒肺地問了句,“你怎麽還不走?林增年花錢請你來,可不是讓你有事沒事,就假公濟私地泡他的已婚女兒的!”


    蘇墨看著我,笑了笑,說了句,“馬上就走,晚上大概七點的時候,我來接你,帶你去個地方!”


    說完,蘇墨也不等我的回應,就拉開門離開了。我聽到李佳在門外,用甜到發膩的聲音說道,“蘇先生,您慢走,歡迎常來我們依塵!”


    我撇了撇嘴,在心裏罵了句:你丫以為我開的是窯子呢?


    早上憋了一肚子的氣,下午忙工作、忙開會,漸漸地也就忘記了。但是,等到下班的時候,我剛走出依塵的大門口,就看到了蘇墨停在那裏的路虎。頓時,那種堵塞感又湧了上來。


    蘇墨從車窗裏探出頭來,衝我招了招手,我有些不情不願地朝著他走了過去,“幹嘛,還想請我看電影啊?”


    “上車!”蘇墨一如既往地直接忽略我的問題,說著話,就把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了。


    我看了他一眼,便還是跟著坐了進去,不過,再次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蘇墨竟然把我帶到了一個擊劍館。我站定在門口,狐疑地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幹嘛?報上午的手表之仇啊?那我直接給你咬一口好了,用不著這麽費事!”


    我就把手腕抬到蘇墨跟前,他看了一眼,直接拽著我的手腕,就朝著館內走去。指著旁邊的一套裝備說道,“換上吧?不是說覺得心裏有塊大石頭壓著嗎?那就把對手隨便當成淩煒浩或者安怡然好了!”


    蘇墨說完就離開了,看著那裝備,我想這辦法貌似也不錯!等我武裝整齊了之後,便朝著台上走去,發現蘇墨已經在那裏等著我了。活動了一下筋骨,就準備把心裏的怨氣全都發泄出來。


    整個過程中,蘇墨表現的倒是挺紳士的,無論我是如何地不顧擊劍規則,無論我下手是如何地狠戾,他都默默地承受了下來。當我大汗淋漓地癱在地上的時候,才一邊摘帽子一邊誇讚道,“蘇墨,這泄憤的辦法還挺不錯的!”


    我話音剛落,就看到對麵那人也一邊摘下帽子,一邊抱怨道,“姐姐,你下手可夠狠的,我今天第一天兼職來做陪練,就遇上你這種自由發揮的選手!”


    一聽這聲音,我就愣住了,再看對麵那摘掉頭盔的臉,分明就是個陌生人!我環視了一圈,又跑到了外麵,才看到不遠處坐在椅子上很是鎮定地看著報紙的蘇墨。瞪了那所謂的陪練一眼之後,我便快步朝著蘇墨走去。把手裏的東西全都往他的桌子上一放,就質問道,“不是要讓我泄憤嗎?你坐在這裏,我如何泄憤?”


    蘇墨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才不急不慢地把報紙給收了起來,“我怕你怨氣太深,傷著我,要知道……我可是靠臉吃飯的!”


    想想蘇墨這話說的也挺有道理的,心裏的那股子惡氣因為汗水的揮灑也稍稍好了些,便沒再多說什麽,就說我餓了,想就近找個吃飯的地方。蘇墨問我想要吃什麽,我說最好是吃什麽烤乳豬,烤全羊的可以撕扯型的東西!


    我尤其強調了“撕扯型”的三個字!


    聽到我的話之後,蘇墨皺了皺眉頭,我以為胃口向來清淡的他肯定會拒絕的,沒想到半響之後,他倒是噙了抹笑意,說了個“好!”


    吃飯的時候,蘇墨依舊是那副沒什麽胃口的樣子。倒是我,大概是剛才在擊劍館的時候,體力消耗地有點多,看著那烤全羊倒是挺有胃口的。拒絕了服務員的幫忙,非要自己在那裏用力地撕扯著。


    蘇墨就那麽捧著茶杯看著我,也不說來幫忙,也不說動筷子嚐一口。我正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蘇墨突然坐直了身體,問道,“林依依,你就真的不考慮離婚了嗎?”


    蘇墨一句話就把我給問的嗆住了,他給我遞了一杯水過來,我順了順之後,才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這倒是蘇墨第一次跟我提及“離婚”這個話題,我一邊撥弄著盤子裏的肉,一邊也在認真地思考著。


    半響之後,才放下筷子,看著蘇墨,有些自嘲地說道,“老實說,這段時間這個念頭還真的偶爾迸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耗的時間太長了,還是耗費的精力太多了。漸漸地,覺得連報複安怡然和淩煒浩的興致都有些提不起來了!”


    說到這裏,我稍稍地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看蘇墨的神情,發現他聽八卦聽的還挺認真的,他看了我一眼,那小眼神的意思是示意我繼續,他這正聽的起勁兒呢!


    我狠狠地戳了一口肉送到嘴裏,嚼完了之後,就衝著蘇墨說道,“我知道,這婚也不可能一直就這麽拖下去的,我會把自己的元氣耗盡的。也許,等這個新年一過,新的一年裏的某個時刻,我突然就想通了,放手讓淩煒浩和安怡然去愛!又或者,哪一天,我突然就琢磨出來一個既不會傷害到我的家人和朋友,又可以徹底把安怡然臉上那麵具揭下來的時候,我也就徹底釋然了!”


    說到“麵具”的時候,我還誇張地做出了配合的動作,右手伸到了蘇墨的臉上,做出一個摘麵具的動作。蘇墨的身體往後退了退,我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你躲什麽?難不成你臉上現在這張皮也是假的?”


    我想聰明如蘇墨,肯定也聽出來我話語裏的另外一層意思。他看了我一眼之後,隻問了我還吃不吃了,我搖了搖頭,他便招來了服務生買單。晚上蘇墨把我送到家門口之後,我沒有立刻下車,而是沉默地坐在他的車裏。


    蘇墨也沒有催促我,他打開車窗,取出煙盒,從中抽了一支出來。“哢擦”一聲,是打火機的聲音,我就坐在蘇墨的身旁,兩個人的距離離的很近。他指尖的煙味,在車廂裏飄散開來,充斥在我的鼻息之間。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地,就給了我一種壓迫感。兩個剛才還在飯桌上說說笑笑的人,好像突然間就有了屬於各自的心思。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我突然轉過頭來看著蘇墨,問道,“那次天海酒店的烏龍事件會不會不是個意外?蘇墨,你是不是調查過我,因為我注意到你對我的一些生活細節,很是了解,雖然你竭力想要表現的很自然!”


    蘇墨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隻是衝著空氣中吐出了一個又一個漂亮的煙圈。半響,才笑著回應道,“依依,也許,我們上輩子是情人呢,這輩子,我帶著記憶來找你來了!”


    我衝著蘇墨“嗬嗬”了兩聲,“抱歉,我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的童話都不相信,關於‘牛鬼蛇神’的神話就更不用說了!你不想說也沒有什麽關係,我隻是給你提個醒,我可能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傻!”


    說完,我就推開車門下去了,蘇墨又跟上一次的不歡而散一樣,在我家門口抽完了那根煙才離開的。之後幾天,淩煒浩都沒有回過家,我也已經習慣了。


    一直到周五的早上,我媽一大早就直接殺到我家來了,說是今天就算是要架著我,也要把我架去看那個婦科醫生。我被她從床上給拖了起來,洗漱之後,就朝著醫院去了。那醫院還挺偏的,也是個私立醫院,我媽說是她一個朋友介紹過來的,主要就是衝著今天要看的那個醫生去的!


    那醫生是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爺子,聽說是退休了被醫院給返聘回來的。戴著一副暗紅色的老花鏡,看起來氣質很好,說話也很和藹可親的。但是,一邊把脈,一邊問及兩年前的那個手術的細節的時候,我低下了頭,隨便敷衍了幾句。兩年過去了,我依舊做不到能輕鬆地談及那個讓我經曆了太多的夜晚。


    老爺子看了我媽一眼,倒是也沒有強求我,思索了一會兒,就開始給我開調理的藥方。同時,囑咐我平時要注意作息和飲食,保持良好的運動習慣,說是“調”和“養”一定要結合起來。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開好了藥方之後,我媽接了過來就讓我去抓藥,說是她也順便讓醫生把把脈。島農諷巴。


    我知道我媽大概是有什麽話想把我支開了問醫生,我也沒有戳破,就拿著手包朝著付款處走去。剛付完錢,就要朝著一旁的中藥房走去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看起來有點像林薇。我便有些狐疑地跟了過去,結果發現她正在一個寫著“計劃生育”的診室門前候診。


    我好歹一三十歲的人了,“計劃生育”這幾個字的意思,我還是能聽得懂的。握緊了手中的繳費單,我就朝著林薇站立的方向走去。多遠地,看到的還是她那張冷冷的麵孔,她向來沒有等待的耐心,已經接連看手表看了好幾次了。


    “林薇!”我突然開口叫了我姐一聲,一聽到這聲音,她的後背僵了一下,並沒有立刻回過頭來看我。我注意到她默默地把手中的的病曆和磁卡插進了大衣的口袋裏,轉過頭來看著我的時候,又恢複了平常的淡定。


    “林依依,你怎麽會在這裏?”說著,林薇還瞟了一眼我手上的發票和藥方。


    我沒有搭理她的問題,隻是一直盯著她的眼睛看,“我也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還在計劃生育這個科室的門口?”


    林薇看了我一眼,又掃了一眼診室裏麵,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是陪一個朋友來看病的!”


    “是嗎?什麽朋友?你的朋友我應該都認識吧,你指給我看看!”說著話,我就要拉著林薇的手朝著診室裏麵走去,試圖逼著她指認她到底是陪著誰來看病的。


    我姐大概是看出來我是刻意的了,一抬手就甩開我的手臂,正好她大衣口袋裏的化驗單也跟著被帶了出來。我趕在她撿起來之前,一把抓了過來,看著那上麵顯示的尿檢陽性和早孕約45天的b超化驗單,質問道,“林薇,你那天不還在我家裏說你是一資深老處女的嗎?那麽,這張化驗單到底是什麽意思?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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